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觀一碗水，四萬八千蟲。
身為晚輩的鷹緣與曉夢前輩的交鋒便在一先前對話的時候便已經開始。
一者是活佛，一者是道門方士，這兩人各自有著各自的理念，有著自己對世界的理解。
關于世界，關于時間，關于改變，關于代價。
曉夢前輩的故事只是緣由的開始，交匯而過的那一點便讓她最后走入了求不得的地步。自一開始，鷹緣便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才說出那是飛鳥與游魚。
各自都應該呆在各自的世界，可以互相展望，卻不能干涉彼此。
因為兩者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
若真是接觸，留下的只會是悲劇，一者終究成為另外一者的食物，被吞噬消滅。
但上述那不過是千層餅中的第三層，即便是佛門中的其他高僧又或者是道門中如武當張三豐這樣的人，都絕對只會察覺到這一層，而無法設想到內中的更深層次的地方。
唯有修煉了變天擊地大法或者是方士門中講究讖緯學說的才會知曉那其中的深處。
一者由實化虛，再由虛化實，投身時間長河進行輪回，在紅塵中打滾。這也正是修煉變天擊地大法的關鍵，也是最為困難的地方。不同方士一脈站在岸邊觀看，修煉這門功法的人是親自下了海。
如果不能緊守一點清明，將那一切都當做只是虛擬，那只怕早就迷失在了其中，整個人成為一具失去了靈魂的活死人。
正因為這種困難，少有人能夠認清自身，哪怕是心神堅定者也極為容易迷失在輪回之中，這才是變天擊地大法這門密宗絕學自誕生起到現在只有三人修煉成功的結果。
創造者。
八思巴大師。
以及現在的鷹緣活佛。
比起變天擊地大法的詭異，甚至有天賦出眾的僧人寧愿去選擇看上去永遠修煉不完的龍象般若功，也不愿意去嘗試一步踏入其中，再也尋不回自己的變天擊地大法。
事實上鷹緣在繼任活佛后才清楚，修煉龍象般若功的前置功法正是變天擊地大法。
唯有這樣才能抵消生命的限制，在沒有得到神獸能夠長生外，去正常的修煉龍象般若功。之所以說因為這份功法，是因為它在曉夢的眼中，同樣牽扯到了方士一樣熟悉的方面。
飛鳥與游魚，那便是兩個平行的世界，若真是需要接觸的話，留下來的只會有悲劇。
但在前北曉夢的眼中，世界不是這樣的。
交匯一點，如兩條直線分開，但其源頭確是當初那做下抉擇的那一刻。
她所想要的便是將這世界結合，收束所有的差別進行歸一，得到她最后想要的結果。
這，便是改天換地，再造乾坤。
“前輩，您固執了。”
“變天擊地大法告訴晚輩，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真真假假，太過難辨的時候，總會讓人忍不住沉迷其中。無論是輪回百世，還是恩怨纏綿，那都只是虛擬的一段人生。”
“前輩，恕晚輩言重，您現在的狀態頗有些像晚輩師門中那些曾經修煉變天擊地大法失敗的一部分先輩。”
在密宗中，修煉變天擊地大法失敗的結果要么是成為活死人，要么是精神靈魂回歸之后在那輪回中那部分記憶徹底覆蓋了現有的記憶，成為一個看起來被奪舍的陌生人。
這樣的人在密宗中其結果要比成為活死人更為凄慘。
他們被認定為是天魔虛渡而來，當受密宗極刑。
而且在鷹緣的推演中，若不將變天擊地大法這門功法廢掉的話，以后的密宗定然會有借這門功法的名頭搞出越來越多的‘活佛’，是真是假只怕由不得密宗來認定了。
“呵！”
一聲輕笑，曉夢對鷹緣那略顯嚴重的口氣并不在意，反而是譏笑道：“那你當初又為何做那樣的舉動呢？法海大師！”
一聲法海，道出了鷹緣當初的靈魂破碎遨游虛空時的身份。
手指微揚，更是指向了懸崖下方正烤著篝火的當事人。
“所以，那才是晚輩錯了。”
聞言，鷹緣微微一笑，小臉上爬滿了苦澀之意，對自己曾經的舉動，事實上他是真心有些后悔了：“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一句華嚴經上之言，代表了鷹緣的心思。
身為密宗活佛，他早就不是只是單純的研究密宗的東西，而是將所有佛門的經義納入了懷中。結合自身的經歷，鷹緣自從逃避破碎之后的那一刻起，他內心里的方向便出現了改變。
“造成眼下如此結果，乃是晚輩的劫。”
“晚輩自布達拉宮走出，便是應劫而來。”在戈壁灘見過了赤練仙子和小龍女之后，鷹緣便知道了等待自己的最大劫難來臨了。
儒家講天命，道家講造化，佛家講緣法。
眼下世間變成這樣，鷹緣覺得那有自己的一部分罪孽，有著自己的緣故。
小龍女是誰？
小龍女是古墓派的傳人，是祖母赤練仙子的師妹。
她不應該是現在的這般模樣，就不應該是白素貞。她在這個世界，就該只是小龍女，是赤練仙子的那個比較單純的師妹。
當初于戈壁灘再次見到的時候，鷹緣便發現了小龍女的隱藏。只不過那時他在祖母當面，無法隱晦提醒，更是受到了隱隱的針對。在那一刻，鷹緣便知道白素貞來了，知道了對方的首要目標將會是自己的祖父岳緣。
他鷹緣，堂堂的法海大師，老對頭，更是被直接排在了后面。
當時無人知道鷹緣內心深處的心情波動是何等的劇烈，小龍女的情形讓鷹緣回想起了師門中那些修煉變天擊地大法失敗的一部分前輩，一部分新的記憶出現開始覆蓋了現有的記憶，慢慢的從內到外重新轉變為一個新的人。
若是能認定現在的自己，那還有救，但若是直接否定了現在，而是以那虛擬記憶為主，在密宗深處，在隱藏的典籍中明確的點出了那便是失去真靈，天魔入侵。
沒有人知道在當時鷹緣的內心是如何的波動，白素貞過來了！
在修煉了變天擊地大法，更是以靈魂遨游虛空，進行過輪回百世之后，鷹緣便越發的對華嚴經感興趣了，也真正體會到了什么叫做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開始對世界上的某些傳說故事感起了興趣，開始重新認識起了這個世界。
過去的你，現在的你，未來的你。
另外一個世界的你。
但過去的你不是現在的你，未來的你也不是現在的你，更何況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你。
飛鳥與游魚，便是他鷹緣的世界之論，是他對這個世界的認識。
那便是平行。
鷹緣曾經暗中走出布達拉宮，來到中原行走，尤其是在錢塘江一帶輾轉。
多年的探查，使得他認定了現在這個世界只有那白蛇的故事，確是不存白素貞這個人的，那只是一些民間傳言的故事。故事的源頭，或許只是另外一朵相鄰的花，一片緊挨著的樹葉，平行世界的一個折射。
但他再見的時候，卻發現白素貞來了。不該在這個世界存在的白素貞從小龍女的靈魂中走了出來。
那是怎么一回事？
誰才是那個打開缺口的鑰匙？
是他鷹緣？
還是白素貞心生念念的許仙……自己的祖父岳緣。
還是——
眼前的曉夢前輩！
又或者，三者具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