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過死前會看到自己心中印象最為深刻的東西……
楊廣一直以為自己印象最為深刻的是坐上龍椅的那一刻。
但是在這個時刻來臨的時候,他發現印象最深的那一刻原來不是這個。
他的心中最深的印象是什么呢?
江南。
揚州江畔。
夏潭蔭修竹,高岸坐長楓。
日落滄江靜,云散遠山空。
鷺飛林外白,蓮開水上紅。
逍遙有余興,悵望情不終。
一身錦袍,是揚州總管,也是皇子的他見到了她。
當時她曾江邊青衫紅裙拋彩繡。
當時她曾月下窗前刺錦繡。
珠簾炸裂,頭頂的通天冠徹底的碎成了碎片落在地上。那系著的無數晶瑩透徹的珠子則是在地上蹦蹦跳跳的滾來滾去,發出清脆的聲響。低頭,看著那已經徹底碎裂的珠簾,楊廣默然半晌嘆了一口氣。
回身,目光落在了那一直站在旁邊的蕭皇后的身上。
半晌。
楊廣搖搖頭,笑了。
“今天這樣的結果,大家都應該滿意了!”
“一介女子,她不會影響到你們的!”
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跡,楊廣慢慢的坐回了龍椅之上,仍然是高高在上,仍然是那種睥睨的眼光,只是在這個時候壓迫之感少了太多,多了更多的感慨。
底下。
四周到處是死去的禁衛的尸體,還有一些宮女的尸體。不僅如此,哪怕是宇文化及此刻也是臉色慘白,顯然是受到了重創。而除去宇文化及之外,三教之人都沒有完好的。
那來自魔門的女子,被楊廣生生的撕裂成了兩半,此刻對方慘烈的尸體正落在地面上。而老道和和尚兩人則是嘴角帶上了血跡,面色蒼白。
楊廣之所以撕裂那魔門女子,是因為在剛才的戰斗中對方將心思打在了旁邊角落里的蕭皇后的身上。
他,豈能允許?
而老道和和尚則是顧忌了許多。沒有那般離譜。所以兩人的傷勢反而輕了許多。
聞言。
老道和和尚對視了一眼,其中中年和尚這才開口說道:“我們不會對手無寸鐵的婦孺動手的!”這話不僅是對楊廣的交待,也是對宇文化及的勸告。
“唔!”
楊廣點點頭,對于這樣的結果他很滿意。這佛門雖然討厭,但是在某些時候說話還算是作數的,對于蕭皇后最后的結局他不能奢想最好,能夠保下對方的生命已經很不錯了。
不管最后這江山如何,落入誰手?
蕭皇后都有著能夠保命,還有安然落幕的最終結局。
那便是在前幾天的時間里,楊廣便已經將傳國玉璽給了蕭皇后。使得其藏了起來。
整理了下龍袍上的血跡。楊廣在戰斗結束后回望了蕭皇后一眼后。便不在去看第二眼,是不敢也是不忍。徹底弄好了衣袍后,楊廣這才再度端坐好,那姿勢就恍若當初他登基的時候。一般的君臨天下。
望著下方受了重傷的宇文化及、老道和和尚三人,楊廣嘴角扯了扯,突然問道:“你們說,若朕能活,還能夠活五百年會怎么樣?”
再活五百年?
底下三人聞言同時一震,隨即臉色更加的白了幾分。以你這十幾年的皇帝生涯,就將天下弄的這個地步,若是五百年,那會是一個什么樣的恐怖結果?
三人只是那么一想。就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寒戰。
“哈!”
“哈哈哈哈……”
宇文化及、老道還有那中年和尚三人的表情變化都絲毫不落的印在了楊廣的眼中,看到這里楊廣仰頭大笑,笑聲中滿是譏諷之味。響亮中卻又有著一種低沉滄桑落寞之感摻雜其中。
在場的所有人就那么怔怔的看著在龍椅上大笑的楊廣。
笑聲由小到大,最終攀升到了一個頂點。
隨即——
聲音猛的小了下來。
“哈!”
“哈……哈!”
“哈……”
笑聲越來越緩,一陣從體內傳出的類似布帛撕裂的聲響。隨即一股股的鮮血已經從楊廣的嘴角、鼻孔、眼睛還有耳朵中流了出來,赫然是七竅流血。
佛與魔功法的相克。
長生訣的反噬。
在這一刻,在楊廣爆發了生命最為璀璨的一刻后,后果終于爆發了出來。
可即便是這樣,楊廣還是在笑。
沒有理會臉上的血跡,沒有理會身上的疼痛,只是用那嘲諷的意味那么猖狂的笑著,直至笑聲徹底徹底停止,徹底的沒有了聲息。
安靜。
大殿中唯有幾人的呼吸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仍然是保持著端坐姿勢的那個人,那個已經死去的人。
那個昏君,那個暴君,在這一刻終于畫上了自己的句號。
蕭皇后沒有哭,只是安靜的走上前,輕輕的將仍然保持著那端坐姿勢的男人抱在了懷中,將其頭部擱在了自己的大腿上面。在天下已經徹底混亂后,富有遠見的她已經看見了自己夫君的結局。
恍若抱著的是那個曾經在揚州河畔,枕靠著自己的大腿,揮舞著折扇飲酒作詩的那個二皇子。
寒鴉飛數點,流水繞孤村。
斜陽欲落處,一望黯消魂。
道門的人甩著拂塵走了。
凈念禪院的和尚念著阿彌陀佛也走了。
宇文化及沒有對蕭皇后怎么樣,他則是出去整理自己的軍隊了。
最后,蕭皇后和一個小宮女尋了一塊床板,做了個小小的棺材,偷偷地葬在江都宮的流珠堂下,不敢讓任何人知道。
五天后。
楊廣死于江都臨江宮的消息終于徹底傳出,天下大驚。
華山。
純陽。
山頂。
在從袁天罡的嘴中確認了楊廣之死后,岳緣便沒有再問其他的了。在送了一份生死符給了袁天罡,在應諾將長生訣給了對方參悟。至于對方參悟這長生訣會是什么樣的結果,岳緣不得而知。
雖然在岳緣看來,袁天罡加入純陽派可能還有著其他的目的。但是在這一刻岳緣倒是沒有對這個人產生殺意,相反,在岳緣的心中卻是構思出了一個重要的想法。
那便是袁天罡有用,而且還是大用。
所以,袁天罡得留下來。
相反。
倒是楊廣的死讓岳緣沒有意外的同時卻又讓他感到了出乎意料。
出乎意料的是,想要楊廣死的人不止是門閥,還有慈航靜齋、甚至連道門與魔門也摻雜了其中。這樣看來,楊廣幾乎將人家給招惹了個遍。
這樣的膽魄,可以說還真不是幾個人能夠擁有的。
楊廣不傻。
對方這樣做,顯然是有著足夠的準備。只可惜三征高句麗的失敗。使得所有的局面給破壞了。已經是人力難挽的局面。最終落得那樣的下場。卻不得不讓人唏噓。
“公子!”
衛貞貞背著劍架,一臉擔心的望著岳緣的背影。從早上到現在,公子已經在這里站了半天了,若是在以前衛貞貞能夠看出岳緣是在看云海。聽風。
但是在這個時候,衛貞貞能夠明顯的感受出來自家公子并不是在看云卷云舒,在那叫袁天罡的道士對公子說了那些話,公子便一時變得安靜了下來,似乎在想些東西,在感嘆什么。
“無事!”
搖搖頭,岳緣表示自己沒有問題,示意衛貞貞不用擔心。隨即,岳緣才出聲詢問道:“貞貞。我要的酒拿來了嗎?”
“嗯,帶來了!”
點點頭,衛貞貞上前從腰間拿下了酒葫蘆,遞給了岳緣。這個酒葫蘆她還是從那袁天罡的手上拿來的,在先前回轉的過程中。衛貞貞便見到了臉色蒼白似乎受了傷的袁天罡,對方似乎猜到自己回來想要干什么,便將這酒葫蘆遞給了她。
“是那袁天罡讓我帶給公子的!”
接過衛貞貞遞過來的酒葫蘆,岳緣聞言不由一愣,自家門派里有這么一個在察言觀色,以及算命預測上有著如此造詣的人,還真是讓人不知道是該享受,還是討厭了。
不過想來袁天罡也理解岳緣此刻的心情,并沒有親自上來。
拿出衛貞貞準備好的酒杯,岳緣倒了一杯水酒,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朝著南方遙遙一舉,隨后將杯中酒全部倒下了山峰。晶瑩透徹的酒水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出七彩光芒,顯得無比的好看。
最后,岳緣則是為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飲盡后,這便轉身離開了山頂。
什么也沒有說。
面對這樣的人,語言還真是不需要說。
不過眼下楊廣已死,這天下就徹底陷入了混亂,所謂的爭霸已經完全的開始了。如果說之前,一些人的心中還有著顧忌,但是在楊廣之死徹底的傳遍天下后,那么這些人的心中的顧忌將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擺在他們面前的便是發展勢力,然后攻打城池,爭奪天下了。
想到這里,岳緣突然覺得自己徒弟寇仲的事業需要加快步驟了,以之前的速度或者說以原劇情的速度對于岳緣來說,太慢了。
而就在岳緣尋思加快自己徒弟手上勢力,以增大手上籌碼的時候,在山腳,卻是來了一個人。
一個陌生人。
而且還是一個女人。
一身白衣,斗笠輕紗遮面。
背負一柄墨色劍鞘包裹的長劍。
在山腳。
女人抬頭望著眼前的山峰,眼神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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