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勛很清楚自己的不足,既然工作并不繁忙,就干脆把剩余的精力全都浪費在學習上了——想要將來有更大的發展,就先得充實自己啊。曹操藏了不少書,就比是家要豐富好幾倍,此外荀彧也有不少藏書,是勛見天兒借出來抄寫和研讀。只是因為曹操重實務而不重經學,所以他主要借的都是些史書,比方說史記、漢書、東觀漢記之類的,有時候也就一些史事向曹操討教。曹操倒是知無不言,并且對他的好學大加贊賞。
借了書回來,是勛就自己抄寫——抄一遍也就等于背一遍了,抄書雖然累,但為了加深記憶,這活兒也最好不要假手于他人。只是反正抄了書是自己讀,他也就放開了,不寫隸書、章草,而寫行楷。每當抄書的時候,他都會格外懷念有紙張的年月——唉,簡牘也只有寫錯了方便拿小刀刮掉,就這么一丁點兒的好處罷了。
大概是看他工作不算太辛苦,還有大把的時間用來學習,所以曹操后來一發現馬鐙,就干脆把這活兒也交給了是勛。收降了青州黃巾以后,曹軍的人數瞬間膨脹了一倍,達到四萬多,但是馬匹卻少,總共也不過兩三千騎而已——可是光給這兩三千匹馬制作和安裝馬鐙,那就是一個不小的工程,是勛被迫連續在鄄城忙了將近十天,連休沐日都沒法兒回家。
等他終于把該忙的都忙完了,可以稍微喘一口氣了,出了鄄城返回自家的莊院,立刻就收到了三封信——那是李乾跑了趟徐州,順利達成使命返回以后,給他捎過來的,也不知怎么的沒在城里交給他,卻派人送到了莊院當中。
第一封信是是寬寫的,說兄弟你留在兗州也好,以后徐、兗之間的聯絡就靠你啦,至于你想討要的幾名家奴,很快就收拾好了給你送去——是勛眼前不禁就又浮現出了小丫環月兒的俏模樣,忍不住就用袖子掩了口,猥瑣地輕笑一聲。
第二封信是曹宏寫的,說我們曹家內部得以和睦,全都是宏輔你的功勞啊,我們兄弟絕不會忘。可是你也別忘了,你跟我侄女兒還有婚約呢,到時候可要派人來迎娶啊——于是是勛眼前便又浮現出了另外一個裊娜的身影。他很滿意,自己下半身……啊不,下半生基本上算是有保障了。話說等將來曹丕稱了帝,會不會封曹豹的閨女,也是自己未來的媳婦兒一個郡主哪?那老子不就變成郡馬了么?
第三封信是陳登寫的,簡單介紹了一下是勛離開以后徐州內部的形勢,還說對于莒縣縣令被殺一案,以及袁術潛藏在徐州的密探,他進行了一番細致的調查,已經鎖定了嫌疑人,只是目前還沒有實打實的證據,所以就先不透露了。是勛邊看邊撓下巴,心說這奸細究竟是誰呢?是自己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在歷史上有沒有留下名字來?苦思半日,不得要領。
是勛接到李乾幫忙遞送的信件,是在初平四年的二月初,然后到了這月的月底,果然有一支小小的隊伍從徐州趕來,領頭的就是當初在是家服侍過自己的那個世代老奴。這支隊伍一共包括了四輛馬車,由張闿率領二十名徐州兵護送,是勛一瞧,嘿,全是熟臉兒,都是當初跟自己一起保著曹老太爺到兗州來的瑯邪兵。
至于那四輛馬車,三輛上都裝著金銀財帛,老奴告訴是勛,那都是是家和曹家送給他的日常用度,順便遞上是寬的信,內容不外乎“狡兔三窟”四個字。是勛琢磨著,是著本來就不大會理家,是紆終究是老四,看起來這回是寬回來,是儀不在的時候,家族內外事務就全靠這位三哥來主持了。
第四輛馬車上,就是那小丫環月兒,但奇怪的是,跟著月兒下車的竟然還有另一名女子,看穿著是個下人,看發式還是在室女,十五六歲年紀,乍瞧上去貌似有點兒眼熟。
見了是勛,那女子趕忙跟月兒一起屈膝行禮,開口就說:“見過主人。奴婢本屬曹家,是專門服侍女公子的,此番曹公將奴婢轉送給主人您了。”說著話,就從懷里掏出一方契約來,遞給是勛。
原來如此,是勛這才恍然想起來,當日在雪中“偶遇”曹豹家的小姐,也就是自己未來的媳婦兒,貌似這小丫頭也就跟在身邊兒呢,所以自己還有點兒印象。接過契約文版一瞧,原來這丫頭姓康。他隨手就把文版扔給了跟在身旁的管家魚他,然后問:“你姓康,名字叫什么?”
那丫環絞著雙手、垂著眼瞼,一副老實木訥的樣子,回復道:“稟主人,奴婢沒有名字,因為家中行四,所以女公子都叫我四兒。”是勛心說老子身邊已經有個巳兒了,就別再來個四兒混淆視聽啦,撓撓下巴,猛然間惡趣味涌起,開口道:“那我給你起個名字,以后你就叫康敏好了。”再瞧一瞧那小丫環,也就中人之姿,心說這樣貨色老子肯定是不收的,將來還是把他嫁給個姓馬的吧。
“奴婢謝過主人賜名,”康敏說著話,又從懷里掏出樣東西來,雙手呈上,“這是我家女公子……曹家女公子叫奴婢捎給主人的。”
是勛接過來一瞧,原來是一個杏黃色的荷包,上面還繡著一只怪鳥和一行小字:“彼采葛兮。”
是勛知道這句話出自詩經·王風·采葛,原詩很短小,共分三段:“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表達的是一種思念之情。捏著這個荷包,他不禁一股暖流涌上心田,想不到那曹家小姐還有這份心思哪。行啊,老婆你既然這么深情款款,老公我就對天發誓,過兩年一定去迎娶了你,并且一輩子對你好就是了。
他指指荷包上的怪鳥:“難道這就是鴛鴦?”康敏還沒答話,月兒先在旁邊笑了起來:“公子……不,主人,這不是鴛鴦,這是比翼鳥啊。”是勛聞言,不禁嚇了一跳,心說我這老婆繡工還瞧得過去,但這畫技還得磨煉啊……其實鴛鴦我都是蒙著眼睛瞎猜的,只是覺得大姑娘繡荷包送情郎,沒可能繡一只翼手龍……
當下“嘿嘿”一樂,就把荷包系在腰帶上。就這么一轉臉的功夫,他突然想到,未婚妻送我個荷包也就罷了,為啥要把貼身的丫環也送給我呢?她就算真想送,也得老丈人曹豹答應啊……這究竟是曹小姐的意思呢,還是她老爹的意思,甚至是那“讒慝小人”曹宏的意思?送個丫環過來真是為了服侍老子嗎,還是為在老子身邊安插個眼線?
想到這里,不自禁的就覺得后脊梁有點兒發涼。他仿佛已經看到了兩年以后,當把媳婦兒娶進門來的時候,康敏跑過去大獻殷勤——
“小姐你可來啦,奴婢已經把這家上上下下全都摸了個門兒清。這家里肯收好處的,全都已經籠絡住了,不肯收的,都割了喉嚨埋在后院兒當花肥呢。還有,這是家里的賬本兒還有各房的鑰匙,老爺當日吩咐過的,姑爺的來往信件、公文,也都抄錄在此……”
腦洞越開越大,是勛就覺得那股涼氣從后脊梁一個勁地往上躥,轉過頭去就問魚他:“咱莊上有姓馬的沒有……”
這一天晚上,是勛因為想念當初在是宅中月兒幫自己搓背頗為受用,所以就吩咐燒了水來洗浴。話說他倒并沒有什么不軌的念頭,只是讓老爺們兒幫忙挫背和讓年輕姑娘幫忙搓背,感受是截然不同的——除非那老爺們兒是專業的,可以一邊叼著煙卷兒,單手裹著毛巾,動作不疾不徐,丁點兒煙灰都不沾到客人,最后還能把客人全身的污泥都搓成個大藥丸子,不留一絲一縷在墊著的毛巾上……
可惜,這年月估計找不到這種專業人士了,所以與其讓那些不專業的大老爺們兒給自己搓,還不如換個小姑娘來順便養眼——而既然要養眼,才剛雇來那幾個粗使丫頭當然派不上用場啦。
傭人們很快就推進屋來一口大木桶,盛滿了熱水,是勛脫得一絲不掛,舒舒服服地泡進去,一直泡到全身的皮膚都開始發紅,額頭嘩嘩地往下淌汗,這才半是呻吟,半是呼喚地叫一聲:“進來吧。”
水汽繚繞當中,小丫頭低著頭,邁著迅疾的小碎步就進到屋中,繞至是勛背后。是勛把身子朝前一俯,把整個脊背都露出水外,隨即就覺得一只纏著手巾的纖纖小手按到了自己背上。“嗯嗯,”他滿意地瞇著眼睛,“可以重一點兒……”話音才落,就覺得一股大力從脊背上直透五臟六腑——我靠那是纖纖小手嗎?那是有輛坦克從我背上碾過去了吧!
他“啊”的一聲慘叫,從水桶中躥起兩尺來高,隨即就本能地在空中一個百八十度大回旋,才穩穩站回桶內。這才看清,原來站在自己身后幫忙搓背的竟然不是小丫環月兒,而是管巳啊!
他愣愣地望著管巳,心說這羅莉怎么跑進來了?管巳兩只袖子卷得高高的,露出與她身高相比就絕不纖細的胳膊,右手上還纏著手巾呢,也目瞪口呆地望著他,然后目光從他臉上緩緩地下移,經過胸脯、腹部,直到……“啊~~”這回發出慘叫的是管巳了,只見這小羅莉舉起雙手來捂住了自己的臉,一個猛子就朝屋外躥去。隨即是“咣當”一聲,估計是沖出門外的時候踢到了什么東西。
是勛不禁也低頭瞧了一眼——嗯,水位還是低了一點兒哪……小羅莉這回你可大飽了眼福啊。話說,當日自己出恭遇襲的時候,兩手提著褲子,先是背著那倆刺客逃跑,然后打個旋就摔翻在地,管巳那羅莉真的只瞧見了自己的光屁股么?
啊呀,好冷好冷,他趕緊又縮回水里去了——隔了好一會兒,進來的終于是月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