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橋廣場,范疇站在這里左右看了半天,卻沒發現郭瘸子的身影,走到他往日擺攤的地方,絲毫沒有來過人的痕跡,地面上散落著幾片落葉,郭瘸子習慣靠坐的那棵樹下,腳印比較凌亂,仔細看能分辨出,應該是昨天入夜后,某對情侶在此幽會所留下的痕跡......
下意識的分析后,范疇不由啞然失笑,看來自己這段日子被鬧的精神快時常了,也快成偵破高手了,對什么痕跡都不由自主的想要調查分析一番。
但是郭瘸子沒有出攤這個事,讓范疇又多了一分懷疑,紫龍道長明明說,郭瘸子出來的時候,就說他是出來擺攤算卦的,可現在......
他轉身看了看,周圍也有兩個擺攤的,一個四十多歲的黑瘦子,不認識,另一個卻是面熟,仔細一看,正是前些天開業的時候,見過一面的吳半仙,據說跟郭瘸子關系也是不錯,而且還擅長......對了,摸骨神相!
范疇走了過去,就見吳半仙在那里擺了張小桌子,罩著紅布,身穿黑色中山裝,頭發梳的锃亮,戴了副黑墨鏡,腰板挺的溜直,正在那里一聲不吭的運氣。
在那張桌子的前面,擺了個紅底黑字招牌,貌似是自制的,上面的字寫的不錯,從上到下共八個大字:祖傳玄術,摸骨神相。
難道這吳半仙還真會摸骨?范疇看著他,心里琢磨,一直聽說摸骨神相都是瞎子的本事,因為沒法給人看相算卦,所以產生了這門獨特的手藝,不過那天御靈堂開業,見這吳半仙濃眉大眼。鼻直口方,老頭長的挺帥氣,尤其那倆眼睛炯炯有神。也不是盲人啊。
他本來是想過去問問吳半仙有沒有看到郭瘸子,不過他看著這吳半仙的扮相。仙風道骨的,不由起了好奇心,就想過去讓他幫自己看看,不過又有點猶豫,摸骨這玩意,也不知道都摸哪,萬一這老頭在自己身上上下亂摸。豈不是被他占便宜了?誰知道他好不好男色!
他正想著,卻見一個高大漢子踉踉蹌蹌的從遠處走來,滿身的酒氣,走到廣場看了一圈。直奔吳半仙的卦攤晃去。
范疇心里一動,邁出的腳又收了回來,在不遠處悄悄的看著這一幕。
這漢子又高又胖,黑燦燦的臉龐,橫眉煞目。一看就非善類,他幾步晃悠到吳半仙卦攤前,伸手一拍桌子,語氣不善的問:“你這老頭會算卦?”
吳半仙神色不動,微微點頭道:“祖傳玄術。摸骨神相。”
說了這八字招牌,他卻不再開口了,那漢子又惡聲惡氣地問:“摸骨,能摸準么?”
沒想到吳半仙抬頭看看他,卻搖頭道:“摸不準。”
這個奇怪了,給人算卦都說自己算的準,哪有說不準的?
那人怒聲道:“你看我給不起錢么?今天非要你摸我!”
吳半仙微微一笑:“你要是非要摸骨,那就得雙倍價錢,因為你骨骼奇特,非凡人相也。”
那人一聽,“咦”了一聲,上下打量吳半仙,轟然道:“好,雙倍就雙倍!”
“既然如此,請坐。”
那人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桌子前的圓凳上,把手往桌子上一放,眉頭一挑,粗聲粗氣地說道:“你摸吧!”
吳半仙也不言語,伸手抓過那人手掌,先按了幾下,隨后開始慢慢捏動起來。
那人也不吭聲,瞪大了眼睛,任憑吳半仙在他手上捏來摸去。
范疇在一旁也聚精會神的看著,不過卻看不出什么門道,就見吳半仙在那人手指和手掌間摸了幾把,又在手腕和小臂上捏了幾下,就停了手,雖然戴著墨鏡看不出眼神變化,但臉色明顯沉下來了。
那人不解地問:“摸完了?就這么幾下?”
吳半仙默然點頭,伸手摸了摸下巴,開口道:“既然你想讓我給你算的準,那就恕我直言。”
他說到這里,微微頓了下,抬眼看那人沒什么異常的舉動,反而一臉期待的樣子,就繼續說道:“我就實話實說,你是個囚徒,最近剛剛釋放。”
“哎呀,準啊!”那人一聽就站起來了,滿臉驚訝的叫道。
“坐下坐下,我還有后文。”吳半仙擺手示意,卻忽然壓低聲音道:“只是,你最近恐怕還要進去。”
那人剛剛坐下,一聽這話又跳了起來,瞪眼問道:“為什么?你怎么說我還要進去?”
吳半仙輕咳兩聲,伸手道:“欲問因果,還得摸,把頭伸過來。”
那人這回二話不說,就把腦袋遞了過去,都快鉆進吳半仙懷里了,吳半仙也不介意,伸手只往他的后腦勺和脊椎骨上一搭,按了幾下,就又縮回了手,看著那人說道:“你這兩天想要做一件事,如果你這個事做了,就會進去,而且,還有血光之災......”
他話剛說完,那人撲通一下就跪下了,連聲道:“師父,求指點迷津啊!”
范疇在一旁聽著也嚇了一跳,這吳半仙真有這么神?手往上一搭一摸,能知前因后果?這可比什么批八字的高明多了啊。
吳半仙擺手道:“你若聽我話,你就走吧,越遠越好......否則,你心頭惡念難除,早晚還要生出事端。”
這話一說,那人徹底服氣了,砰砰砰居然給吳半仙胡亂磕了幾個頭,然后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吳半仙忙站起身,扶起他坐好,說道:“莫怕莫怕,人生不如意者大多,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你若有心思,不如說出來,消消心頭執念,說不定就沒事了。”
“唉,師父,您老這是當頭棒喝啊......”
于是,這人就嘆聲嘆氣的講起了自己的事情。
這人喝多了酒,又正激動,說的話是語無倫次,顛三倒四,不過情節比較簡單,范疇在旁邊很快就聽明白了所有的原委。
原來這個人果然是剛從監獄出來,故意傷害罪,十年,等他出來后回到家里一看,媳婦卻已經跟別人好上了,那人還是自己曾經的好朋友。
他頓時連怒帶恨,卻沒聲張,暗地里就尋思著要殺了這倆人,這念頭已經動了好幾天,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一個人出來喝悶酒,無意中走到這里,見廣場有算卦的,就想過來測測吉兇,不想被這位老師父一摸,全都知曉了。
聽完他這段話,吳半仙微微嘆息道:“所謂善惡一念間,你一去十年,世事變化難預料,你既然負人在先,又豈可責怪他人負你在后呢?”
這人聽了,登時又跪倒在地,咕咚咕咚磕了三個響頭,站起身把兜里所有的錢都掏出來了,往桌子上一放,又鞠了個大躬,說道:“師父果然是高人,你救我一命,我無以為報,就按你說的,我還是遠走高飛吧,眼不見心不煩,各自過自己的日子,堂堂七尺男兒漢,天涯何處不存身!”
說罷,這人給吳半仙深深鞠躬,隨后轉過身,哈哈大笑三聲,揚長而去。
范疇看的是徹底目瞪口呆,如果說之前他看郭瘸子給他算卦,那根本就是三分相,七分騙,整個一大忽悠,可這位吳半仙,伸手一搭,便知過去未來,這可絕對是真本事啊。
那人漸漸走遠不見了,吳半仙搖頭不語,收拾起桌子上的錢,也沒怎么數,隨手就揣進了兜里,然后繼續正襟危坐,貌似高人,就像剛才的事沒發生過似的。
范疇此時走了過去,卻已經是心懷敬畏,小心翼翼地招呼道:“吳大師?忙著那,給您老請安了......”
吳半仙一見是他,也笑了起來:“喲,這不是范四掌柜么,這么閑著?”
范疇此時也忘了找郭瘸子的事了,嘿嘿陪笑道:“我這不是惦記您這摸骨神相嘛,您要有空的話,也摸摸我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