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藍坐在蒲團上正在紡紗,潔白的棉花從手指縫里溜了出去最后變成了潔白的棉線纏繞在紗錠上,她的身邊已經放了七八個紗錠,她喜歡紡紗卻不喜歡織布……
紡紗的時候自己的腦子還能運轉,織布的時候就不行了,只要心思稍微不在梭子上,一匹布就會織的亂七八糟。
“不爭!爭了就是死!”
藍藍腦子里全是這七個字,心中就像一鍋開水一樣在猛火的燒烤下繼續翻騰。
這七個字是薛大郎臨死前寫在紙上的七個字,一張很大的紙上寫滿了這七個字。
開封府認為這是薛家家變的前兆,薛大郎在猶豫要不要和自己的弟弟爭家產,別人也都這么認為。
或許只有藍藍能看的出來,這七個字是云崢寫給自己的,通過處死薛大郎來告訴自己到底該怎么樣在皇宮求活。
自從皇帝病了,皇后就和自己疏遠了很多,即便是太妃那么喜歡趙旭過來的次數也在明顯的減少,而陳琳對趙旭的安全看的比什么都重,寒林那張猥瑣的面孔總是不定時的出現在趙旭出沒的地方。
龐籍每隔三天就要親自考校趙旭的學問,兼職內宮大臣的韓琦只要進宮就必須確定趙旭無恙之后才會離開宮殿,關門落鎖。
世人都看重趙旭,因為他是這個國家的未來,自從皇帝處死了自己兄長濮陽公之后,文武大臣都把目光聚焦在趙旭的身上,皇位的繼承已經不可能再有第二人。
世人只知道有太子趙旭,而不知道他還有一位生母藍藍。
在藍藍最無助的時候。她聽說了薛大郎的死訊,當時她幾乎是萬念俱灰,如果連云崢都不愿意理睬自己,自己還能仰仗誰?
她不死心,命鄭彬通過其他渠道找來了開封府的卷宗。當她看到薛大郎親手書寫的那七個字之后,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一個人坐在景福宮的書房里嚎啕大哭,世人只知道有趙旭,卻不知有藍藍。
唯有一人不在意趙旭,唯獨在乎那個叫做藍藍的女子……
世人只知道皇帝病危,太子年幼。他們刻意的忘記了太子還有一位強壯的母親……
子幼母壯,這是寡婦再嫁的托詞,子幼母壯,這是鄉鄰擔憂家中出現慘事的托詞,子幼母壯。這是皇家為了權利不被他人侵占專門想出來宰殺母親的借口。
不爭!爭了就是死!
趙旭的太子位已經被皇帝確定的非常明確,趙旭的周圍已經被大宋所有權貴擠得滿滿的,這個時候太子的母親去爭取權利是為了什么?
沒人敢回答這個問題,唯一能回答這個問題的人是皇帝,他的回答很可能就是“殉葬”二字!
趙禎經歷過李太后的垂簾聽政一十二年,經歷過奇怪絕倫的貍貓換太子,自從他執掌政權之后,他的后宮再無一人敢言政事。
自從得到了這七個字之后。藍藍就把趙旭托付給了皇后養育,自己進入寒冷的長寧宮道觀,準備為皇帝祈福整整百日。
畢竟這個世上還有一個人不愿意自己去死。那么自己就好好的活著,不為自己的生命,只為一口氣活著。
外面的陽光透進了窗欞,藍藍停下手里的紡車,推開門走了出去,陽光照在屋子里很暖和。但是在外面卻被寒風給吹冷了。
除了兩顆柏樹依舊青青,梧桐樹上的葉片已經凋落了。寒風從地上卷起一片枯葉翻卷著落在藍藍的腳下。
一個青衣宮人挑著一擔水從矮墻外面經過,不一會又有兩個穿著補丁衣衫的低等宦官推著一輛板車也從矮墻外面經過。白色的綾子底下似乎掩蓋著一個人,她長長的頭發凌亂的從板車上垂下來拖在地上,沾染了一些未曾掃盡的殘雪。
“喂!看死人做什么?你看我女兒長得好看嗎?”
“秦國自然是長得千嬌百媚,也只有云鉞能勉強配得上她。”
藍藍不用看就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如今郭皇后的秘密已經算不上什么秘密了,郭家滿門三百余口已經全部回到了京師,如今住在桶子街上的一間大宅院里,皇帝對郭家很是仁慈,批準了郭崇乞骸骨的要求,加燕國公,賜金百萬準許榮休,郭允恭除平盧軍觀察使知楚州。郭家其余子弟也各有封賞。
郭皇后身上的鐵鏈也被除掉了,從冷宮長寧宮搬到了條件相對不錯的長寧觀,藍藍進來的時候,恰好遇到郭皇后搬家。
郭皇后最喜歡舉著秦國和云鉞的畫像給別人看,只要夸獎兩聲,她就會笑的像個孩子,如果別人出言不遜,她一定會和別人拳腳上見個真章的。
果然,郭皇后聽到藍藍的夸獎之后就嘿嘿的笑了起來,趴在墻頭瞅著藍藍說:“你的相貌也不差,這樣的美人兒趙禎也舍得把你送到這里來受苦?整天粗衣布服的就不怕磨粗糙了身子?
那個死鬼最喜歡的就是撫摸婦人的身子,皮膚越是光潔的他就越是喜歡,告訴你啊,如果想翻身,最好不要把自己的皮膚弄粗糙了,宮里面的事其實就在容貌上說話,什么賢良淑德,雍容大度,還不是看誰的屁股白凈比較出來的。
大的自然賢良淑德,屁股白的也自然是雍容大度的,剩下的就要看爹娘兄長是不是有本事,除此無他。”
藍藍已經熟悉了郭皇后粗鄙無禮的說辭,并不在意她的污言穢語,隨便一個女人被人家拿鐵鏈子拴住十幾年都會高雅不起來的。轉身從屋子里端出來一盤子金梨放在矮墻上笑道:“姐姐,您來嘗嘗,這是秋日里的金梨,難得那些奴才們能保鮮到現在,最是甜美不過。”
郭皇后也不客氣,取過一個金梨咬了一口吃的汁水四濺,含糊不清的道:“我父親派人送來了一些綾羅綢緞,我不喜歡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你要是喜歡就拿去好了,你這人看起來挺順眼的。”
藍藍笑著謝過,取過云鉞畫像仔細看了看,嘆息一聲道:“這個小混球果然長成一副禍國殃民的樣子了,再過一兩年等到骨架子完全長開,還不知道會迷死多少無知少女。”
正在吃梨子的郭皇后臉色頓時就變了,扔掉手里的梨子也隔著墻仔細的看云鉞的畫像,越看眉心就皺成了一個疙瘩。
“他敢!”郭皇后咆哮起來。
藍藍笑道:“他是不敢,他云家的家教森嚴,到處胡來的話他哥哥會打斷他的狗腿。”
郭皇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嘿嘿笑了起來。
藍藍幫著郭皇后擦干凈了手上的汁水道:“您的事情如今在皇宮里已經不算什么忌諱了,為何不給秦國寫封信告知她的身世?好幾次我都看到那個孩子黯然神傷的樣子,即便是出嫁的時候也是太妃給她梳的頭,模樣雖然好看,到底不如親娘梳的貼心。”
一句話就把郭皇后的眼淚給說的流了下來,喃喃道:“我不想讓她看見我現在的樣子,云家連公主府都不準她去住,如果再知道我是這般模樣,夫家會給秦國臉色看的。”
藍藍道:“我知道的云家可不是看媳婦娘家地位活著的人家,說句您不喜歡聽得話,即便姐姐如今還是皇后,云家娶秦國的時候依舊不會住進公主府的。”
郭皇后愣了一下道:“這是為何?公主成親之后就該住進公主府才對,回夫家那是普通人家的女兒才會做的事情。”
藍藍笑道:“誰讓人家的少年郎出挑呢!當初云崢一個窮小子,就能把蜀中百年世家的掌上明珠陸輕盈給娶走,聽說彩禮東拼西湊的弄了三車,結果把陸家的閨女娶回來的時候您知道陪嫁是多少嗎?”
聽得入神的郭皇后連忙搖搖頭表示不知!
“哈,十里紅妝啊!再加成都城旁邊的一座三里方圓的桃園!這樣的陪嫁咱們皇家都比不上。”
郭皇后笑道:“云崢還真是幸運!”
藍藍嗤嗤笑道:“幸運?您知道陸家的老祖宗是怎么說的嗎?他說陸家真是太幸運了,和您說的剛好相反。”
郭皇后瞪大了杏核眼拍著胸脯道:“這云家的兒郎真的如此出類拔萃天下無雙?”
藍藍笑道:“一個用了不到五年時間就把自己從一介白丁弄成文信侯的男人,這樣的人您認為我大宋很多嗎?”
郭皇后呆了好一陣子才道:“那是他哥哥,龍兄鼠弟也是有的,云崢是百戰名將不假,他弟弟我也就看見一副好皮相而已。”
藍藍抬頭瞅著藍藍的天空神往的道:“那是因為您和那個孩子沒有接觸過,小妹少女時期因為父親去世,在云家借住過一段時間,那時候云鉞還小,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就像是漩渦一樣的能讓人沉醉其中,幾歲的孩子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給我的感覺那根本就就不是人間該有的孩子,他應該是上蒼贈給大宋的厚禮!
姐姐,你如果見到了那個孩子,你才會明白小妹的感受,他是您的女婿,也應該是上天補償你這些年苦難的禮物。”(想知道《》更多精彩動態嗎?現在就開啟微信,點擊右上方“”號,選擇添加朋友中添加公眾號,搜索“wang”,關注公眾號,再也不會錯過每次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