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拳法上的“無敵”,從來都只是一個偽命題。
在這個世界上,從來只有相對的無敵,沒有永恒的、真正的無敵。蘇荊一直這樣確信。
即使無想轉生是北斗之拳世界中的最高奧義,它依然也有其局限。而其局限就是北斗世界中拳法的頂峰,號稱可以破解天下所有拳法的無想轉生也可以被大范圍的斗氣技硬破。就算沒有這個缺陷,在超越了北斗世界的武術中也必然有能夠破解無想轉生的招式,再往外推,無限世界中那么多神奇的招數和能力,能夠破解無想轉生的能力必然也有無數種。
那么,無想轉生到底是什么?
在面臨死亡的那一刻,蘇荊終于通過自己和布魯斯韋恩親身對戰得到的經驗,理解了所謂的“無想轉生”。
無想轉生。悲傷。愛。令自己“無想”、“空”、“無”……最后只是為了一個目的:讀心。
換句話說,無想轉生就是一種令凡人能夠開發出心靈異能,或者說“類心靈異能”的神技。由于之前一直把布魯斯韋恩當做是單純的武術者,所以蘇荊一直沒往這個方面想。直到最后生死一發的極限關頭,這個模模糊糊的印象才突破了那層邏輯的網,確實地顯現在他的腦海中。
正因為讀心,布魯斯韋恩才能夠以神妙的速度超越自己的速度。原因不是因為他的絕對速度在自己之上,而是因為。甚至在自己出手之前,他就已經讀到了自己下一步的想法。所以他才能夠料敵機先地預先發出動作。在自己出手之前就開始反擊,自然能夠輕易地、庖丁解牛一般地撕下自己的翅膀。
正因為讀心,布魯斯韋恩才能夠接下那么多亂射的鋼鐵羽毛。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自己的超凡計算力預先計算出了羽毛的軌跡,令這些飛羽的攢射全部以一個流暢完美的順序發射出去,布魯斯韋恩還未必能夠接下這么多高速箭羽……這里就陷入了一個悖論,如果是一個愣小子不管不顧地揮拳亂打,他未必可以預測得到。但是他可以用自己高超的武術造詣擊敗他;而一個武術高手在對戰時必然打法思路非常清晰,就算是那種靠神經反射來達到極限出招速度的武者,也有著一個大體的攻防思路,而這種思路就會被無想轉生的使用者所讀取。
事實上,蘇荊自身就具備著心靈的異能。當他試著用自己的第二級“溝通”異能去讀取對手的心靈時,他發現了一股相似的,但是極為隱晦的“場”在籠罩著自己的心靈。想必。這個心靈場就是無想轉生的真身所在吧。
等到蘇荊在那一瞬間徹底理解了無想轉生的實質后,他立刻開始做出反擊。
首先,依靠自己的心靈異能,蘇荊做出了一個誘導對方的假象。當布魯斯韋恩讀到這個瞞騙他的拙劣假象后,蘇荊順水推舟地切下了自己的頭,以避開這一招。然后把刀刃橫在了對手必經之路上。
他賭的就是布魯斯韋恩是新覺醒的無想轉生,還不能熟練運用,并分辨出哪些是真實的意圖,哪些是虛假的幻象。
“在心靈的領域,布魯斯先生。你只是一個初學者呢。”
蘇荊轉了轉自己手臂上的骨刃,將那一滴鮮血徹底甩走。
“那么。現在我們回到了同一起跑線上。”
下一秒,戰斗再次開始。
拳對拳、腿對腿。蘇荊盡情地揮灑著他曾經學過的一切武術,當他破解了傳說中的神技后,蘇荊徹底地放開了自己心靈上的壓力,開始享受格斗的快樂,形勢不斷逆轉,雙方此刻的技與力互相對抗,進入了一種微妙的,勢均力敵的狀態。在赤紅武力武術知識卡的灌輸下,一條條武學之理在兩人的對戰中流淌而過,他的動作也越來越柔軟,漸漸地,他的動作也越來越走樣,越來越揮灑自如,不再為招式的“形”所使役。
在明白自己的最終奧義已經被破解后,布魯斯韋恩也放下了這一絕招,而是用自身的武技和對手較量。在這個二人以武學互相溝通的過程中,他逐漸感受到了對手的飛速成長……從開始的百家武學交錯使用,直到現在逐漸將它們融會貫通,成為真正“理解武道”的人,這種成長的速度令人吃驚。一方面,如果光以天賦而論,這個聰明瘋子的天賦幾乎不在他之下。另一方面,這個家伙那從容自如的心態起了極大的作用。
他的動作有一種奇異的韻律,就像是某種舞蹈一樣優美而連綿不絕。連消帶打,銳利的骨刃在自己的鼻尖前閃爍交錯,布魯斯韋恩意識到了,對面的人完全沒有把這場決定生死的武斗當做戰斗,他是在……玩游戲。輕松怡然地舞蹈著,和自己進行著互相拆招的游戲。
在這個危險的游戲里,劍光臂影交錯,自己的氣勁和拳頭不斷突破對方的防御,在所羅門的身上炸出一個個可怖的血洞,但是對方總是不動聲色地慢慢修復回來,而唯一能對他產生實質性傷害的頭部卻被牢牢保護著。而且,隨著他武術的進步,他動作中那些僵硬的漏洞也越來越少,越來越難以突破了……
又換過一招。
蘇荊若有所思地閉上了雙眼。
閉上了自己的思維。
把自己放空。
令自己成為虛無。
成為水。
成為水,我的朋友。
這句話是誰說的來著?
就像是用一根手指指向月亮。
別把注意力放在手指上,不然你就會錯過世間的一切美好。
成為水。
水可以流動,也可以撞擊。
天下至柔莫若水。
馳騁于天下至剛。
成為水。
然后……他的心靈異能緩緩展開。
接著。他“看見”了。
這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感應,他感覺到了對面的武者。感受到了他堅若磐石的心靈,那多年鍛煉的無可匹敵的意志。
然后是,出招。
就像是模糊的影子,同時有多個影子從黑色武者的身上延展出來,各自攻向不同的,自己可能出現的位置。拳頭、指法、斗氣轟擊……脈絡有些模糊,但是足夠蘇荊辨明這是什么招數,以及如何規避和反擊。
下一秒鐘。蘇荊已經閃進了布魯斯韋恩的防御圈內,扭曲的關節令他能夠做到常人做不到的動作,柔韌的肢體切入了對手關節的運動方位,卡住了他繼續發招的軌跡。
但是一當他開始試著“攻擊”的時候,雜念一起,那些未卜先知的讀心幻象立刻消失在了空氣里。蘇荊被布魯斯韋恩迅速以關節技反制,二人的肢體發出了吱吱咯咯的傾軋聲。銳利的骨刃切入了蝙蝠俠的戰甲,卻因為互相之間的角力而停留在半道上,前進不得。
“你……已經這么快就領悟到了這一步嗎?!”
布魯斯韋恩咬牙切齒地扭動自己的手腕,用手指夾住脆而薄的鋒利骨刃,將它逐漸彎折。
“你是指無想轉生?的確是很方便的技能。雖然我稍微做了一點弊,不過從結果上來說。的確如此,我做到了。我也領悟到了無想轉生——雖然我現在并不悲傷,相反地,我很快樂……”
蘇荊科科科地狂笑起來,在二人的發力下。糾纏在一起的身軀立刻互相倒飛開來。
“我倒是有一個有趣的好提議。”蘇荊拍打著自己重生完畢的寬大黑色羽翼,悠閑地分開雙腳。站在半空中,臉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破爛爛的襯衫和沾滿了血跡的領帶,然后伸出一只纖長的手指,直指向空闊的月夜天空,“我們來試著,用無想轉生互相讀取對方的心吧!”
短暫的沉默后,兩道心靈場同時展開。兩股心靈異能融合在一起,此刻,雙方同時讀到了對方的心靈!
冥冥中的心靈連接在了一起,就在無形的心靈力場中,兩個無形的虛影互相打斗著,接著分裂成了四個、八個、十六個……隨著雙方投入腦力的不斷提升,各種未來的可能性立刻以幾何級數上升。
場中站立著的二人一動不動,只是將思緒全部陷入了無盡的計算。布魯斯韋恩的額頭上不斷滑落細微的汗珠,而蘇荊則是不停地揉著自己的眉心。每一秒鐘都進行著上千萬次的計算,在不斷的協同計算中,二人的精神力幾乎聯合為一體,以立體的方式互相增強,然后將所有可能性推演到底!
場中的虛影不斷增加,又隨著時間不斷坍縮重疊。北斗之拳、異種武技、來自東方的西方的各種武學、八卦掌、形意拳、詠春、自由搏擊、拳擊、擊劍、暗器、跆拳道、空手道、柔道、法國腿術、西班牙柔術、泰拳、忍術、日本劍道、瑜伽、以色列搏擊……
數不清的武術互相較量、互相碰撞。蘇荊的影子一個個消失,然后又一個個重生。在確實壓勝對方的身體素質之下,蝙蝠俠的勝率正在一點點減少。勝利的天平雖然緩慢,但是確實地向蘇荊傾斜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場中的虛影只剩下了最后兩個。而這一對虛影的速度也越來越慢,最后……定格。
“你輸了。”
蘇荊不知何時站在了布魯斯韋恩的身邊,一掌切在了他的后頸上。
在幾乎靜止的片刻后,布魯斯.韋恩終于閉上了眼睛。
“…………而我,贏了。”
蘇荊孤獨地站在漂浮在天空中的浮橋上,站在終于被擊倒的布魯斯韋恩身邊,無聲地伸開雙手,享受著勝利的余韻。
阿荊,廣播信號已經傳了出去,你還有最多三十秒。“……明白了,還有最后的一點收尾工作。”
隨著蘇荊的一個指令,重力回歸,高懸在五百多米高空中的大橋重新被地心引力捕獲,開始了逐漸加速的下墜。
很巧合地,這時候,東方天際迎來了一線曙光。
在晨光中,布魯斯.韋恩勉強睜開眼睛,似乎有一條又細又軟的東西正爬進他的耳朵。
“你在……做什么?”
“一個小禮物,作為回禮。”
所羅門那可惡的聲音這樣說。
在晨曦中,一道紅色的影子正在以亞光速飛來,僅僅只是一瞬間,他就懸浮在了所羅門和布魯斯.韋恩的面前。不過下一瞬間,所羅門只是帶著溫和的微笑向他揮了揮手,接著就像是海上的泡沫般消失在了陽光中。
接著,大橋落入水中,被水面強烈的反作用力震成了無數碎塊。
布魯斯.韋恩睜開了雙眼。
“你怎么樣了?”
一把有力可靠的聲線,聽到這句話,曾經身為蝙蝠俠的人立刻放松了下來。
“……所羅門呢?”
“一種時空傳送,我們還在追查,不過……追查到的可能性很小。”
“杰森呢?”
“……很抱歉。我們來晚了。”
“這不是你們的錯。”
“……現在最大的麻煩可能是你的臉在電視臺上暴露了。短時間內,我們或許無法把這件事的影響力消除下去。不過閃電想了幾個主意,你可以用另一個身份重新……”
“不。克拉克,我改變主意了。”
一般被世人稱作超人的男子坐在病床邊,把自己的摯友扶起來,認真地傾聽著他的話。
“……我已經決定了,我不再以蝙蝠俠的身份出現,而是以布魯斯.韋恩的身份,繼續在這個世界上走下去,貫徹我們的正義。”
“……如果這是你仔細思考后的決定……我不反對。但是那個惡徒似乎對你的腦袋動了一點手腳……”
“我知道的。”
布魯斯.韋恩輕輕按了按自己的額頭。
“我知道他對我的大腦做了什么。腦葉白質切除術,他燒毀了我的一部分神經中樞。睚眥必報的家伙。”
超人寬厚的大手放在他的肩頭。
“我們會找到辦法修復的……”
“不。”
曾經的黑騎士舉起了一只手。
“我現在的感覺很好。”
他抬起頭,冰冷的眼睛發出了堅定的光。
“……前所未有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