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悟道茶。
香氣飄渺，化作絲絲白氣在眼前盤旋。
大殿里。
衛貞貞那嬌小如女童的身子盤膝而坐，正是以道家打坐的姿勢，與岳緣正面相對。
在這一刻，阿朱、小丫頭還有梅蘭竹菊四位侍女都不在。
這里是兩個人的獨處空間。
公子與負劍侍女，兩人太久沒有相遇，再度碰面后卻是發現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靜靜的彼此打量著對方。對岳緣來說還好，每一次的破碎虛空飛升從某方面來說時間并不長。
但是對衛貞貞來說，也許并不是如此。
她的這般情況，只怕與獨孤鳳和師妃暄兩女的境況都不相同。
而且岳緣卻也萬萬沒有料到衛貞貞會化身為天山童姥，面前這個蘿莉女童模樣的衛貞貞，足以告訴了岳緣這其中只怕有太多太多的故事。不說過往，單單就李秋水和無崖子的問題，就足以引起岳緣的注意了。
李秋水是誰？
無崖子又是誰？
在確定了面前的童姥乃是自己曾經的貼身侍女衛貞貞后，這個念頭已經在腦海里盤旋而起。
“貞貞！”
“這些年還好么？”
比起其他的女人不同，衛貞貞在以前更多的還是有著依靠的心態，一直以來她的心態就太過純善，哪怕在岳緣自己的教導下，扭轉了她的發展路線，但在某方面來說，她的心態還是沒有改變的。
當然。
這也只是在唐朝時分的衛貞貞。
眼下的衛貞貞能夠化身天山童姥，無疑就告訴了岳緣她在這些年來，情緒已經慢慢改變了。
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但這不是說本性就不能改變，一旦遇到了什么樣的挫折。或者遭遇了其他的什么事，那么性格就可能會發生改變。
“貞貞還好了！”
聞言抿嘴一笑，衛貞貞那小小的包子臉上盡是柔情，只是這份柔情放在一個只有小丫頭大小的女童身上表現出來，總會給人一種詭異之感。若是長大后的衛貞貞如此表現出來，岳緣定是心情舒坦。
可是當這份表情只是在一個六七歲大小的女童臉上表現出來，這份感覺卻是萬萬不同了。
哪怕是岳緣已經知曉了面前女童的身份。
淺淺一笑后，岳緣并沒有繼續問，而是安靜的端坐在那里，安靜的等待著。他知道衛貞貞定會告訴自己許多不知道的事情。他不用去問。譬如衛貞貞眼下這天山童姥的狀況。
等待中，衛貞貞用脆脆的童音開始一點一點的訴說起來。
隨著衛貞貞的訴說，原本還籠罩了大半的濃霧，在這一刻慢慢的被驅散了開來。
外面。
阿朱死死的拽著小丫頭的手，拉著小丫頭那想要進去的沖動，面帶探尋的看著面前的梅蘭竹菊這個四胞胎少女。
目光雖是探尋似的落在梅蘭竹菊的身上，但更多的并不是在面前這四女的身上，而是在那個明明看起來個頭大小還有年紀都不過是與手中牽著的小丫頭一般大小的女童，為什么是一副與岳緣認識許久的模樣？
這……
怎么想怎么都不對啊！
一個六七歲大小。一個看起來少年白頭的年輕男子。
再加上那副口吻，也不知道是隔了多少年，阿朱眼下此刻徹底的被這個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問題給糾結住了。瞅了面前四女半晌，阿朱覺得是時候發揮下自己的口才。套下話來。眼前的四個少女，一副看起來很好欺騙的樣子。
那個女童實在是太詭異了些！
阿朱到現在還記得當時瞅到來的對方小臉上的表情——深情、幽怨、震驚、意外、驚喜……很難想象，一個不過六七歲大小的女童的臉上會展露出如此豐富多彩的表情。
要知道同樣年紀大小的小丫頭絕對無法表現出如此豐富多彩的表情來。
那，不是一個女童該有的表情變化。
在當時。阿朱先是震驚外，緊接著便感覺到自己頭皮一陣發麻。
阿朱的心思小丫頭自是不理會，小丫頭這一刻滿腹的委屈和郁悶。第一次。小丫頭發現竟然有人比自己更加的吸引公子師傅的注意力，這讓小丫頭心中充滿了警惕和擔憂。
第一次。
小丫頭發現自己多了一個敵人。
而這個敵人便是那個白衣女童，在第一眼，小丫頭就已經將對方當做了自己生命中的敵人。因為，她發覺那個女童要搶自己的公子師傅來著。
房間中。
正在慢慢的訴說著過往的衛貞貞并不知道自個兒莫名其妙的情況下就已經多了一個小對手。
在這一刻，衛貞貞正一點一點的告訴岳緣他自華山飛升過后的事情。
“自從公子吩咐后，縹緲峰便一直作為鎮壓慈航靜齋的所在！”
“原本情況還好，小仲作為皇帝還是不錯的，他沒有忘卻公子的教導了！”
隨著脆脆的童音從衛貞貞的嘴中蹦出，在岳緣的眼前似乎再度浮現了寇仲的模樣，化身為李世民的他正坐在皇位上吊兒郎當的朝自己笑，不改那種骨子里的散漫脾氣。
在衛貞貞的話語中，寇仲抑佛崇道，滅魔尊道，在這兩點上他表現的淋漓盡致，然而也正是凡事做的太盡，在最后遭受到了極大的反彈。
那便是寇仲想要將佛魔二門連根拔起。
聽到這里，岳緣便不由的輕輕的搖了搖頭，單純的武力想要徹底消滅佛魔二道無疑不妥，而寇仲即便是身為皇帝，自是想要走堂堂正正的王道之路。
而這個王道之路，便是寇仲、徐子陵還有衛貞貞三姐弟各自代表的勢力官府、純陽、逍遙連手做了一場大局。
這個局便是寇仲拜當時佛門最有潛力的弟子——玄奘法師為御弟，西行取經。
聽到這里，岳緣面無表情，哪怕是他經歷了這么多的事情，已經到了波瀾不驚的地步，在這一刻聽到自己這在大唐的三個徒弟連手所做的大局仍然是忍不住心情波動。
在一開始的人選上，三姐弟便已經在布局。
從衛貞貞的話中，為了做戲，寇仲先是借故貶了出身官府，掌管水軍的將軍，將其流放江湖，甚至寇仲還將這名將軍毀容，使得外人無法認出他的模樣。
不僅如此，一個人不保險，寇仲為了保證計劃的順利進行，再度派遣出了自己禁衛中最強的人隨同以保證中途不出問題。
寇仲既然已經落子，作為一世人兩兄弟的徐子陵自然不會落后。
徐子陵派出了他們三姐弟暗中三人共同收下的徒弟——代號行者。因為在表面上，朝堂和純陽派的許多東西都是在有心人的眼中，唯有隱藏的傳人才能夠作為最佳的執行人。
而衛貞貞所在的逍遙飄渺，則負責出動追殺的人。而純陽則是負責救回飄渺所派出的殺手。
一連串的局都不過是為了滅佛滅魔二門而準備。隨著衛貞貞的話一點一點的道出，參與其中的人可謂是牽連極大。
道門！
佛門！
魔門！
明教！
逍遙！
西域佛門！
還有官府！
幾乎整個江湖，乃至天下的有心人都已經被這一局罩入其中。
能夠被寇仲和徐子陵還有衛貞貞三姐弟共同瞧中的徒弟，作為接班人的存在，自是萬中無一，悟性堪比二人。
為了給傳人造勢，寇仲與徐子陵兩人不惜讓官府和純陽演戲，甚至為此引出了潛藏在明教中的邪王石之軒化身的高僧，使得一出現江湖號稱年輕一輩無敵的行者慘敗，最終被引入了明教磨礪了數年。
紛亂卻又條理分明的局，都是為了那個目標而努力。
聽到這里，岳緣放在手中的悟道茶早已經涼去，在這一刻他心中回蕩的都是自己所收的三個徒弟共同布下的一局。即便是岳緣在當初下了一局偷天換日之計，在這一刻卻也不得不感嘆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只是這局的結果……
是失敗的！
失敗的局，無論如何青出于藍，但卻也不能勝于藍了。
不強行滅佛滅魔什么的，岳緣清楚，國家需要安穩，尤其是在寇仲在位的時候，大唐并不算是安穩，外部仍然存在著危機。若強行推行，搞不好會讓國家再度陷入戰亂，所以寇仲只能采取這樣的辦法。
“那……”
“失敗的原因！”
沒有低頭去喝手中已經涼掉的悟道茶，岳緣已經不由自主的開始分析這一局來，這個局堪比當初隋末唐初的時候，甚至比其還要復雜。因為在這個時候，軍隊無疑是無法大規模行動的。
更多的都是高手的交鋒，還要背后的頂尖強者的智謀爭鋒。
誰都是其中的棋子。
“情！”
衛貞貞沉默了半晌，那張鼓鼓的小包子臉上流露出來的是一種悲傷，卻也是一種無奈，還有一種可惜。這個失敗，衛貞貞只用一個字做回答。
那將軍在一座高姓莊子里遇見了慈航靜齋的余孽。
而她與寇仲和徐子陵三人共同的徒弟則是同樣遇見了他生命中的魔咒。
一個身份背景讓所有人尷尬的女人。
一個要成為至尊紅顏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