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色相近,讓人一眼看去幾乎一樣,但卻又是各有分明。
一道門。
隔著兩個女人。
四目相對,兩個讓人看起來幾乎一個顏色的頭發的女人就這么彼此對視著。一個表情淡漠,一個確是眼帶冷意。
目光在對方身上那一身湛藍色的衣衫上徘徊,最后定格在了那雙玉手所持的玉簫上面,曉夢看到這里便已經明了對方的身份,開口道:“墨家統領雪女!”
一身道袍,一頭銀絲,雪女視線也掃了一眼后亦是道出了對方的名諱:“道家天宗掌門曉夢大師!”
言語平淡,卻只是兩人自己感覺得出來這潛藏在話語之中的暗涌。
一側的遠方是那蜃樓。
而在這里碰面的兩人的身邊這一刻確是沒有任何的第三人,這種局面已然告訴了對方彼此之間都有著秘密。不提本身與人宗變得敵對關系,與墨家關系向來不怎么樣的天宗掌門人,單單就眼下雪女一人在此,已然說明了太多的東西。
在見到這個天宗掌門的時候,雪女的心中冒出的第一個心思便是殺了她,因為對方有可能窺破了她的秘密。要知道這秘密一旦泄露,那么陰陽家東君一直以來的計劃便會功虧一簣。
只是……
對方始終在門外,并沒有踏足其中的打算,這一點便讓雪女對這個銀發女子的警惕提到了極高的地步。
“你想殺我?”
忽的,曉夢似笑非笑的看著門里的雪女,道了這么一句:“放下殺意吧。我沒有心情去在意你們墨家內部的事情,也不用擔心我會破壞你的計劃。”
“所以,你沒有必要對我戒備至此。”
“因為你的敵人眼下并不是我。”
話中有話,言外有意。
曉夢的話讓人聽起來非常符合她的身份,只是這些話落在雪女的耳中,卻并不是這樣了。
一剎那。
雪女的殺心并沒有因此降低,反而是沸騰到了最頂點。
這個女人!!!
四周氣流在這一刻暴動,藍衣飄飛中。雪女人已然有了動作。
身形幻化,人影錯分。
恍惚間,兩道人影錯身而過。
再度浮現的時候,雪女已然來到了門外。而曉夢則是站在了房間里面。
“好身法!似舞似幻,有著莫名的妙味。想來這便是你那名聞天下的舞技了,很美,美到可以殺人。”曉夢側著頭,很是贊嘆。道:“而且……我感覺你比儒家的那三位當家只怕更強。”
“你隱藏的很深。”
“墨家落你手上不知是喜還是悲。”
“不過在我看來,你終究也是一個可憐的人兒。”目光看著雪女那不斷鼓動的衣衫,曉夢沒有絲毫在意,就好似是兩個熟人間的對話顯得那么隨意。
“哈!”
聞言,雪女嗤笑出聲。雖然眼前這個傳聞中的道家天宗新任掌門讓她感受到了一種極為詭異的憋屈感,似乎對方的那雙無情的雙眸能夠看透世間萬物。
那種被人透視的感覺,無疑會讓人覺得糟糕。
但是——雪女的視線定格在了曉夢那銀色的雙眉上面,說道:“也許你更讓人覺得可憐,如花一樣的年紀確是早早凋謝,那種場面實在是太可悲了。”
不同她雪女因情的一夜白發。眼前的曉夢的一頭銀絲卻不是那樣。
那還摻雜在其中的黑發,明顯的告訴雪女對方那是一種早衰。在以前,她便聽說過道家天宗的曉夢,年紀自是要比她小,可眼前的人看起來確是比想象中的成熟太多。
換句話說便是人家成長的太快,亦是透支的太多。
雙眼所看到的一切都在告訴雪女眼前的這個道家天宗掌門的詭異之處。在雪女的印象中,她沒有聽說過道家有一種以生命透支為代價的功法。至少她的印象中沒有,反倒是她的師傅東君曾經說了幾門這樣類似的功法,但那并不符合道家。
“也是。”
“不用我出手,你自己就會走向盡頭。”
之前匆匆一招。讓雪女在心底推翻了對對方功力的猜測,而且在這里交手也不符合她的處境。動手已然是下冊,那么剩下的唯有言語上的交鋒。更重要的是,雪女還無法揣測這個女人的真正來意。只是在雪女尋思這個的時候。她的目光卻是被對方身上的一件飾品所吸引。
“嗯?那是!!!”
雙眸一亮,視線定格在了曉夢的腰間,在那里正掛著一樣讓雪女看起來有些熟悉的墜飾。
那是一枚玉墜。
在這一剎那,四周氣溫好似來到了冬天,莫名的冷了下來。
哪怕雪女早已經確定了自己的決心,可當她真正看到與那人有關的東西的時候。她的人還是失態了。自從她從陰陽家凈身離開,拋卻了焱的身份,化作了另外一個極端。
可是……
在看到這本該是在那人身上貼身飾物的時候,雪女的心態卻已經化作了巖漿一般的波濤洶涌。好似在這一刻,她不再是雪女,而是曾經的焱。
這是在炫耀嗎?
蛾眉一挑,雪女猛地回頭望向了蜃樓的方向,面色冷若寒冰。
就在雪女回頭的時候,曉夢再度有了動作。
人如影如霧,移形換位來到了雪女的身前,玉手握住對方的手,嘴貼近雪女的耳畔,熱氣呼呼中曉夢用只有彼此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低語道:“莫急,我告訴你一個所期望的秘密。”
雙眸瞪大,雪女那一身提起來的真氣就好似被戳破了的氣球,瞬間漏氣安靜了下來。
同時。
蜃樓。
岳緣在與自己女兒月兒閑聊了幾句,給了對方一個無比愕然的回答后,再度安靜了下來。至于那道家秘寶眼下就在月兒的手上,說起來當初還挺有想法的,想要從長生訣上面尋找到最好的辦法,可是當這長生訣重新回到自己手上后,岳緣確是沒有了再看的心思。
是太熟?
還是本身只不過是自己心里的一份執念?
目光自那一直擱在高月身前的長生訣上面收回,岳緣的心思突然又再度飄回了前幾天的那一幕。
那讓人熟悉卻又陌生的一幕。
那角色調換的一幕。
回憶。
都說人回憶太多很容易變得哀傷。卻也代表了人經歷了太多。也許這樣的人都會有一個不好的習慣,那便是愛回憶。
不過對比起來,岳緣之所以在那一刻好似呆愣在原地,任憑對方拿走自己身上的玉佩而無動于衷。一來是在思量過去,二來則是因為那個道家天宗的掌門曉夢。
以他如今的眼力看得出,對方有早夭之相,那一頭銀絲可不同雪女的白發。而且只不過匆匆一會,岳緣便察覺到了對方身上的那種肆無忌憚。無所顧忌的作為。對自己,對別人,對四周的所有事物。
以那樣下去,只怕活不過二十七。
那是她的大限。
二限。
“哈!”
輕笑一聲,岳緣側著頭笑了起來,一個將會早死的女人對自己說一句有緣,這樣的情景此刻回想起來讓人覺得有一種莫名的荒誕感。而更讓人覺得不喜歡的還是那眼神,好似看透一切看透萬物的漠視。
那眼神……
讓人不由的想起了曾經一個人的眼神。
那是曾在華山腳下遇見袁天罡時,對方便是這樣的眼神。
雖說有著些許不同,但那種看透的眼神著實讓人覺得有些厭惡。即便是對方最后入了純陽。可一直以來岳緣與對方的接觸并不算是多親近,若隱若現間有著大家都知道的隔閡。
算命的,并不是那么討人喜歡的。
回想起貞貞曾經說的話,徐子陵似乎便是踏上了這條道路。那個名為李淳風的化名確是生生的刻在了岳緣的心底,尤其是那份托貞貞留給自己的信息——血光之災。
袁天罡如此。
徐子陵亦是如此。
如今,還有一個面相早夭,透支生命的女人,也是如此。
那會不會再過不久,還有人也對自己這樣說?
搖頭失笑,岳緣面具下的面色變得有些怪異……血光之災?他們所指的是不是尋常的災難。
現在想來……
他們沒有明說。可往深處想來,這血光之災想來非比尋常。否則的話,徐子陵也不會托貞貞留下那樣的消息。
不好說,那就代表著情況非常嚴重。
那這是我的大限?
“嗯。”
人。從那種恍惚的狀態中回復了清醒,對于那些算命之說岳緣向來是不大相信的。即便是那樣,他也有著男人該有的自信。而且在岳緣的心底,已經對此做出了相應的對策。
而這個對策……
時間歷史,對岳緣來說才是最大的障礙。
在明白自己的這一路來后,小心翼翼的保持加上歷史本身的慣性。這使得這歷史是他印象中的歷史,卻又不是。
熟悉,卻又陌生。
而解決這個麻煩的辦法便是……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鳳凰的事情去解決。
半晌。
起身。
岳緣人在月兒的目光中飄然而去,唯有他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回蕩。
“三天后,正式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