彌琥好似沒有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看著柳敬亭,疑問性地“嗯”了一聲?
柳敬亭語氣有些懶散,道:“任何一個故事,一旦成型,就有了自己的生命,它需要獨自去面對讀者的火眼金睛,去面對評論家和批評家尖酸刻薄的冷嘲或者熱諷,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它和作者本身已經不再有關系。”
“然后呢?”彌琥沉著臉問。
“有一個聰明人曾經做一個比喻,如果你喜歡吃雞蛋,為什么一定要去管下蛋的雞呢?”
“你不要跟我繞圈子,你剛剛說不合作是幾個意思?”
“不合作啊,”柳敬亭輕輕嘆息一聲,道:“不合作就是我要違約咯。”
“柳敬亭!”彌琥俏臉緊繃,雙目噴火,“你到底什么意思?”
柳敬亭笑容也斂了起來,道:“我那么明確地跟你說過,柳敬亭和古庸生不要有牽扯,可是你還是奉命來說服我,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你的總編給你下了死命令,既然如此,我們還怎么合作?”
彌琥為之語塞。
“你不要覺得我矯情,也不要覺得我清高,說到底不過就是一個信任的問題,我不想你為難。”
“你,你賠不起違約金的。”意識有些混亂的彌琥,突然說了這么一句話。
柳敬亭苦笑一聲,道:“我直接跟你們總編談吧,你夾在中間,徒增煩惱。”
“你明知道我站在你這邊的,何必還說這種話傷我?”
片刻的沉默,彌琥輕聲問道:“你心底堅持的到底是什么?”
“我之前跟你說過,我腦子里的故事都是上帝的恩賜,我要尊重他們,我希望他們以獨立的方式和大家見面,完成屬于它們自己的命運,該是怎樣就是怎樣,過多的人為參與,會打亂這個進程。”
“難道不是推進嗎?”彌琥謹慎地問道。
“我沒想過這個問題,我也不關心,我就是想在寫完它們之后,再以一個讀者的身份去見證它們一步步的崛起,就好像舒克和貝塔一樣,孩子們很喜歡,我很喜歡他們的喜歡。”
彌琥隱隱約約捕捉到某些信息,但是不夠具體,當然也不需要具體,她只要明確一件事就夠了:對周總編的提議,柳敬亭決不妥協!
而且,她潛意識里對柳敬亭的這種堅持,保持某種敬意,文人需要一點點清高本就是她固有的觀念,她十分堅定地對柳敬亭說:“不要再跟我說不合作這種蠢話,我保證七劍下天山會干凈地發表出來。”
柳敬亭無聲無息地笑了,看著彌琥的眼睛變得溫柔起來,彌琥突然變得有些不自在,這種不自在完全是出自一個女孩的本能。
柳敬亭作為一個十四歲的中學生,彌琥眼中的小屁孩,他雙眸中透射出來的光芒,居然呈現出一股成熟男性的感情色彩,差點把美女編輯掩飾極好的嬌羞給看穿。
“你不要難過,我說那么直接就是因為我覺得,凡事對你坦白,我直接對你亮底線,正是我信任你的表現。”柳敬亭補充道。
“我知道,那十章故事,你先……”
柳敬亭笑著打斷道:“現在已經在你的郵箱里了,無論如何,你都會是第一個讀者,這一點不以外力而轉變。”
一股暖流緩緩浮過心房,彌琥特別想笑出來,若無其事的轉過臉,偷偷地釋放了一些喜悅,卻聽那個家伙不合時宜地來了一句:“彌琥大大,我好餓。”
他給出了承諾的十章故事,彌琥自然不能服輸,從冰箱里拿出已經準備好的食材,主人味十足地說了一句:“你在客廳隨便坐,馬上就好。”
即便柳敬亭沒有交出十章故事,這頓飯也終究是要做給他吃的,這種郎情妾意般的打賭,讓二人覺得,他們的關系越來越像一對實際意義上的情侶。
柳敬亭走到窗子旁邊,縱目遠眺,入目的仍舊是矗立的高樓大廈,交錯的公路,不知疲倦的車輛……
“滋啦”一聲,廚房里傳來熱油輕爆的聲音,柳敬亭轉身走進廚房。
“好香啊。”
這是第二次看到彌琥在廚房的樣子,沒有了第一次的驚艷感,但卻多了一種溫馨,一段長久且健康的男女關系,不可能天天驚艷的。
彌琥手里拿著不銹鋼鏟,熟練地在翻弄鍋里面的菜,柳敬亭笑瞇瞇地搓著手,道:“可不可以讓我來兩鏟。”
“起開。”廚房女王完全不給面子。
柳敬亭訕訕而笑,指著高壓鍋問:“這里面是什么?”
“土豆燉排骨。”彌琥看也不看地答道,對于柳敬亭的突然出現,她并沒有覺得什么不適,相反,她和柳敬亭一樣,也感受到了那一縷溫馨。
忙著做飯的女人,是不是都特別希望一個男人在旁邊聊聊天打打屁,和打打下手?
吃飯的時候,兩人很有默契的避開了關于發書形式的話題,柳敬亭不知是出于歉疚還是別的什么心態,主動跟彌琥提了幾個故事的簡略概要,擁有先鋒敏銳嗅覺的彌琥有了一個大概的判斷,知道這些故事在柳敬亭的文字演繹下,必將不凡,但是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預測到,這些故事將會對對這個世界人們的閱讀習慣造成何等樣的影響。
“妓院和皇宮兩個地方,一個小混混和一個大有作為的皇帝做了朋友,這種設定怎么樣?”柳敬亭啃著排骨,漫不經心地問道。
“人物地位設定的沖突,本身就是戲劇沖突的一個方面,重要的還是故事。”
“同意,不管什么設定,沒有好故事,統統是扯淡。”
……
將近四十五分鐘的時間,兩個人才完成這次賭約中的聚餐,柳敬亭從彌琥的公寓離開之后,接到姚主編的電話,討要7-9章的稿子,柳敬亭腦子里迅速掠過舒克和貝塔并肩作戰的文字,微笑著答應下來。
任務失敗的彌琥,坐在去往公司的出租車上,先登錄了微型博客瀏覽最新資訊,剛進入頁面,就看到了一條重磅消息:韓朔將推出由他個人主編的雜志,雜志名暫時保密,時間定在六月一號!
這條消息是由“頭條”率先爆料,接著韓朔在自己的微型博客中證實,并表示雜志名已經擬定,三天之內公布。
這本雜志仍舊是韓朔和老東家千紅文化發展公司合作推出,號稱要打造業內作者最高稿酬,千字千元不再是空頭支票。
這條內容轉發量很快過萬,彰顯了韓朔高居不下的人氣,同時,另一條關于薛慕亮的采訪新聞也被網友提出來熱議,好事記者居心叵測地問薛慕亮,對死對頭韓朔的新雜志怎么看。
薛慕亮特別高姿態地表示,自從他做鼎小說之后,跟風的不知凡幾,他關注不過來。
大家紛紛留言說坐等韓朔回應,彌琥退出微型博客,揉了揉眉心,忽然想到柳敬亭的稿子,于是她登錄郵箱,打開了柳敬亭的來稿。
故事發生在康熙年間,開篇便設懸念,而且出現了那個為康熙一朝涂上陰柔色調的姓氏:納蘭。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
彌琥心中默念一遍這些經典名句,腦子里猛地跳出那張似笑非笑的幼稚的臉,柳敬亭。
為什么會想到他?彌琥兀自不好意思了一番,隨即用他是自己的小男朋友這個理由安慰了自己,然后想到,既然想起他,就發個短信吧。
“經過無數電視劇的演繹,清朝可謂是現今最有名的一個朝代之一,甚至沒有之一,你把故事放到這個朝代,不怕被噴?”
等了兩分鐘不見有回音,心里莫名有些煩躁,負氣般地把手機裝進口袋,過了一會,又忍不住拿出來,仍舊沒回,正要對空氣發脾氣,手機猛地一震,終于來了。
彌琥沒有立即打開看,而是淡定地把手機再次裝進口袋,好像這么做就懲罰了那個小屁孩一樣。
“歷史,不過是掛小說的釘子而已,實際上,誰也沒有親身經歷過歷史,所以,雖萬人噴,我ok的。”
“窮拽!”彌琥回了兩個字過去,中文混搭,自以為幽默,彌琥心中暗暗地想,只是嘴角已經情不自禁地扯出一彎銀鉤月。
“到了。”司機在前面一聲喊,打斷了彌琥MM的遐想,她要為她小男朋友做反說客了。
……
韓朔很快做出了對薛慕亮的回應,用一貫幽默和犀利的口吻回復說:“雜志很早就有人做,說到跟風,大家都是跟風者,另外,我出道比他早,到底是誰跟風誰,大家是不是要理理清楚?”
韓朔出書和出名都比薛慕亮早,他說這話,絕對有底氣和依據,對此,薛慕亮的回應是,那就銷量分勝負,誰怕誰。
韓朔則原話奉還:誰怕誰。
兩個青春文學的代表人物,通過媒體和網絡進行了一場隔空對話和宣戰,為即將到來的兒童節之戰做了很好的渲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