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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北關軍營。
朱濟世已經換上了錦衣近衛軍的新式軍裝,灰色的呢子軍服,沒有原來絲綢面料的飛魚服漂亮,不過卻結實了許多,也沒有花里胡哨的刺繡,生產成本也低——現在的朱明政權行的是中西結合的路子,文官大多是儒生,正經的文官服也是前明式樣的烏紗帽加大紅官袍。軍隊則是完全西化的,用西式操典,西式武器,軍官也都是接受西式訓練。
因而除了錦衣近衛軍之外的各部隊都是穿著西式軍服,不過和這個時代西方各國的軍服款式也不大一樣,是經過朱濟世親自改良的服飾,看上去有點像后世北洋軍的服裝,灰溜溜的沒有原來錦衣近衛軍衣服扎眼。于是在戰場上,敵人一眼就能找出錦衣近衛軍的位置,從而就能判斷出朱濟世本人的大致位置了!在同滿清的豆腐渣軍隊作戰的時候,暴露國王的位置還不要緊,可要是遇上太平天國那幫宗教狂或是老毛子的軍隊,這可就有點危險了——特別是填裝了銨油炸藥的霍奇斯基榴彈可不是朱明一家壟斷的,這要是被人家用霍奇斯基榴彈一頓猛轟,搞不好就把朱濟世給打死了!
所以上次北伐回來以后,朱濟世就下令將錦衣近衛軍的作訓服改成灰色軍裝,大紅飛魚服只作為禮服了——在明朝的時候,這套衣服多半也是禮服,否則穿得這么拉風怎么出去當密探?
二次北伐的軍令一下,錦衣近衛軍就立刻動員起來了,原本在黃埔軍校進修的軍官全部歸隊。實彈射擊。戰術訓練也加倍再加倍。作戰物資也開始分發。除了增加軍部儲備。各部隊的彈藥基數也按照戰時標準發放。北伐的一切準備,都已經就緒!
而朱濟世和羅澤南、蘇玉娘等軍官,也沒日沒夜地研究地圖,揣測未來的局勢變化。
因為他采納了左宗棠“用太平天國之勇”的策略,現在的局勢,真是迷離到了極點。太平天國的悍勇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幾日又陸陸續續有消息從北方傳來。說是退往開封的僧格林沁所部尚不足三萬,戰馬、火炮、輜重幾乎全部喪失。另外,奕山、奕湘、肅順、勝保、塔齊布、傅方等將率部萬余退往濟南。由孔繁灝、曾國藩收容,預備渡海往遼東去投和碩恭親王、盛京將軍奕欣。
(道光皇帝并沒有正式冊封奕欣為皇太子,不過已經明確奕欣繼承皇位,同時封其為和碩恭親王、盛京將軍,令其掌握關外八旗軍政大權。)
但是黃河以北,卻還是音信全無,毫無疑問,北京城早晚是要落到太平天國手里了,可是這么一個超級巨大的城堡,總不至于一眨眼就陷落了吧?
一名總參謀部的參謀急匆匆跑了進來。給朱濟世行了個抬手禮,再將一個厚厚的信封交給了羅澤南。
“王上。是苗沛霖的信。”羅澤南接過信封一瞧,上面的落款是“大明淮北巡撫苗”。
“信上說什么?”朱濟世兩手撐著地圖臺的邊緣,目光仍然盯著一幅中國地圖在端詳。
“苗沛霖克復徐州了,他準備以徐州為淮北省城……”
“打下徐州了?如此林則徐同山東的聯絡就中斷了。王上,這對我們收江南是有利的。”一旁的蘇玉娘笑了起來。
“不僅克復了徐州,還把地盤擴張到魯西南了,招撫了魯西南地方上的幅軍,還得到沂州名士,道光六年的進士劉淑愈的輔佐。苗沛霖還在信中為劉淑愈求官,想讓他做淮北布政使。”
朱濟世拍了拍地圖桌:“這個苗沛霖干的不錯,在淮北闖下好大世面啊!給劉淑愈一個布政使,再給苗沛霖封個鳳臺侯。”
朱明地方上沒有布政使的官職,只有副巡撫,不過淮北的情況特殊,依著苗沛霖的意思也無妨。
“對了,苗沛霖的信上說了直隸、山東的情況了嗎?”朱濟世隨即又問起北方的情況。現在二次北伐在即,可是大明上下卻不大清楚北方的情況,真有一種瞎子摸象的感覺。
“直隸的情況他也不知道,山東的情況說了,現在是孔繁灝和曾國藩共掌,衍圣公已經被太平軍的聲勢嚇著了,恨不得要把山東巡撫讓給曾國藩啊。苗沛霖還言,他準備遣劉淑愈去濟南招撫孔繁灝,希望王上能給孔繁灝當衍圣公兼山東巡撫。”
亂世英雄起四方,曾國藩是英雄,苗沛霖是英雄,李鴻章也是英雄,可孔繁灝不是英雄,硬給擺在一個只有英雄才能坐的位置上,只能成天擔驚受怕——先不說氣勢洶洶的太平軍,就是山東地面上的幅軍和白蓮教造反派,這位孔子之后就對付不了。現在苗沛霖又趁著賽尚阿、官文往遼東撤退的機會取了徐州,還大肆招撫打著反清復明旗號的“幅軍”,把觸角伸向山東。
這孔繁灝急得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是好了,或許真的會投靠到大明一邊吧?
“大清朝該不會亡了吧?滌生,大清……該不會已經亡了吧?”
就在朱濟世的錦衣近衛軍在1848年11月12日誓師北伐,離開廣州北關大營的時候。大清山東巡撫兼提督軍務事宜,衍圣公孔繁灝站在濟南城匯波門的城樓上,望著城北幾里之外的一片汪洋,口中不停嘟囔著大逆之言。要是早上幾個月,光是這幾句話讓御史言官聽了去參上一本,這衍圣公的爵位就得換個人來了。可是現在,山東道監察御史就站在孔繁灝背后,也跟著一塊兒唉聲嘆氣流眼淚呢。就連八旗新軍正白旗副都統傅方,鑲藍旗副都統肅順聽了這話,也都只有長嘆一聲。
說真的,大清朝眼下有沒有亡,他們二位也不知道,可是大清朝在不久的將來會不會亡,他們心里面卻是非常有底的——大清必亡!
根據他們二人所掌握的數據,滑縣一戰,大清武力支柱八旗新軍的損失超過十一萬人!超過了八旗新軍總兵力的一半!參戰的六個旗全部被打垮!
整個大清,已經沒有可以阻擋太平天國的武力,何況南方還有一個實力不在太平天國之下的朱明!
“伯海兄,大清是不會亡的,粵匪得逞不過一時,朝廷終究是天下正朔,人心所向……所以是不會亡的。”曾國藩看著城外的滔滔黃水,說著他自己也不相信的瞎話。連掘黃河以水代兵阻敵的招都用上了,還能不亡國?
“還不會亡?”孔繁灝瞥了眼信心滿滿的曾國藩,心道,“要不會亡你怎么跑來濟南了?堂堂河南巡撫不在屬地同粵匪力戰,帶著軍隊到山東避禍,這大清要不亡,你就該亡了!”
“我大清自有上天庇佑,皇上洪福齊天,縱有百萬粵匪也可一鼓而平。不過這粵匪信的是基督之教,所過之處毀文廟、殺儒生、焚經典,事事皆欲毀我名教之根基,想來不會放過圣人之鄉山東。我等欲保名教,須得死保山東,保圣人故鄉不為邪魔所侵,圣人苗裔不為粵匪所害。”
曾國藩的話倒是句句正中孔繁灝下懷,誰當皇帝他不在乎,但是孔子這尊大神可不能砸了,孔家的特權最好也能保全。可這太平天國擺明了和孔子不是一路,真要讓他們到了山東,大概姓孔之人都要被他們殺光吧?
孔繁灝這時忽然提出了個讓人有點詫異的請求:“滌生兄,今晚上請過府一敘,兄弟家中有幾卷古籍,想請滌生兄一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