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3年3月的華沙,已經變成了一個真正的戰場,城市的各個角落都不斷有槍聲、炮聲和爆炸聲傳出。古老而優美的城區也時常被濃厚的硝煙所籠罩,一棟棟有著悠久歷史的精美建筑在這個戰火之中化為了廢墟。不計其數的華沙市民和波蘭人在這個春天死于戰斗或是屠殺。然而,所有正處在災難中的波蘭人,卻都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興奮和自豪因為他們的祖國波蘭,將會在這場戰火中獲得重生!
在華沙郊區,飄揚著紅旗的維蘭諾夫宮的一間會議室當中,此刻正煙霧繚繞。一群穿著劣質的西裝的中年人圍聚在會議桌邊,正激烈地互相討論。
會議室的壁爐里燃燒著木柴噼啪作響,散發出的熱量讓他們的額頭上、臉上都密布著汗珠,但是沒有人想到去擦拭一下,因為他們的注意力,早就已經被更重要的革命路線問題而占滿了。
他們的領袖,波蘭臨時民族政府領袖,紅黨領導人帕德列夫斯基和國際工人協會中央委員會主席馬克思,總書記巴枯寧,正并排坐在會議桌一側。他們的表情既凝重,又帶有一絲怎么也抑制不住的興奮。
特別是米哈伊爾.巴枯寧,他的那雙不斷閃著異樣光芒的眼睛,總能讓人發現一絲不易察覺的狂熱。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用一場轟轟烈烈的革命喚醒沉睡中的俄國人民,將紅旗從華沙一路插到彼得堡,插到莫斯科。插到俄羅斯的每一個角落。
“同志們。既然我們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想你們都不想灰溜溜的離開波蘭,或者被沙皇抓去槍斃吧?沒錯,我們還有可能會失敗,因為沙皇的政府擁有強大的武力,可以調集數十萬甚至上百萬大軍來進攻波蘭。”米哈伊爾.巴枯寧緩緩地說著,表情變得無比凝重,“但是我們也要認清一個事實,站在沙皇亞歷山大二世身后的不是幾千萬英勇無畏的俄羅斯人民。僅僅只是幾十萬貪婪、野蠻、毫無道義的俄國貴族還有他們的雇傭軍。而波蘭,有五六百萬飽受壓迫的農民!只要他們全都站在我們一邊,我們就能組織起一百萬人的革命軍隊!這支軍隊不僅可以解放波蘭,還能和俄國人民一起推翻腐朽的俄羅斯帝國!”
這番鼓舞人心的眼神,很快就讓這間會議室的溫度變得更高了,所有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了興奮的表情。
他們當然知道米哈伊爾.巴枯寧不是在信口開河。現在的俄國并不是一個公民國家,雖然亞歷山大二世已經簽署了廢除農奴制的法令。但是實現這一法令是需要一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俄國農奴,在獲得自由的同時還必須付出沉重的代價。
而且自由,并不等于成為國家的主人按照巴枯寧的話,俄國農奴在得到所謂的解放以后能夠擁有的自由。就是交更多的稅,交更高的租子。承擔更重的兵役和勞役……他們只是一群可以自由的餓死的奴隸罷了。
所以沙皇政府不可能真正得到俄國農民的擁護,沙皇的政府,始終是一個寡頭政府!
接下來,巴枯寧用充滿狂熱的眼神環視了周圍一圈,“但是這一場波蘭革命,帶給600萬波蘭人民的,除了國家的自由和,他們還能得到什么?”
“土地!還有土地!”現場立即有人響應起來。
“很好。”巴枯寧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土地才是我們戰勝沙皇的關鍵!所以波蘭臨時政府必須要宣布進步的土地法令,無條件廢除農奴制,所有波蘭的兒女們,不分信仰、種族出身和地位,均是自由平等的公民。還要將農民耕種的土地歸農民所有,無地農民將從國有土地中分得3莫爾格土地。”他頓了一下,大聲疾呼道:“只有這樣,得到土地的600萬波蘭人民才會和我們站在一起,而且我們還會得到飽受壓迫的俄國農民的支援!”
在解放農奴的同時無償分配土地,是巴枯寧的一貫立場,也是俄國土地和自由社的主張。同樣,也是土地和自由社同波蘭紅黨結成聯盟的條件。不過在波蘭紅黨內部不是沒有反對的意見。
“可是這樣一來,會讓波蘭的貴族和地主成為這場革命的犧牲者!他們中間的一些人,會站在沙皇一邊!”
波蘭紅黨的吉萊爾挺了挺腰板,提出異議。“而且將地主的土地無償分配給農民,是對私有財產的嚴重侵犯!這會讓現在支持我們的普魯士和法國感到威脅……波蘭需要的是自由和,不是社會主義!”他把目光投向了坐在巴枯寧身邊一言不發的馬克思,“馬克思先生,您是國際工人協會的主席,您說說看,就波蘭現在這個樣子,能實現社會主義嗎?”
馬克思微微皺了下眉,作為一個精通經濟學原理的革命者,他當然知道現在的波蘭沒有成為社會主義國家的條件雖然在華沙、克拉科夫、盧布林等大城市有一定的資本主義工商業,但是這點工商業在波蘭王國的經濟中所占的比重很小,根本不能和英國、法國、普魯士和美國分裂之前的情況相比。甚至和500年前的波蘭比較也差不太多。如果現在的波蘭可以實現社會主義,那么雅蓋沃國王統治下的波蘭也可以搞社會主義了。這顯然是不科學的!
可現在的問題也是前所未有的,波蘭王國雖然沒有實現社會主義的經濟基礎,但是波蘭革命的領導權卻已經被社會主義者所掌握,難道要一群無產階級革命者去幫助波蘭資本家走資本主義道路?這顯然更不科學!
“我們至少應該努力的實踐一下!”米哈伊爾巴枯寧這時大聲地疾呼道,“我們現在就在走一條前人沒有走過的道路,各種可能性都是存在的,包括直接跨過資本主義階段,直接從封建半封建的莊園經濟過渡到社會主義!而且,我們現在需要600萬波蘭農民和我們一起戰斗,如果我們不把土地分給他們,他們憑什么把生命交給我們?至于不愿意把土地分給農民的波蘭貴族和地主……我只想問,在波蘭被瓜分被吞并的時候他們或他們的祖先在干什么?他們有沒有盡到和土地掛鉤的責任和義務?如果他們每一個人都已經盡到了義務,那么現在需要被解放的就是普魯士或俄羅斯,而不是波蘭了!如果他們沒有盡到一個貴族地主的義務,他們又憑什么可以擁有土地?而現在……我們需要波蘭的農民去盡貴族沒有能盡到的義務,那么波蘭的農民為什么不能得到相應的報酬土地呢?這不是在侵犯私有財產,而是將土地從沒有支付‘地價’的占有者那里收回!”
掌聲,熱烈的掌聲響了起來。在座的波蘭人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出身,都被米哈伊爾.巴枯寧的演說所打動。他們都必須要承認這樣一個事實,波蘭一直是貴族統治的國家,貴族從封君那里領取土地也負責保衛國家。土地通常不是個金錢掛鉤而是和相應的義務聯系在一起的。而波蘭的貴族和俄羅斯貴族、普魯士貴族和奧地利貴族相比,實在太過無用了!曾經,一個泱泱大國在他們手里,一片東歐最富饒最平坦的土地在他們手里,可是他們卻沒有能替子孫后代保住這一切。
米哈伊爾.巴枯寧滿意的點了點頭,說出了他的安排:“那么,就讓我們宣布土地法令,用土地去發動波蘭的農民!現在武器正源源不斷從普魯士和法國運來,這些武器需要有人去使用,使用它們的只能是波蘭農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