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劃,快用力!讓全天下都見識一下薩摩武士的勇武!”
喊話的人名叫大久保利世,是薩摩藩的下級藩士,官拜琉球館付役務,也就是商館付館長一類的官職。對于下士出身的大久保利世來說卻已經算是仕途一帆風順了。但是這樣的順風順水卻已經到了頭。并不是因為“露船來襲”,而是因為被“由羅之亂”所牽連。由羅是薩摩藩主島津齊興的寵妾,也是島津齊興最寵愛的第五子島津久光的生母。所謂由羅之亂的表因似乎是島津家的繼承問題,后媽想要廢長立幼把親生兒子扶上臺的宮斗戲碼。
但是其本因卻是薩摩藩新舊兩黨的爭斗,島津齊興屬于保守派,其嫡子島津齊彬則是新派,兩人因為藩財政和蘭學的問題而對立——島津家素來是日本國內的“名主”階層中最西化的一家,歷史上西方人最早到達的日本土地就是島津家統治下的種子島。而到了德川幕府后期,島津家又出了個喜歡花錢的藩主島津重豪,就是島津齊興的爺爺,島津齊彬的曾祖父。不過此公也不是亂花錢,而是花在了研究蘭學上面。不僅自己精通荷蘭語和漢語,還在薩摩藩設立藩校、造士館、演武館、明時館(天文館)和醫學館,不但吸收薩摩藩的武士進入這些學館學習蘭學知識,還給平民接受教育的機會。而大久保利世便是在島津重豪這位“蘭癖大名”的影響下成長起來的薩摩武士,這些人已經不是什么睜開眼睛看世界,而是迫切想要改變薩摩藩的封閉和落后了。
但是島津重豪的“蘭癖”卻讓薩摩藩的財政瀕臨破產,因而島津重豪的兒子島津齊宣,孫子島津齊興都反對島津重豪的西化政策,希望實行緊縮財政的政策。而且島津齊宣、齊興二人還傾向保守的儒學和國學,對蘭學的興趣不大。結果薩摩藩的蘭學研究和傳播在島津齊興主政期間發生了倒退。可是島津齊彬卻是一位在曾祖父的影響下成長起來的“蘭癖”,同父親在薩摩藩的藩政改革問題上長期對立。結果就給了由羅和島津久光可趁之機,制造了一起所謂暗殺事件。拘捕和殺害了大批齊彬派的藩士。而大久保利世作為精通蘭學的藩士受到了流放處分,齊彬派在薩摩藩內亂中全面敗北。
恰在此時發生了“露船來襲”和“琉球淪陷”事件。薩摩藩陷入生死存亡的危機當中,島津齊彬帶著將軍德川家慶的命令和佐久間象山的命令返回鹿兒島。而這次誘敵入大阪灣的殲敵行動能否成功,又直接關系到在薩摩藩內爭中敗北的島津齊彬能否得到德川幕府的支持,所以齊彬派的大久派利世等人不得不挺身而出操縱火藥船去撞擊俄國軍艦了。
“加把勁!快點劃!天皇陛下和將軍大人就在大阪城堡上看著我們……”大久保利世揮舞著一個火把大聲吼叫著,船上有整整500斤火藥和200斤火油,都偽裝成糧食密封在蒲包里面,只等這艘平底船撞上白鬼的大帆船,大久保就會用火把去點燃蒲包……
轟轟轟……
這時“亞歷山大一世”號又打出了一輪齊射,一片硝煙當中。黑色的實心彈用肉眼可以看見的速度掠過海面直撞過來。大久保利世只聽見咣當一聲巨響。一枚實心彈從天而降。砸破了平底船的屋頂,又在船底擊出了一個大窟窿。
“快堵上漏洞,別讓海水進來。”大久保的剛喊了一聲,幾個正在劃槳的武士就撲了上去。其中一個人一屁股坐在窟窿上面,居然用身體堵塞了漏洞。剩下的漿手們全都用足全身力氣在劃水,讓這艘平底船好像飛一樣在海面上疾馳起來。
“完了!完了!”白斯文看著四面八方涌過來的自殺攻擊船,心里那個后悔呦,自己為什么趟這個混水?明明已經有了兩三百萬身價,有了金發碧眼的美人,還不好好在香港做房地產生意,跑來日本干什么啊!這下好了,要死在日本了!
轟的一聲。一艘日本平底船已經裝上了“亞歷山大一世”號。
“快跳水,這里就交給我了!”大久保利世大叫著讓船上的武士跳海,雖然這個位置距離大阪海灘真的有點遠,這些已經劃槳劃的精疲力竭的武士能不能游回去真不好說,但是有一點生機總比沒有好吧?看到船上只剩下自己和那個用屁股塞漏洞的武士之后。大久保利世毫不猶豫將火把塞進了裝滿火藥和火油的蒲包……
轟隆隆!
一團巨大的火球就在“亞歷山大一世”號的左舷側騰起,白斯文一個沒站穩就跌倒在后甲板上,他掙扎著爬了起來,往火光騰起的方向看過去,左舷甲板上一片狼藉,所有的大炮都東倒西歪的不在原位了,大火也燃了起來,水手們正用一桶桶的沙子往燃燒的甲板上倒去,試圖滅火。可是這樣的努力注定是徒勞的,因為很快又有一艘日本自殺船撞了上來,然后又是一聲巨響!“亞歷山大一世”號的右舷又遭到了同樣的厄運。
保不住戰列艦了!白斯文就算再不懂海戰也知道大事不妙了,火災倒還是其次的,兩次爆炸的巨大沖擊波讓大部分的甲板炮都暫時啞火了。整艘戰列艦等于暫時失去了火力。四下可還有好幾十艘日本自殺船呢!
“司令官閣下,請您立即轉移旗艦!”
“亞歷山大一世”號的艦長也看出了這一點,哭喪著臉對普提雅廷說道。
“轉移旗艦……不至于吧!”普提雅廷幾乎都要哭起來了。一艘一級戰列艦居然就這樣失去了!傳到歐洲一定會讓全世界海軍都把俄羅斯海軍當笑話的,這種事情就是土耳其海軍都做不出來吧?
轟隆隆的又是一聲巨響!“亞歷山大一世”號再次中招!這回還是右舷被一艘日本自殺船擊中,巨大的爆炸讓正在救火的水手登時傷亡慘重,木屑碎塊在三層炮甲板上橫掃了一遍。剛剛被控制住的火勢又再次蔓延開來,飛散的火星甚至點燃了“亞歷山大一世”號的船帆!
“真的保不住戰列艦了……”普提雅廷知道痛苦地點點頭,下達了棄船的命令。一艘三級戰列艦“波將金”號靠了過來,普提雅廷回頭看了眼白斯文,“白,你回游泳吧?我在‘波將金’號上等你。”說著話就脫了厚重的軍裝,然后往海里面跳下去了……
“‘亞歷山大一世’號已經完了!”站在匯豐銀行頂樓當觀眾的石達開正通過望遠鏡目睹一艘排水量4300噸的巨艦在海上化作一團火球。
“這種自殺式火船戰術真是……”雖然不大懂海戰,但是石達開還是看出了些端倪。日本人的瘋狂行為讓老掉牙的火船戰術發揮出了超乎想象的威力。傳統的火船作戰需要依靠特定的風向和水流來驅動船只,而且放出去的火船是無法調整航向,非常容易避開。然而日本人的自殺式火船戰卻不受風向水流的限制,火船靠船槳驅動,又有人操舵調整方向,屬于“制導型”火船!
“這一戰的消息要是在國際上傳開了,恐怕很長時間都沒有什么列強敢覬覦日本了吧?”在大阪城堡觀戰的鄭洪卻得出了另一個結論。俄國人現在成了一只被殺掉的雞了,英國、美國、法國甚至還有大明,恐怕都不大敢打這個貌似貧弱的小國的主意了。
而遠在京都二條城的德川家慶得知“大阪灣大捷”的消息后,卻對趕來報信的側用人松平簡煜笑著說道:“這下全天下都知道我武家才是日本的棟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