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出使河湟吐蕃的這段時間,大朝發生了很多事情。
青苗法,以及其他的新法條例在全國范圍內推行,卻也遭到了很多重要人物的抵制與反對。
比如京東路的青州,青苗法實施半年之后,知州歐陽修果斷下令,下半年不再繼續推行青苗法。
歐陽修在大宋士林和官場中的影響不言而喻,要知道,著名的嘉佑二年龍虎榜,他便是主考官。大宋朝諸多的青年翹楚,各級官吏中有不少人可以說都是他的門生。
再者,領導古文運動,是大宋讀書人的楷模,他的一舉一動,備受關注,影響巨大。歐陽修對青苗法表態之后,朝野之上再次掀起了反對青苗法的風潮,一時間王安石壓力巨大,更是憤怒不已。
奈何歐陽修德高望重,王安石根本奈何不得!
這才只是個開始,緊接中范仲淹之子范純仁再次不安分了,也出來反對青苗法。
范純仁之前已經有過上書反對,言辭激烈,不過被皇帝趙頊壓了下去,這次又跳出高調反對了。
鑒于范仲淹的聲望,以及對大宋朝的貢獻,皇帝趙頊沒有與之一般見識。還給了范純仁一個地方高官職位,就是想要將他調離汴京,同時也算是一種交易,暗示他閉口。
可是范純仁一點都不給面子,當上成都轉運使之后,立即宣稱,他所管轄的范圍內,不得推行新法。
轉運使是負責地方財政的高級官員,范純仁幾乎管轄了整個川蜀地區。這么一個舉動,影響自然就大了許多。
這兩個人的舉動。無疑給了王安石巨大的阻撓,對熙寧新法而言,更是很大打擊。皇帝趙頊也很無奈,奈何打擊已經習慣成自然,心態還算穩固。正想要介入處理的時候。西北卻又起烽煙,使他不得不轉移注意力……
八月中,西夏入侵環慶路。
史載熙寧三年八月,夏人犯大順城,知慶州李復圭以方略授環慶路鈐轄李信、慶州東路都巡檢劉甫、監押種詠出戰,兵少取敗。
李復圭聲稱屬下違其節制。斬殺李信和劉甫,種詠也隨也被其下獄。此事立即在大宋朝引起軒然大波。
首先是對西夏的聲討,畢竟宋朝和西夏之間剛剛恢復了良好關系。西夏李秉常才剛剛向宋朝臣服,接受了大宋皇帝的冊封,邊疆的榷場互市也才恢復不久。
這個時候,西夏竟然貿然寇邊。這讓大朝的臉面往哪里擱?
明顯是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法,很是可惡。何況西夏還在這個敏感的時候,與河湟吐蕃搞什么聯姻,居心叵測啊!
大宋君臣對此很是不滿,按理說是該討伐西夏的,要是以往。興許叫囂聲會很高。但是這一次,除了另行少數人之外,大宋朝堂上幾乎是鴉雀無聲,大臣們一致三緘其口……
原因無它,恐夏癥,一點也沒錯!
在討伐之前,西北邊軍已經在作戰反擊了,只是情況卻很不盡如人意。
慶州李復圭的反擊竟然失敗了,宋朝君臣只覺得臉上更加無光,同時對他們的信心也是極大挫傷。
畢竟李復圭和種詠的名聲都不小。環慶路似乎都是邊防精銳!
于是乎,大宋臣子們的注意力發生了改變,轉而關注起責任來。
尤其是失敗的時候,就越是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也就是說。得找個人出來承擔責任,給天下一個交代。
于是乎,按照李復圭的說法,這些不聽從命令的將領就被推上了風口浪尖,成了罪魁禍首。李信、劉甫合該受死,甚至還涉及了西軍中著名的青澗城種家成員。
種詠,北宋名將種世衡第四子,在李復圭帳下任監押。
兵敗的消息傳出之后,被李復圭下獄,若非他出身特殊,李復圭多少要顧及種家影響,只怕種詠早就和其他兩位兄弟一般無二,追隨仁宗皇帝于地下了。
不過這并不妨事,李復圭殺不了種詠,但是上報到朝廷之后就另當別論了。
皇帝趙頊龍顏大怒,言官們的指責更是風起云涌,大有非殺種詠而后快的之勢。
幸運的是,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則消息傳來。
聲稱種詠等人可能是冤枉的,慶州戰敗是由于李復圭本人輕敵冒,貿然出擊。戰敗之后,他為了推卸責任而誣陷他人。
消息傳到汴京,頓時一片嘩然!
到底是戰敗將領們的狡辯?還是李復圭欺上瞞下,誣陷他人?一時間眾說紛紜,很難有個定論。
此事受到廣泛關注的,除了因為西北戰事,以及李復圭和種詠的特殊身份之外。還因為李復圭與當朝宰相王安石的關系。
兩人早年間便相識,幾乎因為知己,交情匪淺。李復圭能在西北軍中混的如魚得水,某種程度上,也與王相公的提攜與照拂有一定關系。
王安石早就心存收復西北之心,故而在軍中有自己相熟之人,甚至是親信也不奇怪。與之關系親厚的李復圭自然成了不二人選。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了靠山,所以李復圭就格外囂張得意。還是因為他與相公關系匪淺,所以猜疑不斷,為人所詬病……
或許是空穴來風,也有可能是無風不起浪。總之,西北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引起各方猜疑與議論都在情理之中。
真實情況到底如何?這才是大家最為關心的問題。眾說紛紜,各種猜疑,還不如直接進行調查來的實在。
本來陜西宣撫使韓絳前去的調查最合適不過,他的職位與級別無疑是最合適的,畢竟事情是出在陜西四/路。
但是韓絳兄弟幾個與王安石的關系相對比較親密,難免會有所偏頗,讓人難以信服。
同時趙頊似乎也有點不放心,尤其是關乎到軍事的大事。思來想去,還是需要派個心腹之人了解情況……
可是派誰前往呢?趙頊死腦了半天,最終目光落在西北地圖上的時候,突然間腦中靈光一閃。
林昭不是在西北嘛!按時間算,這會也該從河湟吐蕃回來了。讓他順道去一趟環慶路,暗中了解一下情況,應該還是可以的。
趙頊想了想,提筆寫下了一道圣旨……
看著大河在西北第一個拐彎,趙頊目光中充滿期待,喃喃自語道:“也不知道出使河湟情況如何了?會帶給朕什么驚喜嗎?”
柴敏言與大長公主趙福康在宮中散步,無意間聽內侍提及:西北出事了。
聽到“西北”兩個字,柴敏言頓時就有些緊張了。
趙福康見狀只是一笑,她是過來人,完全明白柴敏言的心態。情竇初開的汴京第一美人,豈能瞞過她的法眼?
最近一段時間,趙福康的病情已經好多了,心情也逐漸開朗。已經從油盡燈枯之地,逐步開始有痊愈了跡象了。
很大一個原因,可能就在于柴敏言這種懵懂的情愫。趙福康在她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同時將許多的情愫轉移寄托在了柴敏言身上,希望她能夠幸福……祝福的同時,自己的心情也開始逐漸好轉……
柴敏言也由此被太皇太后奉為上賓,隨意出入宮禁,待遇優厚……
“放心好了,我已經打聽過了,出事的是西夏,他現在還在吐蕃!”趙福康哈哈一笑,是打趣,也是安慰。
“哦!”柴敏言輕輕點點頭,沒有說話。
趙福康又道:“還有啊,我順便問了下,大概再有一個多月,他就會來了。”
“哦!”柴敏言神態之中有些淡淡的嬌羞,眼神之中卻也有一種思念與牽掛。
“敏言,要是真的喜歡,等他回來,我去幫你提親?”趙福康笑道:“實在不行,讓娘娘(太皇太后)幫你指婚可好?”
“公主……”柴敏言這次是真有些害羞了。
說到這里,趙福康輕聲問道;“對了,這個林昭出身如何?是哪里人是?家里還有什么人嗎?”
趙福康這般查戶口式的問法,柴敏言顯然是誤會了,以為公主接下里還會問生辰八字什么的,當即俏臉微紅,連連搖頭……
趙福康笑道:“你莫要誤會,我是總覺得林昭很面熟,可是又想不起來了。前幾日我想著,會不會是我見過與他容貌相似的長輩,所以才有此一問的。”
柴敏言沉吟片刻道:“他好像是江寧人士,父母很早就不在了,自小由舅舅撫養長大。最初的時候曾經是孟家的書童,后來有了今日的成就……”
最近一段時間,只要得空出宮,柴敏言總會去見見沐思虹,她們已然成為閨中密友,林昭自然是她們談論最多的話題。這些事情,柴敏言都是從沐思虹口中得知的。
父母早亡?江寧孟家?大長公主趙福康一邊走,一邊低頭沉思著。如果只是這樣,按理說自己不可能與林昭,或者他的家人有幾面可能。
可是為什么就感覺那么熟悉呢?還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感覺,很親切,這讓趙福康很好奇,也很費解。
一邊散步,腦海中一直思索著此事!
沒想到,轉個彎突然有人迎面而來,打斷了趙福康已經隱約有眉目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