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溫度突然降了下來,有了秋高氣爽的感覺。
琉璃病愈,恰巧蕭真銷假要回東津府了,琉璃就親自送他出城。連日來,雖說算不得衣不解帶的照顧,但蕭真日日來往于水府和晉王府之間,御醫請了好幾個,各色名貴藥材和補品流水價送過來,是個人就會感動,何況是最受不得人家對她真心好的琉璃?
去年這個時候,東京都的人還看琉璃的笑話,覺得晉王殿下會嫌棄她這江湖女兒。蕭真確實是嫌棄來著,但很快就變成了喜歡。如今,人人都說漕幫大小姐是個好命的,不僅能嫁得貴婿,還得了未來相公的心。有婆婆撐腰固然好,但攏得住男人,才是女人能修煉成的最高境界。
“這時候乍暖還寒,你要當心身子。”站在城門外,琉璃遞給蕭真一個三層的紅漆描金點心盒子。里頭,有十幾樣精致小點,當然不是琉璃做的,但卻是她的心意。
對蕭真,她不知道要怎么報答。縱然覺得石頭成親,她勢必不會對九郎毀婚,卻因為不能付與一顆真心,總有些歉疚。也許正因為如此,所以總顯得無法親近,隔著一層什么似的。
“給我路上吃的?謝謝琉璃。”蕭真很高興,接過后遞給身邊的貼身侍衛,又笑道,“我是習武之人,不容易生病。倒是你,平日要仔細著些。看看,瘦得下巴都尖了。”
琉璃也努力的回以笑容,還故做輕松的道,“立秋前后,民間有貼秋膘的說法。我回頭讓府里多弄點肉食,等你下回休沐。指定能胖回來。”
海船在這個時代,全憑季風作為動力,所以進秋后,港口就特別忙碌,海運事宜也特別繁重,因為大批的船開始等著審批,然后裝滿了貨物。等待冬天的季風來臨。這意味著,蕭真又開始晨昏顛倒的生活,有可能一兩個月才得幾日假期。
蕭真很想抱抱琉璃,親手掂一下份量。可是,很多事可以偽裝,唯有感覺不能,身體永遠比思想和心靈忠實。平時接近,蕭真感覺得到琉璃的肢體抗拒,盡管她很努力化解。有時候甚至主動親近他,但終究是不能完全瞞住人的。所以,蕭真伸伸手,卻又縮了回去。
他以為成親后就會好的,于是只認真點頭道,“說到就要做到哦。”想了想。還是決定多句嘴,“琉璃,這回水兄回來。你們兄妹似乎……疏遠很多。從前你們多親近哪,我曾特別羨慕你們的感情。在我所見里,骨肉之親像你們這樣,才不枉投胎一場。你自己可能不覺得,你在水兄面前永遠是笑著的,看得我心情也會跟著好。可最近……你們兩人連話都很少說。”
琉璃心頭一凜,知道是自己太放縱內心情緒,露了點馬腳,連忙低下頭,不讓蕭真看到臉上的神情。低聲道,“從前我娘在的時候總說一句話:做弓弓彎,做箭箭直。不喜歡我們兄妹間經常沒大沒小的嬉鬧。如今哥哥新婚,我怕太不守規矩,影響他和嫂子之間的感情。再者若被嫂子發現我是個被寵愛的小姑,會覺得新婦難為吧?不如……遠著些,冷著點。反正,他是我哥哥這一點,是永遠也不會變的。”嫂子,兄妹,新婦,永遠不會變這些詞,說出來就是刺著心,可又不得不這樣講。
蕭真忍不住摸了摸琉璃的頭發,“你就是太為別人著想了,我倒覺得無所謂的。你嫂子那個人,看起來知書達理又溫柔和雅,定然能與你相處得很好,不用擔心。”看得出,他對秋霜華的印象極好。
琉璃卻不知說什么好,只得胡亂應了,目送蕭真一隊人馬遠去。
回到水府,因為蕭真的話,她心里亂得很,就遣了丫頭,自己一個人在府里溜達。像所有習武之人的家一樣,在距水石喬的院子聚名堂不遠處,有一個小校場,是專門以偏院另辟出來的,廂房全拆了,地方盡夠寬大,用于練武之用。只兩間正房,用來擺放器械和設備。
不知不覺中,琉璃走到了小校場。愕然之下,眼見四周無人,她就想出點汗,發泄一下內心的郁悶。只是,當她正在常年不鎖的器械房內挑刀劍,忽然聽到外頭傳來腳步聲。
自從偽裝成柔弱的大小姐,她就很少在別人面前顯示武功,平時也就偶爾在自己院子里松松筋骨,還得是在四大貼身丫頭看門閉戶的情況下。就算水府中到處都是漕幫的人,但事關機密,知道細節和內情的人也就是凌紅蝶和唐春兩口子,所以她仍然需要掩飾自身。
來者很快,琉璃沒辦法,只好掩身在數排架子后的角落里,摒住了呼吸,降低存在感。沒想到的是,進來的正是凌紅蝶和唐春二人。
凌紅蝶臉上有煞氣,唐春卻很無辜,不斷低聲解釋,“你講講理啊,幫主要怎么樣,我哪有資格置喙。雖說我受重用,到底是手下人。”
凌紅蝶板著臉,“直諫兩個字聽過嗎?他做得不對,你身為手下人,為什么不能勸阻?這才是正直,這才是忠心。他娶親,自是身不由己,我懂。可為什么還把新夫人帶過來?你就不勸勸他?”說的正是水石喬。
“紅蝶……”唐春為難,伸手拉凌紅蝶的胳膊,卻被啪的打掉。
“小姐不是幫主的妹妹,偽裝成這個身份,是有大事要做。這事,旁人不知,你我還不知道嗎?”凌紅蝶那樣剛強的人,聲音卻有些哽咽,是因為心疼琉璃,真情流露。
琉璃聽在耳里,看在眼中,感動得眼眶濕潤,努力提醒自己要堅強。
受了情傷而已,她何必像個怨婦般自憐自艾?該怎樣,就怎樣,誰知道未來的事?她還有那么一大票手下,若連這一關也過不了。她對得起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追隨她的人嗎?
只聽凌紅蝶又道,“小姐與晉王殿下訂親,確實是舍了自己。但幫主舍不下,后來二人之間的情形如何,你長了眼睛,看不到嗎?若非幫主情深,小姐也不會猶豫搖擺。生出這些閑事閑非來。”
“幫主也很苦的。”唐春微惱,說了句公道話,“小姐苦,可苦得過幫主嗎?到底,她不用背著背叛的包袱!”
“沒人怪過幫主!小姐也是!”凌紅蝶控制不住的高聲,但因為兵器房是開著門的,她的目光一直放在門外,不怕有人接近,不怕被人偷聽。卻不知道。惟一偷聽的人在里頭。
“我就是看不過去,他干嗎把那個女人弄到東京都來!可惜他是幫主,在幫規之下,我不能違抗他,也不能揍他一頓!”
唐春見老婆真的動了氣,嘆道。“這……其實也不能怪幫主。我們上路時,幫主沒打算帶新夫人上京,新夫人也沒表示出這個意思。不過走到半路。我們發現后面有人墜著,帶了人去查,才發現是新夫人偷偷跟著。”
凌紅蝶愕然,沒想到是這么回事。躲在里面的琉璃,也非常驚訝。
只聽唐春又嘆了聲,“新夫人說,幫主前腳走,她后腳就夢到了老夫人。老夫人什么也沒說,卻是很不放心的樣子,一直掉眼淚。似乎是覺得自己彌留之際糊涂,耽誤了幫主的真心姻緣。所以,她就跟了來。覺得老夫人是托付她,要她看到幫主真的成家立業才放心。她說,小姐不是幫主的妹妹,但她是。雖是夫妻之名,也要跟著,非要看幫主塵埃落定,才再考慮自己再嫁之事。只有他們兄妹二人都過得好了,老夫人在泉下才能閉上眼。”
“這話太狠了!”凌紅蝶搖頭道。
唐春不解,可琉璃明白。
抬出石老夫人,就是戳中石頭的軟肋,刺中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又提起泉下之事,那不是說若石頭不帶她來,石老夫人會死不瞑目?
這認知,讓琉璃的心再度警鈴大作。因為能用這樣的心機,說明秋霜華不愛石老夫人。真正的親人,哪舍得以老人家的靈魂做伐子?石頭未必不明白,可子欲養而親不在,那也種痛苦迷蒙了他的心智。而他對她卻是另一種說辭,另一種解釋,把攜妻進京的事攬在自己身上,是怕她與秋霜華相處不好,為秋霜華答應改嫁之事增加變數。
石頭是個有英雄氣質的男人,但出身草莽,沒有經過宮斗掙扎,所接觸的女人,大多是直來直去的類型,這注定他對心機女的手段應付笨拙。難道他不明白一個詞叫得寸進尺嗎?
琉璃本想離石頭遠點,讓他們之間的亂局自然破解。可現在,她突然不放心了。
接下來,唐春又雜七雜八的說了很多話,全是為水石喬解釋的。因為水石喬是真的苦,真的被逼入困局,所以凌紅蝶慢慢消了氣。直到他們離開,也始終沒發現有第三者在場。
而琉璃等他們走得人影不在,悄悄回到自己的生生居。
她決定,不再當鴕鳥,要主動接觸秋霜華。首先,她只是情怯,卻并沒虧欠誰。其次,她感覺到了秋霜華不簡單,她得知道敵人是誰?要做什么?第三,她誓要為姐姐報仇,那是誰也無法阻擋的。
神擋弒神,佛擋殺佛!
…………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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