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開心地說道:“少爺放心,如玉幫手做事,做許多許多的事。”丁一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又把那雪白臉蛋捏著往中間一擠,如玉就不干了,掙脫開跑遠扮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壞少爺!奴奴最討厭少爺了!”
其實,丁一只是想把所有郁悶都自己擔負罷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不應該負擔太多的東西,他只是純粹地想讓她開心起來。至于暫時沒法讓王恭廠的匠師打造自己需要的東西,但丁一并不氣綏,凡事只要有目標便總有解決的方案。
而更重要的一點,丁一發現那個花王已在兩個時辰里第七次走錯進了后院了。
這是偶然?或是花王不知道后院不讓他們進來?丁一冷笑了起來,這種伎倆要能逃過他的耳目,那才真是見鬼。
前院的那些奴仆丁一有點頭痛,因為明顯有超過二十人每天在往宅院外頭傳遞消息,這還只是丁一發現的部分。但他實在也沒有三頭六臂更沒有參謀班,所有的東西只能依靠他自己,又要給自己進行恢復訓練,又要掩人耳目訓練胡山那幾個錦衣衛,也許在這一刻,是丁一最為期盼老管家忠叔到來的時候。因為他根本就沒有空去弄什么宅斗,只要這些下人別太過分,丁一也真沒心思去理會他們。
丁一是細細推敲過自己該怎么辦的,但想來想去都全無頭緒,所以他決定不再去想。不去想并非坐以待斃,而是拋開一切讓自己困惑的東西,按自己熟知的流程來辦,就把自己當成一個潛伏在敵人之中的間諜、臥底在犯罪群里的刑警!
自己的目標是什么?他需要一個目標,一個崇高而偉大的目標,崇高和偉大,說起來象是一個笑話,但當一個人真的要把自己的生命和一切全部投入其中時,就需要這個東西。在幾百年后,建虜入侵的七大恨根本就是瞎扯,但連建虜也知道得這么扯,不這么扯的話壓根鼓不上勇力來南侵。
丁一想了許久也想了許多,他確定了自己的目標,那就是:是讓這個帝國不再衰弱下去!讓工業化盡早地在大明扎根開花結果。要想避免大明滅亡,并不是把建奴的祖輩一古腦殺完就完事了,沒有了建奴,還有倭奴呢,殺了倭奴,還有西夷,難道丁一用他的一生來進行民族滅絕的事業?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前世希魔用整個德意志的力量,都沒能滅亡猶太人,別說他丁一處于如此原始的時代還一無所有,弄非漢族之外的全球性種族大滅絕,不單是不理智也是癡人說夢。
所以只有社會工業化,政府結構近代化,軍隊近代化,在戰車和大口徑火炮面前,無論多兇殘的野蠻人,也不可能憑著十三套盔甲就能南侵;而在近代化結構政府調控下,戰爭機器一旦運作起來,也不會出現關外在抵抗外敵,關內郵局快遞員造反的事情。至于近代化的軍隊,丁一的構思不是指武備,而是指結構和素養,結束武將帶著家丁沖鋒的場面,至少達到排隊槍斃的水準的士兵、擁有軍官團和參謀團的近代化軍隊。
所以,他給自己的任務起了一個任務名稱:重啟大明
以丁一目前的弱小,離重啟大明真的是太遠了,但他需要這個崇高而偉大的目標,來讓自己支撐下去。
一旦進入任務,丁一整個人都好起來。
因這便是丁一最為熟悉的事情。
人一旦開始做自己最熟悉和擅長的事,一切都會變得容易起來。對于丁一來說也是一樣的,當他不再糾結而按照自己熟悉的流程來做時,他就有了目標,例如他手邊的話本——一個潛伏者或臥底必須完成的事情,就是不能讓身邊的人發現你的異樣——所以丁一開始看這個時代的閑書,這里面便包含了許多這個時代的行為舉止的習慣和道德觀。而且每天那位總旗胡山過來,丁一都會讓總旗胡山給自己講講大明帝國官場上的品級官秩之類的東西;
而下一步,就是丁一在讓如玉進行的事,他不再去想前路如何,不就是土木堡嗎?丁一把它當成一個解救人質的任務,那么對丁一來說,就變得簡單,首先是作戰方案,其次是人員,最后是裝備。
一樣、一樣的解決,缺什么就尋找可代替的東西。
丁一卻是不信自己在王振死后,便會跟王振兩個侄子一樣被弄死。
至于幕后操縱自己來臥底的黑手,思路一清楚,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無外乎就是閹黨的天然死對頭文官集團了。先前丁一一直在猶豫和糾結的問題,是該站哪邊?甚至在收了這宅院時他還很痛苦,感覺自己失去了選擇的機會。
但當把這看成一個任務,就好解決了。
所有的人都是敵人,自己身處敵營,文官集團只是敵人之中的一股勢力。
而知道歷史走向的人,大約都會清楚文官集團其實比閹黨更不靠譜。
有什么好選擇的?
丁一打定主意站在哪一邊了,就是自己的這一邊。
至于閹黨或是文官,都不過是丁一需要迷惑和取信的對象罷了。
北鎮撫司的衙門里,氛圍要比指揮同知的公事房好上許多,幾個小旗正在誠惶誠恐卻又帶著幾分表現自己的激昂,向指揮僉事匯報。事實上能夠直接面對指揮僉事這種四品大員的機會,對于他們來說是極其難得的,更為可貴的是這位指揮僉事就是當今權傾朝野的王振王公公的親侄兒王林王大人。
“他在種地?這半個月都在種地?”王林的臉相和王振頗有些相似,倒也是個眉清眼秀的胚子,只是臉上坑坑洼洼的卻就相比于王振少了那份儒雅,加上眼中不時閃現的兇光,似得他看起來極為陰森,比起他那官職更高的兄弟王山要狠毒無數倍。
其中一個小旗聽得王林的話,連忙叩了個頭:“稟大人,小人從廚娘和花匠那里收到線報,又連續五天籍著送菜的名頭混入府中,的的確確姓丁的就是在松土、翻地,硬要說異常,但是在后園開出那幾分地里,一條條田隴修得筆直。”
王林點了點頭,示意其他幾個小旗也將收集到的情報呈上來,這年頭識字的人并不多,這些小旗也交不了什么公文。
“回稟大人,那姓丁的和衛所幾個不得意的孬頭一直在種地……”另一上小旗也報道:“據侍妾的線報,說是那丁如玉勸過他幾次了,說來到京城自然要弄點好營生才好,但丁一說耕讀傳家才是正道。”
王林不禁笑了起來,土包子就是土包子,還耕讀傳家呢!
通過馬順那邊的線報,王林還清楚,自家叔叔王振在這半個月里也就召見丁一一回,雖然王振還是把丁一送了出來,但明顯王振的臉色并不太好看,而且召見的時間也極短,從丁一進去到出來,前后不足半炷香的功夫。
為什么種地?為什么自家叔父的臉色不太好?
所謂蠢貨不外如是!
丁一拒絕王振給予官職的事王林也聽說過,他倒沒有王振那樣認為是純樸的世交情誼。王林很清楚丁一的心思,拒官、種地,其實都是丁一不想跟自己叔父王振扯上太深的關系,但問題是這關系你丁某人撇得清嗎?
不外自欺欺人罷了。
不過也正因為丁一辭了官職,所以王林也不想對丁一下黑手,以免讓自己叔叔不快,如今更發現丁一蠢到覺得可以和王家撇清關系,那王林自然也就由得他去,養一個富貴閑人別說王振,就是對王林來說也是九牛一毛的事:“行了,那就由得他耕讀傳家吧,告訴那金魚胡同左近的黑白兩道,誰也不要去動他。”
“小人領命!”
無疑王林是極聰明的,如果今天有人去騷擾、明天府里進賊了,那么只會讓丁一更加頻繁出現在王振的視野里。反而讓誰也不要去動他,讓丁一漸漸從王振的視線里脫離,那么對于王振這個每日無數軍國大事要定奪的權閹來說,很快他就會忘記丁一,而也許等他某日偶爾想起,丁一早就骨頭都成灰。
種地的確就是丁一這半個月來在做的事,并且他做得很開心,拋開計算和選擇不去考慮之后的事情,種幾分地,不在意收成的莊稼,養上七八只中華田園犬,沒事走到前院去跟侍妾丫頭打調上幾句俏皮話,丁一感覺這便是他想要的人生。當然,只是表面看來如此,明明知道大半年后就是土木堡事變的丁一,哪里有這樣的閑情逸志?但不管怎么樣,這工夫是要做出來給人看,王振的兩個侄兒絕對不希望看到一個上京了急著登天梯的世交兄弟。
而在衛所里沒人脈沒背景沒錢又不會來事的四個小旗,在那個同樣郁郁不得志的總旗帶領下,也同樣在種地種得很開心。他們幾個都不是有錢的主,送禮是得要錢的,他們沒有錢;當狗腿子賣身投靠,得拋開個人喜惡,可惜他們有良知。
于是缺了該有的錢,多了不該有的良心,便是他們不得意的根本。
至少陪丁一種地不需要花錢,也不用良心上有什么過不去,并且還不用強行擠出讓自己都覺惡心的笑臉,他們沒有什么不滿意的。盡管丁一暫時還沒有給予他們什么好處,但金魚胡同的丁宅,就象一個避難所,在揮灑汗水的同時,能讓他們覺得有點盼頭——跟著王振王公公看重的丁少爺,怎么會沒有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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