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熱的天氣里,果子都被曬得溫熱,拿了一顆金杏扒掉皮放嘴里,就像是往嘴里放進去了一塊蜜糖,大宋的吃食云崢從來都是鄙視的,唯有這里的水果,他是百吃不厭,盡管沒有后世的那些水果好看,沒有一個好賣相,但是味道沒的說。
云家窮,沒有冰窖,所以,云崢只好選了滿滿一籃子水果用繩子掛著泡在井水里,等到陸輕盈他們回來,就能吃到冰涼的水果了。
太陽已經落到樹梢上了,書房里依然沒有動靜,蘇洵來了,云家的仆役告訴蘇家,他家的兩位小少爺正在接受彭蠡先生的考校,等了很久沒有消息,所以蘇洵就親自過來一趟。
小睡了一覺的云崢請蘇洵落座,想要去吧蘇景先喚醒,沒想到蘇洵搖搖手小聲說:“讓他多睡會,這孩子的身子骨很差,睡一覺也能幫他抵抗一下酷熱。”
云崢覺得有這樣的老父親其實是一種福氣,所以也就不去攪擾蘇景先的好夢,從茶壺里倒出一杯涼茶送到蘇洵手里說:“彭蠡先生拿出來了京城呂夷簡的不傳之秘,想要按照上面的法子給這三個孩子做一個評估,只是沒想到時間會用這么久,已經兩個時辰了,再這么下去,對那三個孩子就是一種煎熬了。”
蘇洵吃了一驚,放下茶杯站起來驚問:“你是說彭蠡先生在用《小兒經》考校云鉞,蘇軾,蘇轍?”
云崢迷惑的說:“不知道什么是《小兒經》,但是彭蠡先生說,那是呂夷簡家的不傳之秘,不但不許我和景先觀看,還要那三個孩子發誓不得外傳,至于是不是《小兒經》就不知道了。”
“那就走了,呂坦夫炮制出一種新的測算小兒聰慧程度的法子,被他視為不傳之秘,當初陛下問呂夷簡要這種法子,都被他以非呂氏子孫不得輕用的借口搪塞過去了,這是一個大家族最寶貴的財富,自然不肯輕傳,如果是我弄出這種東西,也會敝帚自珍不外傳,像你這樣輕易地就將算學秘籍外傳的人,實在是太少見了。”
說了一會話,蘇洵便恢復了平靜,端著茶杯小口的喝著涼茶,一邊和云崢聊著這三個孩子的差異性,也不知道呂夷簡的法子在這三個孩子的身上會不會起作用,畢竟每一個孩子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云燁的看法比較悲觀,這樣的法子在后世都已經被用爛了,那些可憐的孩子面對無數種千奇百怪的學習方法疲于奔命,也沒有聽說過哪一種學習方式能適合所有孩子。
正因為有了差異性,這個世界才會多姿多彩,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特立獨行的一面,如果有一種方法,能把所有的人變成同一種人,那樣的方法叫做傳銷冇,而不叫做學習。
書房門口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不管是男仆,還是丫鬟都伸長了脖子等著小少爺從那個門里出來,好像他冇家的少爺正在進入龍門大考一般。
門終于開了,三個精疲力竭的孩子從里面出來,無精打采的讓人心疼,也不知道呂夷簡到底出了什么樣的變態題目能把人折磨成這個樣子。
丫鬟們早就準備好了溫溫的洗澡水,不等云崢和蘇洵上前詢問,就帶著三個孩子去房間里洗澡換衣服,這樣悶熱的天氣,大人都受不了,不要說三個孩子了。
彭蠡先生的禁足令依然有效,云崢還是不能進入自己的書房,老頭子的大笑聲不斷地從書房里傳出來,笑的太歷害的時候,還把桌子拍的砰砰作響。
蘇洵吐出一口氣之后對云崢說:“看來三個孩子不孚眾望,課題回答的不錯。”
“這本來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管是云二,還是小軾小轍,都是一時之選,呂公著那樣的人都能獲得中上的成績,沒理由咱家的孩子會比他差!”
蘇洵奇怪的對云崢說:“你對他們的信心怎么比我還要足?”
云崢詭異的笑著說:“我知道,我自然知道!”
書房里濃煙滾滾,彭蠡先生正在燒卷子,老頭子把保密的工作做到了極致,果然等到書房里的濃煙散盡,老頭子就板著臉走了出來,故作高深的一言不發,云崢不好拆穿老頭子,明明笑的眼角的皺紋都在不斷的跳動,非要讓人覺得三個孩子考得并不好。
“還不錯!”老頭子躺在躺椅上,享受著云崢端來的涼茶,好半天才從嘴里吐出兩個字,說完這兩個字之后又看著拱手而立的的蘇洵說:“你教子有方啊!”
蘇洵的嘴咧了一下,趕緊躬身謝過先生的夸贊,這樣的稱贊對他來說已經是最高的褒獎了。
眼看著先生渾身的汗水,云崢伺候著先生沐浴,一邊往先生的木桶里加著熱水一邊小聲的問:“先生,云鉞的成績恐怕出乎了您的預料之外吧?”
彭蠡先生躺在木桶里嘆息一聲說:“呂公著已經是罕見的人才,但是比起云鉞和蘇軾兩個人還是差了三分,與蘇轍相當。云鉞的眼界寬,蘇軾的心胸大,老夫多年以來苦求的人才,居然在老夫垂暮之年才一一顯現,真是讓人遺憾啊。”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人才的出現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您老人家在蜀中辛勤耕耘了一生,能見到曙光已經是幸事了,再說了還有弟子這碗酒給您打底,您老的酒量怎么也會千杯不醉啊。”
彭蠡先生伸出枯瘦的胳膊抽了云崢一把,師徒二人,相視而笑,很是愉快。老頭子到底沒有說出云二他們到底考的怎么樣,知道他的心思,是擔心孩子們起了驕傲的心思,對他們將來的成長不利。
忙碌了一整天的老頭子,吃了一碗面條,就回到客房休息去了,年紀大了,又被煎熬了一整天,他已經困倦之極。
三個孩子也是如此,一個個都像是被霜打過一般,就連最頑皮的蘇軾面對最喜歡的紅燒肉都沒有什么胃口,吃了一小碗米飯,就放下碗筷不吃了,蘇轍同樣如此,蘇洵,蘇景先背起兄弟二人,踩著落日的余暉向蘇家走去。
云二瞅著大哥說:“變態,非常的變態,十分的變態,至于怎么個變態法,等我睡醒之后再給你細細解說。”臘肉不在,只好由云崢背著他回到房間里睡覺。
這孩子可能真的累壞了,放到床上就呼呼的睡著了,云崢扯過來一條薄毯子給他蓋好,發現看家蛇正好盤成蛇陣盤在席子上,云三也早早的窩在云二的床下,一切都很和諧,這孩子現在離不開看家蛇和云三,似乎已經把他們當成了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
窗戶上罩著白色的紗窗,有清風透過來,吹得帳子鼓蕩了起來,成都的天氣過于悶熱,還用不著將窗戶關上,這樣的環境非常的利于睡眠。
家里是休憩的地方,老廖駕著馬車把陸輕盈,藍藍,臘肉,以及小蟲送了回來,這四個人也顯得極為疲憊,藍藍如今就住在云家,回到家里之后,她們連話都懶得說,就各自回房梳洗一番,云崢幫著陸輕盈按摩著后背小聲的責備道:“怎么把自己弄得這么累?無非就是一冇個繅絲作坊,如果為了它,累壞了人才是大大的不值當。”
“現在,不再是一家簡單的繅絲作坊了,現在咱家的作坊關系到冇三百一十六戶蠶農的生死。妾身去了錦官城領了批文,官家給咱家批了三百一十六戶蠶農做咱家的起始蠶戶,每年這些蠶農的賦稅是要通過咱家的作坊上繳官家的,所有的政令也需要由咱家傳達給桑農。也就是說,咱家和三百一十六戶蠶農已經被綁在一條繩子上了,他們每年產出的大繭,需要優先供給咱們家,有這樣好事的繅絲作坊不多啊,多虧魯先生說了話,要不然咱家的作坊就是一個夜作坊。”
家里的每一個人都疲憊交加,云崢忽然發現自己成了一個一無是處的窩囊廢,好在今天混了一些水果,從水井里提出來,鮮靈靈的招人喜愛,這才挽回了一點面子。
陸輕盈喜歡吃桃子,雖說白桃沒有她家的蜜桃好吃,這個時候有桃子吃也沒有什么好挑撿的,藍藍喜歡林檎,這種酸酸甜甜的小果子似乎非常的對她的胃口,不一會就吃了一大堆,至于臘肉,她什么都喜歡,什么都喜歡嘗嘗,從甜瓜,白桃、南京金桃、水鵝梨、金杏、小瑤李子、紅菱沙角兒、藥木瓜、水木瓜她都有興趣嘗嘗,小蟲就像是一只真正的蟲子,只要是甜的她就來者不拒。
晚餐后吃水果好像不太好,這是誰說的來著?云崢忘記了,現在不去管它,只要自己和別人都過得舒坦,管它會產生什么不好的效果。
“夫君今日去了成都城里了?怎么把街面上的果子都買回來了?”陸輕盈在吃了兩顆桃子之后不解的問云崢,平日里,云崢沒有這樣的習慣。
“有人用驢車在咱家的后門叫賣,所以,我就全部買了下來,要不然他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