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漢代的審美標準,其實跟二十一世紀挺相似的,對美女的要求主要有三條:一是苗條,二是白皙,三是健康。眼前這位是家小姐就非常符合這三條標準,只見她身材裊娜,雖然冬衣裹著不見肌膚,但目測沒什么多余的肉,而且五官端正,面、頸潔白,雙頰更有淺淺的紅暈,不是那種病態的慘白色。
這姑娘要擱二十一世紀,百分制就可以打八十分,倘若剝光了……不,應該說穿上泳裝,得見四肢勻稱的話,那可以再加十分。雖說是勛在前一世被各種媒體上的天然美女或者改造美女養得口味極刁,但來到此世以后,確實還沒見過比這位更漂亮的女人呢。
其實他在這一世也就沒見過多少年輕姑娘,所以衡量美女的標準是直線下跌。當初在窮溝里,這具軀體的老娘那就不用提了,典型的村姑再降三級;后來進了氏家莊院,氏伊的侍妾自然見不著,氏勛還未娶妻,能在眼前晃的也只有些鄉下婢女而已;在朝鮮、南浦、黃縣等各城鎮的大街上,年輕姑娘更少,而且大多沒機會細瞧;進了是家以后,月兒算條件不錯的了,可惜年紀太小,才十三歲,基本上還沒長開,而包括是儀撥給他的另一名婢女在內的其他女人,就算再喪心病狂,也頂多給她們打個及格分兒。
而且那些下人女子,一般情況下三條美女條件都只能占著一條,那就是健康,皮膚不可能白皙,身段也不可能苗條——瘦并不是苗條的同義詞,該凸的地方凸,襯出該凹的地方更凹,那才是真苗條。
是儀有一妻二妾,是著有一妻,其余幾個兄弟都還沒有娶妻,而且就算娶了妻,除非逢年過節的團拜、祭祀,是勛也不大可能得見。雖說漢代的男女之防還沒有后世那么嚴格,但在這種儒門士家當中,女子主內,沒什么必要也不愿意在陌生男人面前晃——即便是晚輩男子,或者叔伯兄弟。
所以是勛進入是家將近半個月了,這才有機會見著是家二小姐。他不禁愣愣地想到,這位就算美如天仙,自己也是沒機會了,就不知道將來能不能娶到差不離兒漂亮的老婆呢?
他還在這兒腆著臉胡思亂想,那邊是著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問:“宏輔你是熹平二年春三月生人,快要十九歲了吧?”是勛點點頭——其實他這具軀體才剛十七歲而已。
“嗯,吾妹小宏輔半歲,果然當以兄禮敬之。”
呦,這位二小姐原來也已經十八了啊。擱二十一世紀,最多也就大一,可是放在漢代,就算按正常標準都該及笄成年了,更別說如今女子及笄、男子冠禮的年歲日益縮減(理論上男子二十而冠,可氏勛就是十八歲行冠禮的),十八歲還不出閣就勉強可以算老姑娘啦——她怎么還沒嫁人呢?
是勛疑惑地望向是著。是著明白他在想些什么,輕輕嘆了一口氣:“原亦許了人家,在雒陽為郎,去秋都中大亂,不幸殞難。可憐哪……”
去秋?那大概是董卓進京那會兒吧?在此之前,十常侍謀殺何進,袁家兄弟火燒青瑣門,殺盡宦官,據說把很多沒胡子的青年郎官也給一鍋端了,二小姐的準老公,不會就是在那時候被亂兵給砍了的吧?是勛忍不住摸摸自己的下巴——亂世可怕呀,自己也應該早點兒長出胡子來才好。
既然已經見完了禮,是小姐也就側著身子,繞過是勛,出屋去了。是勛偶然瞥見,她手里還捏著一卷竹簡——是著順著他的目光一瞧,解釋說:“舍妹最喜讀書……唉,女子便當勤習女紅,讀那么多書,有何用處?”
呀,還是位知性少女,我喜歡——但是是勛隨即就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喜歡有啥用了?同姓不婚,更何況是叔伯兄妹,就算再有什么詭奇遭遇,浪漫情節,她也跟自己無緣啊……除非,她不是她爹生的……大理段公子真是好福氣!
收回心神,他步上前去,解開自己帶來的竹簡,開始向是著請教。可是不能說話,只能動筆,他又不想寫太多的字,這問題就不好提出來。然而更糟糕的是,答案比問題更加要命,是著是喜歡讀書,但聰明面孔笨肚腸,對經義根本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是勛沮喪地覺著,自己徹底算是問道于盲了……那還能去請教誰?是紆嗎?對那人精兒自己還是敬而遠之為佳。是儀嗎?估計他沒有指點自己的美國時間。
沒多久便是除夕,是儀、是峻也從國都回來了,除了是寬還在外游學,一家人樂樂呵呵地過了一個團圓年,迎來了初平二年的春季。
其實說樂樂呵呵不是很準確,因為是家雖然還算不錯,北海雖然還算不錯,大半個天下卻已經開始劇烈動蕩起來了,時局一天比一天更要糟糕。去年關東州郡聯兵討伐董卓,結果主力在酸棗逡巡不進,最終糧盡散去。只有后將軍袁術盤桓在南陽還不肯走,而且最近有傳聞,他跟北上的長沙太守孫堅取得了聯絡,打算全力支持孫堅,再次進攻雒陽。
雒陽也好,南陽也罷,都在千里之外,暫且不論。可是就在這青州,去秋歉收,導致黃巾余黨裹脅著百姓,又轟轟烈烈地鬧騰了起來,先破濟南,接著南下兗州泰山,東侵徐州瑯邪,有傳聞說,似乎又有北上齊國的趨勢。濟南和齊國就在北海邊兒上,怎能不使這些士人老爺們一日三驚呢?據說青、徐兩州士庶因此而渡海避難遼東的,足有好幾十萬口。
據是儀透露的口風,他最近就正奉了北海相孔融之命,在國都招兵買馬,準備抵御黃巾的侵擾。
是勛垂著腦袋苦思冥想——記得北海應該確實是被黃巾包圍過一回的,幸虧太史慈跑平原請來劉備劉皇叔,城池才沒被攻破。可黃巾究竟包圍的是哪座城池呢?這事兒會在哪一年發生呢?自己卻怎么都想不起來了。轉念又一想,算了吧,既然是儀在這場動亂中活了下來,后來還能跑東吳去混個大官兒當,那么自己只要緊跟著是儀,理論上不太可能出什么大問題。
那么,自己要不要也跟著是儀去國都呢?似乎很難找到合適的借口,而且也并非合適的時機……
大概因為招兵買馬實在忙得不可開交,沒空再照顧兒子,所以是儀在年后不久,就把是峻送回家來了。這一下可就徹底亂了套,是峻不是跟家里調戲女奴,就是上街去橫行霸道,要么跟一群狐朋狗友出門聚飲豪賭——整個兒一“混世魔王”薛蟠嘛!因此三天兩頭地被兩個哥哥責罵甚至行家法,還時常把他鎖在屋子里不讓見人。
當然這一切都礙不了是勛什么事兒,相反,家里越亂,八卦越多,他也就越偷聽得不亦樂乎。他現在養成了良好的生活習慣:早晨起來先去場院遛一圈,做做蹲起、俯臥撐什么的,偶爾也跑上幾圈,然后回屋讀書,直到朝食;中午前后繼續讀書,未初趴在幾上小寐一會兒——不敢正經午睡,這時代“晝寢”被認為是最不良、最懶惰的習性;下午經常借著找是著請教經書,或者去場院習射的機會,在宅內各處亂躥,尋找八卦來源,然后再回屋讀書,直到夕食;最后讀書直到戌時就寢,有時候也會讓月兒從廚房偷偷端點兒點心出來,好在臨睡前宵夜——這一天兩頓,對于正在長身體的是勛,實在是吃不大消啊。
冬天逐漸過去了,又迎來了春暖花開的日子。某日午后,是勛正在場院里習射——他覺得太史慈的指點真是太有道理了,自己的弓術又有了長足的進步——突然院門口人影一閃。這回來的卻不是是著了,而是是峻。
是峻和是勛見面的次數不多,但他貌似對這個堂兄態度還湊合,終究這位哥哥不會見天兒責罵他,更不會打他。至于是勛,他對誰,甚至包括大多數下人,全都笑臉相對,反正不說話,正經在肚子里謾罵或者吐槽,也沒人能夠聽見。所以見是峻進來,是勛就放下手,垂下弓,微笑著點頭示意。
是峻朝他隨便作一揖,轉頭望望,只見是勛距離靶子有三十多步遠,靶上已經插了四五支箭,地上還落著兩支——一般情況下,是勛十箭里只認真射兩箭,其它的都是糊弄,他還不打算太引人注目。
“看來七兄的射術不錯啊,”是峻隨口恭維,然后突發奇想,“正打算過兩天跟幾位朋友一起去踏青,順便射獵呢,七兄可有意乎?”
是勛心說,秋冬才是打獵的好季節,這大春天的打什么獵啊?想去踏青隨便,何必再加上打獵呢?可是這番話太復雜,手勢比不出來,他此刻手邊也沒有筆,并且就算有筆也懶得去寫。
所以他只好微微一笑,敷衍過去了。可是沒料到那是峻還當真了,隔幾天就來跟是勛說:“明日便要出城踏青射獵,已為七兄準備了一匹好馬,七兄且隨我來看。”
他把正讀書讀到腦仁兒疼的是勛生扯到了東院的馬廄:“哪,就是這一匹,性情溫馴。七兄你先熟悉一下馬性,明日可不要從馬背上跌下來呀,哈哈哈哈~~”
是勛不去看馬,而先斜眼瞟了瞟是峻,瞧這小子的表情倒是并沒什么惡意,也不似嘲笑自己,也不似想瞧自己出丑,只是普通嘴賤罷了。再去看那匹馬,也就普普通通而已嘛。
這時代的馬匹普遍偏矮,還沒有是勛前一世在六環以外偶爾能見到的拉車的駑馬來得高。雖說西漢武帝曾經從西域引進大批高頭大馬,也就是傳說中的汗血寶馬,用以改良馬種,但好馬大多用于軍中,民間使用的質量就不可能太佳。
他走上前去,摸了摸馬項,按了按馬背,竭力裝出一副很懂行的樣子來。可是心里卻不禁繞開了小九九——“明日可不要從馬背上跌下來呀”……這他喵的確實是個要命的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