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大的鐘聲在山林間回蕩,傳出了數十里遠的距離,在那視線的盡頭處,仍然前能聽見空氣中傳來的陣陣回聲。
武當山下。
龐大的隊伍已經正式進入了武當派的核心勢力范圍。
遠遠的,行走在前面負責警戒的明教弟子就已經發現了武當派上下開始了大禮相迎。
而遠處……
那些藏起來,又或者正大光明看熱鬧的其他江湖人士,自然也發現了明教的人。
在看到這龐大的隊伍的時候,這群江湖人士似乎是不由自主的受到了驚嚇,不約而同的朝后退卻了幾步,那模樣,那戒備的神情好似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存在一樣。
警惕。
防備。
生怕自己一行人一個眼神不好,便遭受到了對方的打擊。
目光微微一撇,行走在正中央,坐在汗血寶馬上的岳緣掃了一眼遠處開始不斷退避的圍觀江湖人士,心中閃過一絲驚訝。耳垂微動間,對方彼此間談論的話語已然收入了耳畔。
一番靜聽后,岳緣的耳中突然傳來了一個詞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魔教?
魔教!
什么時候,明教開始有了這個別稱?
有人在攪亂局勢,想要渾水摸魚。
這樣的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
與此同時。
跟隨在他旁邊的青翼蝠王韋一笑的眼神也遙遙落向了那遠處的江湖人士中,開口道:“教主,這是有人在栽贓!該殺!”
在以往的時候,明教的名聲是不好,可也沒有到被稱呼為魔教的地步。
明教。
魔教。
一字不同,那么代表的意義與結果將大為不同。
一字之差,可怕的時候甚至會影響到明教的大局。
“不好處理!”
回話的是白眉鷹王殷天正,這一次的武當之行,明教上下除去岳緣外,其他的任何人都可以不去,唯有白眉鷹王必須陪同。因為他乃是張無忌的外公,而張無忌眼下是天下間唯一一個知道金毛獅王謝遜的下落的人。
白眉鷹王此刻的面色并不好看,凝重的目光在那不斷在小聲言語的男子身上一掃而過,說道:“我們圣教眼下到了一個尷尬的境地。”
“這些流言足以殺人!”
殷天正的話并沒有錯。
岳緣低眉沉思,流言足以殺人,足以敗壞一個人的清白。
同樣。
掌握不了輿論的明教,在面對明面上的刀槍棍棒的時候并不怕,哪怕是暗中冷箭,也能接手抵擋。可這般用語言殺人的方式,恰恰束縛明教本身的能力。
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扭轉一個人的習慣,是極為困難的事情,而扭轉一群人的習慣,那就越發的恐怖了。
尤其是在明教本身所背負的名聲就不那么好的時候,在江湖中,明教對比其他的門派是屬于透明與不透明的矛盾存在。
透明的是明教在江湖上不堪的名聲以及明教弟子的高傲性子。
不透明的則是江湖人士對于惡的幻想與定義。
當出現惡劣不堪的江湖事后,明教便成為了第一懷疑對象。
所以白眉鷹王的面色很不好看。
明教內部都知道那是流言,但一旦流言被太多人承認的時候,那就成為了真實。
不殺?
只會放任對方繼續。
則是從側面承認了對方所說過的話,為魔教一稱提供了有利的證據。
對方簡直跟刺猬,跟茅坑里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
而且最重要的是擺在他們面前的是這傳遞流言的背后指使者究竟是誰?如此下流不堪的做法,當真讓人覺得恥辱。要知道,當初哪怕是慈航靜齋都沒有以這樣栽贓嫁禍的方式做這樣的事情。
尤其是擺在性子一直正直強硬的白眉鷹王殷天正面前的時候。
聽到這里,原本感到憤怒的青翼蝠王有安靜了下來。
他在沉思。
到底是誰想要將明教抬在舞臺的最中央!讓圣教成為那個最大的出頭鳥,無論是在與蒙元的交鋒還是在江湖中。
教主……
你會怎么做?
思索中,韋一笑的目光落在了正在沉思的岳緣的身上。
而這時,岳緣已經有了動作。
只見岳緣緩緩抬頭,目光直接投向了那個還在不斷招呼,類似說書一樣的男子。
“嗯?”
正在給四周的江湖人士形容明教的恐怖,甚至點出了明教現任教主的身份模樣的中年男子此刻只覺得自己渾身一涼,整個人好似被一頭猛獸盯住了一般。
抬頭。
正好四目相對。
嘴上的話語戛然而止,他看到的是一雙漠然的眼睛。
正冷漠無情的盯著他,隨后他又見到那騎在汗血寶馬背上的明教新教主緩緩的伸出手,朝自己豎起了一根食指,做了一個搖擺的動作。
含義,不言而喻。
對方在警告自己。
吞了吞口水,額頭不知何時已經沁出了不少的冷汗,迎著那一雙眼睛,他只覺得自己身上背負了天大的壓力。
是停止?
還是繼續?
嘴唇蠕動了下,中年男子就要放棄打算的時候,腦海里不由閃過組織里對做事不利的人的懲戒,人頓時打了個激靈。
哆嗦了下,人避開了岳緣的目光。
他,還是要繼續下去。
龍首交代下來的任務必須完成。
因為他十分清楚自己現在當著魔教教主的面,在正大光明的玩火。
性命不在自己手上,在對方一念之間。
但……
對方敢殺自己嗎?
明教還不是魔教了!
若殺了自己,那么在天下人面前,在武當派面前,魔教一稱便徹底坐實了。
回過頭,中年男子躲在了一人的身后,又開始了之前嘀嘀咕咕,傳起了八卦。
隊伍中。
岳緣見狀不由的抬了抬眉,他已經知道這個男子是來自哪里了。
青龍會,果然有了動作。
而這個看似說書人的江湖人,只怕他的真實身份之一其實就是一名在客棧里流連的說書人,悅來客棧的說書人。
搖了搖頭。
岳緣回過頭,目光落在自己跟隨在自己身邊的奴仆胡青牛身上。
見狀。
胡青牛連忙將背上所背負的一個碩大的盒子拿了出來。
無聲中。
盒子打開了,彈出了一截。
內里,露出了一柄銀色刀柄。
伸手,摸過。
揮刀,入鞘。
所有人的眼中都沒有聽到武器出鞘的聲響,也沒有見到陽光反射的光芒。
似乎在眨眼間,盒子又恢復了原狀。
連胡青牛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唯有看到那恢復原狀的盒子,這才知曉岳緣已經動過。又或者,剛才那一切都不過是自己的錯覺?
一旁。
感覺到一股微風襲過的韋一笑見狀,面色大變,眼神十分驚恐。
瞅了瞅那盒子,又不由自主的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在發現自己安然無恙后,這才長呼了一口氣。扭過頭,視線落在了那躲藏在人群中的那名說書一樣的中年男子。
眼神顯得奇怪至極。
是可憐。
是幸災樂禍。
禍從口出,不過如此。
同樣。
白眉鷹王的眼神也落向了對方,胡青牛也是一樣。
一時間,那躲藏在人群中的中年男子一頭霧水,只覺得明教這一群人連同他們的教主都顯得不正常。
敢招惹青龍會,就該付出代價。
搖搖頭。
冷笑間,滿是自信的臉迎向了那吹向自己的一陣清風。
風過,發揚。
伴隨在其中則是無盡的蕭瑟。
端是愁的煞人。
中年男子突然滿懷詩性,但難為自己肚子里的墨水,只能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