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越過這片山林以后,大明第一師山地特種大隊,就迎來了第一波攻擊。盡管他們很小心,也沒有犯下什么錯,甚至在山林里,連續gandiao七波崗哨,也沒有讓對方傳出一聲示警,但他們面對的,是侯大茍,縱橫廣西數十年,兵鋒直插湖廣、廣東的侯大茍,并且按照歷史的軌跡,他還將再在以后的十五、六年里,繼續在廣西承宣布政使司為所欲為,無人能擋。
當那七波崗哨、統共不下百人的義軍,連續被端掉以后,侯大茍手下的親衛幾乎是出于沙場的直覺,召集了部隊重點防守在這片山林之外——也是因為那些崗哨被清除以后,讓整片山林顯得太靜;也許是因為他們沒有定時跑出來,催問下一班崗哨為什么還沒有醒來輪值?然后爭吵著計時的刻漏有問題……總之,就是這么一種直覺,對于百戰余生的人來說,他們許多時候更信任zi的直覺,因為正是這種直覺讓他們在戰場上活下來,直到現在。
偵察小組剛剛越出山林,就遭遇了一波箭雨的洗禮,至少五百枝羽箭覆蓋偵察小組所在的位置,而這些偵察兵,他們為了保持敏捷和靈活,并不可能如文胖子那樣,有事mei侍為了保命而身披三層甲的變)態,有兩個人一聲也沒吭就被射成了刺猬,盡管他們是狼兵出身,盡管他們對于山地很敏銳……別忘記,侯大茍的義軍主干就是瑤人,他們同樣對山林很熟悉。也同樣對于山地的地形有著很敏銳的感覺。
那個逃得性命的偵察兵,也同樣身上中了七八箭,只不過沒有命中致命的部位罷了。而他所做的也只能是扯出胸前掛著的銅哨咬進嘴,一邊在地上往山林里爬,一邊死命吹動哨子,給后面的部隊預警。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十多根火把被拋了出來,它們在空中打著轉,很快就照出了這名殘存的偵察兵的身影。接著下一波箭雨把他埋葬,這是根本不需要精度的射擊,如此密集的覆蓋性拋射。很快地就把他永遠留在了九層樓山上。
于是文胖子不得不面對一個問題:那就在山林里迂回,尋找另外的突破點;還是第一時間沖出去跟侯大茍的親衛部隊決一死戰?很明顯,前者要更有吸引力與更為合理一些,因為就光憑著羽箭的破空聲。以文胖子這種老于沙場的人。都能聽得出,對方的人數足足在他兩倍以上,而不可能侯大茍只放了一堆弓箭手在身邊,正常來講,還會有著比弓箭手多上一倍的肉搏部隊,也就是說,保守估計,沖出去他和他手下的二三百人。將要面對六倍于已、占據了有利地形的敵人,精銳的敵人。
迂回。看起來更加合理。
這讓他做出了選擇,一把就將指揮排長譚風推開,然后對著營部通訊員下達了命令:“起床號!起床號!”然后下一個命令卻就是,“所有人員持弩!弩上弦!”然后文胖子取下了他肩上的那把滑輪弓,特種大隊里唯一一把滑輪弓,抽出了一箭,在箭頭下方的拉環套在持弓的手指里,“選擇隱蔽物!聽我口令,正東方,跟隨信號箭方向,預備……射!”
很顯然,猥瑣的文胖子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要求吹起床號,絕對就是出于極為猥瑣的目的,這沒有什么可恥笑,兩軍對陣,在不傷及平民的qingkuang下取得勝利就是唯一的標準,甚至在這個年代,連是否傷及平民都沒有人去理會。
侯大茍的弓箭手并沒有離得太遠,而且他們是由于聽到號聲的緣故,和丁一的部隊交手這么多次,他們很清楚,這種特別響亮的嗩吶聲,就是丁一麾下部隊沖鋒的信號,對于沖鋒號和起床號的分別,至少在雙方交戰的此時,義軍之中并沒有人去仔細分辨其中的不同。所以他們仍在對著山林進行覆蓋射擊,而弓弦崩響處,就是文胖子這一箭的目標所在。
箭被射出,它的速度很快,快到命中對方的時候,延時引信還沒有生效,于是圓錐形的箭頭,在狠狠扎進敵人的大腿之后,才發效它原本作為信號彈的效用:爆炸并發出劇烈的光來。一整條大腿在這爆炸里,脫離了那個倒霉的弓箭手身體,劇痛讓他馬上就休克過去,但那箭頭迸現出來的光亮,卻給他那些仍在彎弓搭箭的同伙,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
要找二百多個神箭手,顯然是很難的事情,也許整個大明的軍方能實現這一目標,但絕對不是丁一也不是侯大茍能辦到的事,侯大茍縱橫廣西十數年,也不過是攢下這三五百個弓箭手。射箭是一件技術活,而神箭手,更是需要天賦和大量的練習,這種練習至少需要三年左右才能完成,而神箭手,再怎么有天賦至少也需要五六年的時間。
射箭,不是拿把弓過來,想當然一扯弦就彈出去的事兒,覺得射箭簡單的人,絕對是沒有摸過弓箭純粹想當然的群體。不間斷地練習,才能扯開弓——沒有滑輪而且能達到三十步射程的弓,六十米,不是那么好射的,至于說臨陣三箭,那得大約近百米了,那就更難了。而這種練習,會讓弓箭手因為長期的開弓,導致左右手粗細不一,而這種體型也就導致了弓箭手變成一個單一的兵種,這也是為什么能左右開弓會在評書中如此牛逼的根本!而能用弓又能用長兵刃的戰將,例如薛仁貴那樣的牛人更是難得。
對于箭陣來說,那就更復雜了:按照某個距離,要實現攢射的話,那么弓箭平射,應該是把弓拉三分滿、半滿、還是全滿?弓箭拋射,仰角應該是多少?這在沒有標尺、瞄準裝置的弓箭上,全部都是依靠弓箭手的經驗來實施的——否則的話,三百根箭覆蓋在三十米乘五十米也就是一千五百平方米,甚至更寬的空間里時,還有什么覆蓋射擊的意義存在?
但文胖子手下的這二百多把弩弓,卻籍著這炸出的光亮,幾乎近八成地命中了目標,這就是科技的力量,丁一的力量。他們手上的弩有著機械瞄具,有著夜視的磷點,有著不同距離的標尺劃分……
在對方的弓箭手的慘叫聲里,幾乎一瞬間,箭雨就停下了來。但猥瑣的文胖子顯然不打算就這么算了,他接著下令:“全體都有,上弦,預備,放!”足足又再發射出三輪箭雨,才停了下來,然后文胖子大聲地吼叫道,“沖鋒號!沖鋒號!擲彈兵,前進!”
就在侯大茍親衛之中的肉搏部隊和殘存的弓箭手,都下意識地認為又是一波弩矢的來襲,而正處于尋找隱蔽物或舉起盾牌的時刻,二百多名戰士高呼著:“擲彈兵!前進!”從山林之中躍出,以三人一組的戰術隊形,擲出了手榴彈。
這就是丁一所向文胖子灌輸的碾壓式戰術了。兩百多顆手榴彈被擲出,按現代戰爭分類應該屬于防御性質的碎片手榴彈,被用在進攻上,于是劇烈的爆炸聲和火光迸現,數萬乃至近十萬預制破片就在三十米那片三十米乘一百米也就是三千平方左右的空間里高速飛掠,穿透所有擋阻在它們飛行軌跡前方的物體,直至耗盡黃۰色火藥賦予它們的動能。
這不是噩夢的全部,絕對不是,緊接著又是第二波的手榴彈的來襲,因為第一波手榴彈的爆炸,讓特種部隊的士兵聽力也受到了影響,所以第二波的投擲并不太整齊,不過良好的服從性在士兵看到戰友的投擲之后,也紛紛擲出了第二顆手榴彈。
而參差不齊的第二波手榴彈,要比第一波的戰果更好,因為第一波手榴彈的火光,讓他們看清了敵人dagai上的集結地點,所以有目的的投擲,造成了更多慘叫和
聲在沙場回響,甚至讓那些向上奔騰的馬蹄聲,也不再成為這夜里的主旋律,而成為了背景聲。
于是噩夢繼續擴張,在侯大茍那些親衛,頑強地從手榴彈的爆炸過后,掀開身上同伴的尸體,迎向沖鋒而來的特種大隊時,在他們以為進入肉搏戰之后,身經百戰的他們,必然能夠把對手斫翻在地的時候。
文胖子絕對不熱血,當一個人在冷兵器時代,充當夜不收和硬探無數回之后,仍能在戰場上活下來,支持他活著的原因,絕對不是熱血,哪怕是猥瑣也不會是熱血,當然除了猥瑣之外,對于沙場的敏銳觸角,在其中也起了極大的作用。
正如他沒有選擇迂回,不是因為他勇敢,而是因為他感覺到如果迂回,將會面對聞訊而來的更多義軍一樣。所以他選擇了有點無恥、但很好把握了敵軍心理、毫不退縮的對攻。而那些指望跟文胖子率領的特種大隊,刀對刀、槍對槍,堂堂正正做過一回的義軍,他們的愿望,注定是得不到滿足的。
因為,帶領著特種大隊的,是猥瑣無比的文胖子,而能讓他服服帖帖的文劉氏,并沒有在侯大茍的陣營里,她平平安安地呆在梧州府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