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喆的這句話,將剛剛還趾高氣昂的楚公子等人憋住,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仗劍宗弟子中有人笑出聲。
甚至不少弟子附和道:“是呀,以劍入勾,這是沒什么新意的東西。”
“就是說啊,居然還有人如此來問我們知不知道。”
“他直接問咱們,知不知道太陽從東邊升起算了,那我們還能想一想再告訴他。”
“嘿嘿,原來武國人的見識也就這么多了。”
來讀書的仗劍宗弟子們雖然大多木納,但此刻用言語擠兌人的功夫還是相當了得。
楚公子聽吳喆如此說先是一怔,聽周圍人如此一講頓時火氣上涌。
本來他隨口說說而已,卻也講出了最近研究的內容,就是以劍入勾。特別是研究將劍法精藝帶入勾法中,再從勾法中提取一些精華融匯回劍法,還頗有小得,甚至沾沾自喜過自己的天才。
但此刻聽這掃地雜役一說,怎么自己的心得研究變成拾人牙慧的老舊套路了?
“女娃娃不要胡亂講話!”給楚公子引路的那人搶先斥責道:“你這黃毛丫頭不過是一個雜役,不懂武技又何談以劍入勾?”
吳喆橫了他一眼,隨口就說道:“以劍入勾,拆擋磕楱。刃作櫞車,尖如倒舟。”
楚公子一聽,渾身微震。他對此有所研究,立刻聽出幾個字蘊含了以劍入勾的大意。
勾法,最講究刃角的摩擦勾連,而劍法也有軟綿一派,兩者在奧義上非常接近。
“你這話從何聽來?”楚公子踏前一步,急問道。
他不敢相信,這么一個掃地的雜役會知道這種大義微言的武技要訣。這就好像一個家門口要飯的叫花子,能夠背誦出兵書戰策一樣令人難以置信。
吳喆晃了晃掃帚,隨意道:“小時候就當順口溜背的,仗劍宗的內外門高手云集,隨便說出一句話,小孩子只當作童謠來背。”
“胡說亂說!”楚公子覺得這個小丫頭就是敷衍自己,怒道:“這種話語只會作為門派秘傳口訣,如何會當作童謠外傳?!”
“在仗劍宗,這種小口訣可太多了。如此檔次,也就是宗門外覺得值錢,但我們這里是真的不當回事的。”吳喆往周圍書架上一指:“你看那邊[艮]字書架上,第三排左手數起第五本書,里面第六頁,就寫著這句話。”
“哈哈哈——你這丫頭,想不到竟如此大言不慚。”楚公子一聽這話,沒有絲毫驚愕,反而譏笑了起來:“不管你何等身份,任你如何天才,這言語在哪本書中你如何記得這般仔細?更別說還能背出來了。”
他身邊的人立刻應和道:“是呀是呀,想不到仗劍宗竟有如此謊話連篇的女雜役。雖然不是弟子,但當著許多弟子的面亂出誑語,也足以讓我們對仗劍宗的評價大大不善了。”
是呀,若說這丫頭知道這種口訣,倒也可能機緣巧合。但信口就說上千本藏書中,某某位置某某頁碼就有某句話,這絕地是開天大的玩笑了。
“這位姑娘說的準不準,你們試試看也就知道了。”仗劍宗圍觀弟子中,突然有人沉沉說話。
說話語調淡淡的,卻有種堅信的味道在里面。
吳喆望去,是扈云傷已來了,剛出言相幫的正是他。
“呵呵,這等毋庸驗證就知真偽的事情,何必花費心神?”楚公子哼了一聲,指著吳喆道:“你這丫頭在此欺世盜名,污我以劍入勾的研義。你是自己掌嘴,還是讓爺兒動手?”
耶?這家伙挺狠心啊?居然想扇女孩兒耳光?吳喆對這個楚公子的評價頓時急劇下降。
穆清雅走過來,輕拉吳喆的手,讓她往后退。她看出這個楚公子玄氣等級高出眾人不少,怕吳喆一不小心吃虧。
“嘿,這位楚公子說話口氣也忒大了,令我這張帥氣的臉都為你感到羞慚。”一旁扈云傷邊上,自戀公子宗智聯早已到了,此時開口叫道:“我賭一百兩,敢說這位姑娘說的,絕對分毫不差!”
說著,自戀公子掏出一張小銀票,玄氣灌注,直直飄向角落里一個小空桌,在桌面上落了下來。
楚公子見他居然下注,頓時一愣。他們怎么相信一個女雜役?
“在我管理的外門藏經閣居然有此熱鬧,自然我也要跟著賭一百兩。”舒管事也掏出一錠金子拋向了桌子,鐺地一聲掉在桌面上,也穩穩地落住了。
“姓楚的,你敢跟嗎?”有仗劍宗弟子在旁起哄。
“若不敢跟,就夾著尾巴溜吧!哈哈。”有弟子連激將法都用了出來。
“哼。”楚公子也不多話,在腰帶間隨手掏出兩錠金子,也拋了過去。
一對兒小金錠在桌上當啷兩響,穩穩落住毫不亂彈,顯然玄氣等級不低。
“你去看看。”楚公子示意身邊那位溜須拍馬的引路者,驗證吳喆所說的那本書是否真的有那句話。
其實他心里覺得根本沒有必要看,讓人過去只是為了像開寶一樣讓押注有個結果。
那引路者依言上前,走到書架乾坎艮震排序的[艮]字書架近前,準備伸手,但又有點尷尬地回頭問道:“呃……哪本來著。”
楚公子差點笑出來。
他不是笑自己人,而是笑掃地的女雜役。就連剛聽過她說的位置的人,都沒有記住是哪一本,她又怎么可能說得對?
這場小賭局我贏定了!楚公子欣喜。不是為了兩百兩銀子,而是這意味著當眾折辱了仗劍宗的面子。
哈哈,回到武國后,可要大肆宣揚今天這件趣事!楚公子心中打定主意。
吳喆慢悠悠地抬手一指:“上數第三排左手數起第五本書,翻開看第六頁。”
引路者身形一縱,攀在書架邊緣,數了數,將第三排第五本書取了下來。
嗒地一聲落回地上,引路者看了一下這本青皮書的封面。
不會吧?
巧合嗎?
《流刺法》?!這本書名就大有以劍入勾的韻味。
不會這么準吧?!
引路者慌忙用緊張得微微顫抖的手翻開書,瞪圓了眼睛在第六頁仔細看來。
那掃地女雜役說出的十六個字,赫然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