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我錯了,求您別趕我們走,我爹娘年紀大了,受不得折騰啊!”宜蘭倒是精乖的,馬上撲上來向綺羅求情,綺羅盯著這位哭得梨花帶雨的,倒別有一翻精致。不過,她當上位者習慣了,若誰都在她面前哭一鼻子,亂求情,她就答應,她就啥也不用干了。只能笑了一下,看向了顧仁。
“爹決定的事,大家都不能反對。再說,老太太在世之時,就已經分了家,姑姑也有自己的嫁妝,我記得嫁妝里也有宅子的,這里是宗宅,原本就不該讓姑姑住的。”顧仁忙說道。
“讓我走也成,把原先金創藥的方子給我!”顧姑姑看顧老爺走了,她也不嚎了,直接狠狠的對顧仁說道。
金創藥是之前長春堂止血散的名字,因為綺羅陪嫁了止血散,金創藥現在在長春堂產量極少,幾乎要被棄用了。不過就算是全面的棄用,這個方子也不是顧仁說能給,就給得了的,藥方是一族的事,就算是顧老爺,其實也不可能作得了主的。
“姑姑!”顧仁真的說不出話來了,這個還真的讓人無語了。
“讓我走就得給我方子,我還等著這方子給宜蘭做陪嫁呢!”顧姑姑一付理所當然的樣子。
“這個我們做不了主,讓父親開長老會吧!”顧仁只能這么說道。
“不給我方子,我是不會搬的。”顧姑姑拉著女兒昂首走了出去。
“姑父,能問問。姑姑給宜蘭是不是找好了人家?”綺羅想想,看向了還趴在地上的柳姑父。
“快勸勸吧,她也不知道在哪認識了慶和堂的夫人,說什么讓宜蘭去他們家做什么當家少夫人。條件就是陪嫁一個長春堂的藥方。今天其實她就是來跟大哥說這個的,不過……唉,不能給藥方,人家哪是要宜蘭,人家是要藥方的。萬一將來那藥方給他們帶不來利益,宜蘭又怎么過日子。人家開口就得說,若不是你們陪嫁藥方,我們家才不要你呢。你們姑姑真的瘋了,一定要阻止她啊!”柳姑父說得一把淚,顯然。此時。他真的快瘋了。柳姑父對惟一的女兒還是全心全意的。所以此時,他真的想要阻止。
現在綺羅終于明白,為什么柳姑父堅定不肯搬家了。若不搬家,至少顧姑姑還得看著顧老爺的臉色,有些話,她還是會聽顧老爺的,可是真的搬走了,就真的沒人能阻止她了。可是問題在這兒,誰又能真的幫了誰一輩子?就算顧老爺肯照顧顧姑姑一生一世,那么顧仁肯不肯照顧宜蘭一生一世呢?就算顧仁肯,也得自己肯吧?她很清楚的知道,她對于曾經覬覦過自己丈夫的女子。絕對沒這么好心。
顧老爺沒回家吃午飯,到了晚飯時,聽顧仁說了顧姑姑的條件,顧老爺差點沒暈過去。
“綺娘,你怎么看?”顧老爺定定神。
“其實給不給也無所謂,主要是,那藥方是老祖留下的,真的給了,只怕會留下不孝的名聲;再就是,若是給真方,他們很容易從這個方子里,推論出老祖用藥的習慣,長春堂老祖留下的其它藥方就危亦了。不過若是公公心疼表姑娘,媳婦倒是能做一個藥效和味道差不多的出來給他們,不過,這真的對表姑娘好嗎?”
綺羅遲疑了一下,一個藥方對她來說真不算什么,她一早就跟顧仁說過,她不在意顧家的藥方,她其實看到實物,就能做個差不多的出來,所以這些藥方對她沒什么用。若是能為宜蘭的幸福,她不介意做一個出來,反正也沒什么損失,可是問題是,這能給她帶來幸福嗎?她再不喜歡宜蘭,卻也不能看著她入火坑而不管不是。
慶和堂在京中藥鋪中也算一號,這一號的名聲怎么來的,是讓人很不好形容的。一般藥鋪要打出名堂,一是要有好藥,二是要有好醫。
看仁心堂就是醫館取勝,他們家的風濕丸也是極出名的,京中無人不知,所以仁心堂雖然不大,但是名聲卻不小。
而長春堂是百年老店,剛剛綺羅說的老祖,就是顧家在京中建立家門的第一代宗主,前朝做過御醫的。現在顧家藥方之中的七成都來自于他。所以就算是這一代,長春堂雖無名醫了,但是店老,藥好,歷史悠久,深得京中百姓的信任。
而到了慶和堂,就不好說了。慶和堂的東主是在別處賺了點錢,于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開起了藥鋪,并沒有什么根基。他們是財雄勢大,倒是請過幾個名醫坐堂,其中最出名的,據說是當過太醫的,但是那位太醫運氣不佳,診病時,出了錯,然后病人死在慶和堂,當時這事鬧得極大,慶和堂若不是東主有錢,只怕也挨不過。太醫的光環去了,其它人,也就更沒什么可說的了;而關于藥,一個新成立的藥鋪,家主又不是懂藥的,他們哪有什么成藥方,就算是在醫書之上做的幾個成藥方,基本上,同類的,市面上各家都有自己的獨到之處,誰會買他們的。
所以其實,他們家剛開張時,行內大多數人都認為,這家是東主砸錢的玩藝,最終一定開不下去的。結果那家東主雖然不懂得醫和藥,但是人家是正爾八經的生意人,人家馬上調整了策略,他們家的藥價都是行會定價的最低標準。一味藥,哪怕只便宜一文錢,對普通老百姓來說,都覺得占了大便宜,于是,慶和堂一下子就在京城里站穩了腳根。很多百姓都是拿著別人家的藥方,山高遠長的去他們家抓藥。所以這時,就不得不說,行會是個好地方了。若真的打起價格戰來,到最后,只怕也就真的不死不休了。
所以說,慶和堂說什么劣跡,還真沒有。可是就是他們把手伸到長春堂,就讓大家都不太舒服了。讓綺羅不禁要想,原本就是不差錢的主,開藥鋪不過是玩藝兒,她絕對相信,他們另有發財的門道。現在特意把當家少夫人的位置讓出來,就是為了一個被長春堂棄用的金創藥配方,綺羅怎么著都不會信的。所以她把可能性一說,順便說了一下應對之法。
“你能做?”顧老爺不忙著生氣了,而是震驚了。
“爹,您放心,她這樣的,滿京城不多。況且,真的能做的,人家也不稀罕咱們家的藥方了。”顧仁怕父親受刺激,急忙說道。
現在他也明白,綺羅對想學藥的族人,都不怎么在意的原由。對他們這些真的學透的人來說,他們站的角度都不同。他們站在頂尖上,于是下面的人,就變得可笑了。所以她從來就不打聽顧家的藥方,所以,她也不介意用自己的理解再做一套出來,給宜蘭當陪嫁,反正也不是真的,當然,也不算是假的。她說了藥效和味道都差不多,只是因為那是她仿制的,人家從這個藥方里,也找不出老祖的個人習慣,推測不出其它的方子的原貌罷了。但是這些藥方,對長春堂的打擊不大,因為人家還是更信長春堂這三個字,到時只要說,那是仿的,不是長春堂的方子,一切就齊活了。
“你姑姑這人怎么這么大歲數,不長腦子呢?”顧老爺也學過,顧仁一提就明白,兒媳婦不在意,只是覺得這事透著就讓人惡心,真的成了,那宜蘭算什么?人家是陪嫁藥方,他們家是為了藥方,只能接受一個人。傳出去,連帶著長春堂都沒面子了。
“宗族不會答應的,到時,你姑姑也走不成了。”顧太太顯然很遺憾了。原本以為終于擺脫他們了,現在等于空歡喜一場,顧太太哪能不失望。
“宜蘭的性子,真出去了,也麻煩……”綺羅沒說下去,其實現在她也后悔白天說要趕他們出去的話了。基本上,顧姑姑一家屬于那種容易惹禍的主。真的趕出去了,他們也還是長春堂的人。顧老爺能說跟妹妹斷絕關系嗎?真惹出事來,掃尾的還不是她們。所以想想,放在身邊,只怕還能影響小點。
顧老爺和顧仁也都松了一口氣,真的綺羅堅持讓他們走,他們還真不好反對,因為這是宗婦的要求,即使是宗主,也不好反對的。現在綺羅松了口,他們也就能就坡下驢了。他們想法其實和綺羅一樣,既然我們沒法切割,你們還是在我們的眼皮下面好了。
宗族會議還是要開,總得讓顧姑姑知道她提的要求有多么離譜,連帶著顧二叔和顧義也被列席了。結果他們一聽顧姑姑的要求,顧二叔都不淡定了,跳著腳直抖,“你豬腦子啊?這種條件,你也敢答應?你有什么資格答應?這方子有你的份嗎?”
“你們不是有新方了嗎?舊的又不用了,為什么不能給我?明明你們不要了,還不便宜自己人?”顧姑姑越發覺得自己有理了,說得那叫一個擲地有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