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八一,精彩。
三元里周遭的地形,還是相當有利于造反的。因為在三元里村東北,有一座相當有名的白云山。雖然算不上險峻,但好歹是座山,山體十分寬闊,有山峰三十多個,總面積有2o多平方公里,最高的摩星嶺海拔382米。雖然不高,但卻能俯瞰廣州全城,遙望珠江,算得上是形勝羊城。
陸思元和韋紹光都是廣州土著,還長在白云山腳下,自然曉得這白云山的地形緊要。若是讓清兵據了去,三元里之變就算玩到頭了。于是在民變之始,就裹挾了近兩萬鄉民上了白云山,分別屯駐在鳴春谷、三臺嶺、飛鵝嶺等地,還在摩星嶺上的白云寺內設立了中軍大營。又以陸思元、韋紹光和自稱是莆田少林寺武僧奉明和尚的鄭洪三人為首,組成了三元里變民的造反領導團體。另有十幾名化妝成武僧的錦衣衛充任骨干,將近兩萬變民中的不到五千精壯編組成了六個步兵營,其中還包括一個5oo人的洋槍營,在白云山上面日夜操練,等著大清天兵前來圍剿。
如果單看白云山上的這伙變民,可以說是陷入了絕地,雖然人數有兩萬余,壯勇亦有近五千,但卻困守孤山,實是坐以待斃。清軍只需四下包圍,隔絕交通,待山上變民糧盡,自然可收全功。
然而廣東現下的形勢,卻容不得祥麟如此從容。大嶼山島上很可能可還藏著一支數量不明的逆明精銳呢!雖然廣州將軍穆特恩已經下令廣東水師提督賴恩爵督兵痛擊——但是廣東水師的根底誰還不知道?當日關天培在的時候,都在虎門輸得那樣難看,這個賴恩爵的本事比關天培根本不是一個檔次。要是能痛剿了朱濟世才是見鬼了,只能指望大嶼山之戰拖延些時日,別讓朱濟世的軍隊在廣東沿海亂竄!
徐廣縉、穆特恩、葉名琛等人在研究了廣東海疆布防之后,非常擔心朱濟世趁機襲取孤懸海外的瓊州府!要是一個府就這么沒了,這幾位封疆大吏的頂戴可就難保了。于是都督促祥麟盡快了結三元里的變民,然后分兵去瓊州府加強防衛。
因而祥麟制定的方略便是痛剿,痛痛地剿!就是不知道是清兵痛,還是變民痛了?
1847年2月13日,兩下的第一次交鋒,就在白云山西面山腳下的三元里一帶展開。變民一方,督軍的是鄭洪和韋紹光,點了一營洋槍隊,兩營肉搏兵下山,三營兵背靠著白云山展開在一片樹林當中。也沒有排什么橫隊、縱隊,就是散在林子里面,依著樹木潛伏著。在他們的前方,就是一條進白云山的鄉間小道。
官軍出動打頭陣的剛剛從惠州趕來廣東提標左營,是廣東綠營陸路的精銳。由一個正三品的參將徐鐘英統領,該員漢軍旗人,道光二年的武進士出身,堪稱是弓馬嫻熟。為官也算清廉,并不怎么克扣軍餉,麾下的八百多官兵,也時常訓練——呃,到底是綠營兵嘛!要指望人家像濟世軍那樣日日操練是不現實的。能做到一旬一操,就屬不易了。
可是這徐鐘英的用兵卻非常毛糙,幾乎沒有什么章法,也不遣人去偵察四下敵情,便帶著麾下8oo余人用行軍隊形,沿著鄉間的道路往白云山而去了。之所以出現這樣的狀況,同滿清選拔武官的武舉考試制度不無關系。
滿清的武舉和朱濟世在鴨脷洲辦得軍校是不一樣的,與其說是在選拔軍官,不如說是在選體育明星,主要科目就是騎馬、射箭、舞大刀、拿石鎖子……都是江湖賣藝的把式,和練兵打仗沒有什么關系。當然除了考體育,筆試也是要考一下的,考的是四書和一些兵書。如《孫子兵法》、《吳子兵法》、《六韜》、《司馬法》、《三略》等等,雖然兵法都是很好的,但這些兵法并不是用來指揮營哨一級的小部隊作戰,更沒有符合近代作戰的排兵布陣之法。毫不夸張的說,這大清朝用武舉選出來的軍官,其實都是些不會帶兵打仗的運動員,能把兵帶好才有鬼呢!
“不許開槍!沒有號令,不許開槍!”
“槍口向上,不許放下來……”
“等我的命令……”
樹林里面,變民洋槍隊的陣地上,臨時擔任連長的幾個錦衣衛軍官,正不停地提醒部下不要開火。他們這幾個軍官都是參加過新當之戰的老兵,還在鴨脷洲軍校里面當過三兩個月的旁聽生,算是粗通軍略。曉得滑膛槍的有效射程很近,使用這些滑膛槍的又是才放下鋤頭不久的農民,距離稍遠就不可能擊中。而且也不能指望他們反復裝填,就是把敵人放進了打一槍了事!
鄭洪手里攥著把西洋軍刀,刀口向上高高舉著——開槍的命令要他來下,只要軍刀放下,5oo條洋槍立即打響!這會兒,未來大明的延平王早就緊張得滿頭大汗,連握著軍刀的手心都是濕漉漉的。
他也是第一會參加真正的戰爭啊!之前在婆羅洲的群架,根本不算打仗的。
指揮肉搏兵的韋紹光倒是氣定神閑,手握著大刀,蹲在棵大樹后面,就等槍響。他不是戰場上的新丁,五年前在鴉片戰爭中是和英軍元帥休.高夫交過手的,還把打了休.高夫一個埋伏,把英軍攆回四方炮臺去了——放眼大清朝,如此的悍勇之將,真是找不出第二人!可道光昏君偏偏不識得英雄,居然也不給個官做,看來這大清江山的氣數真是盡了。
“大師(指延平侯),5o碼了!”
鄭洪身旁一個和尚打扮的錦衣衛在鴨脷洲軍校當過旁聽生,曉得怎么目測距離,看到清兵大隊已經進入了有效射程,忙開口提醒道。
“再放近一點!”鄭洪一邊咬著牙道,一邊在心里面默默祈禱,讓滿天神佛保佑他這一回能建立奇功——他眼下可是朱濟世麾下的武將之首,不過想要保住這個地位,光靠資格老是不行的。
&nb碼了!”
“好,就現在!”隨著一聲大吼,軍刀便放了下來。
“放平槍口!對準清狗大隊!開火!”
那幾個錦衣衛軍官們的命令還沒有下完,噼噼啪啪的槍聲就響起來也!
這排槍,打得很不準!由于緊張,不少民壯沒有等到槍口放平就胡亂勾動扳機,就算是將槍口放平的,也大多沒有瞄準。不過還是有兩三百顆彈丸和正大搖大擺進軍的清兵大隊撞在了一起!
頓時就是人仰馬翻,亂作了一團!
這三元里的民勇若是烏合,那么大清的經制之軍,便是連烏合都大大不如,又是突遭排槍射擊,如何能不混亂?8oo多人的大隊,一下子就哄散開來,沒有被打中的清兵紛紛丟了武器掉頭就跑。那位“運動員”參將徐鐘英倒有幾分豪勇,他剛才走在隊伍前面,身邊十好幾個人都被排槍打倒,死了一半,剩下的都在嚎呢!他這個參將也沒能幸免,右臂上挨了一彈,立時血染征衣,一條胳膊也動不了了,只能用左手拔出佩刀,大聲呼喝著部下死戰。
“殺啊!”
喊殺聲響了起來,不是大清官兵在喊,而是三元里的民壯開始沖鋒了!當先就是那位韋紹光韋英雄,舉著把長矛蒙著頭就沖。看到這架勢,戰場上還沒有跑的那些大清官兵,也都撒丫子就跑,大刀長矛丟了一地。只剩下徐鐘英和十幾個被滑膛槍傷了腿腳的清兵在戰場上一死報君恩了!
而這些清軍官兵的壯烈犧牲,并沒有改變遠處觀戰的穆特恩、徐廣縉、葉名琛和祥麟等人對滿清綠營的看法。
“唉!綠營,果不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