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果然是個簡單而粗暴的人,顧仁一找他,他直接點了隱衛,沖到仁心堂。好在,秦修再怎么魯莽,也會先把仁心堂暗暗地的一圍,清了外圍之后,直接沖進仁心堂。
段大夫也是見慣大場面的人,猛的看到這個,也不禁大怒起來,段大娘也嚇得不輕,忙拉著段大夫直發抖。
“秦大人,這還有王法嗎?”段大夫怒吼著。
“那位就是時先生吧?”秦修看看不遠處的時亞,笑了一下,手一揮,很快,時亞連開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打暈了。用牛筋繩綁得跟個粽子似的,就被扔在了段大夫夫婦的腳邊。
“打開他的嘴,看看有沒東西。”秦修終對著段大夫夫婦一塊拱了一下手,回頭吩咐了一聲。
副將打開時亞的嘴,用竹簽仔細檢查,沒有蠟丸之類的玩藝,想想不放心,直接打落了時亞滿口的牙齒。一個也沒留下。如此劇痛之下,時亞自然醒了,對著段大夫哭喊著,不過沒牙了,聲音顯得很是怪異。
“秦大人!”段大夫憤怒了,眼淚也都掉了出來,就想撲上去跟人拼命了。
“把他帶回去,身上的東西全給我扔進石灰水里,他人扔進池里泡著。”秦修對段鼎還是有愛的,一邊自己親身上陣攔著段鼎,一邊吩咐著。副將帶人把時亞帶走,小院里也恢復了平靜,段大夫怒視著秦修。
“秦大人這是何意,沖進來抓走老夫之徒,是想安一個什么罪名給老夫不成?”段大夫深吸一口氣,顫抖著指著秦修的臉。若是平時,他斷不會如此,眼睜睜的看著愛徒滿臉都是血的被帶走,土人也有點土性的。
“老爺子,您閨女救了我媳婦,您也救過我的命。我不給誰面子,也得給您面子不是。是您女婿讓我來抓人的,剛剛做的都是您女婿讓我做的。他說了,這位時亞真不是好人,全身都是毒藥讓我們小心。我不是怕您這兒有危險嗎?真的馬不停蹄就來了。對了。他的房間在哪。他的東西我們都要帶走。”秦修毀人不倦,呵呵的就把顧仁給賣了。
“是宏毅讓你們來的?”段大娘馬上不哭了,馬上問道。
“當然。說了,這人恐怕是鞍然來的奸細,圖謀不詭!我真是擔心您二位的安危,即刻就來了。”秦修看剛剛的表功沒成功,于是再表一次。
“他爹,慶余這么多年沒回來過,現在突然跑出來是有些奇怪,宏毅只怕也是擔心吧。”段大娘自然要站在女婿這邊的,“秦大人。慶余的房間在這兒,您看看,不過我看他沒什么東西,只怕會失望。”
“我們街坊出門行商十八年,回來時,兒子都長大成人了。長久不歸有什么可奇怪的。”段大夫沒搭理妻子,盯著秦修的眼睛,表明長久不歸,不算是什么問題,滿街都是在外滯留不歸之游子。這不算是什么理由。
秦修笑了,扶著段鼎坐下,段大夫得好好敬著,誰敢說自己一輩子沒病,現在太醫都不敢信了,誰知道哪天,朝庭看自己家不順眼了,太醫一劑藥就能讓自己家斷子絕孫,所以有一個好大夫,可值得信任的好大夫,做心腹,這是很重要的。于是,他脾氣難得好一會的,乖乖的陪著段鼎好好坐著。
“老爺子,知道您心疼徒弟,就這么一個成器的,說實話,若是沒事,誰都高興,可是萬一有事呢?萬一真的跟您女婿說的,他是奸細,我真不怕他卷了您家的方子逃了,我真是怕您和夫人出事。”秦修說得情真意切。
“是綺娘讓你們來的吧?”段鼎坐下,好一會兒,才沉聲問道。他還真不是瞧不起女婿,而是女婿真沒那個天賦,最多發現有點不對勁,不會直接說那是奸細。而秦修口口聲聲的是擔心自己的安危,這個女婿就算是真的,但是秦修能買女婿的賬嗎?
“顧夫人發現時亞的手不對,那是常期用毒之人的手。”秦修決定也不藏著掖著了,看看外頭,壓低聲音輕聲說道。
段鼎沉默了,綺羅看得到,是因為她對時亞沒有原生的感情,對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本能的防備,然后細心的觀察,看出不妥也是正常的。
而他也細想想,如何在制毒時安全防范,他也是教過他們的,在段鼎看來,無藥不毒,無毒不藥。所以他的藥理和毒理是放在一塊講的。
時亞和綺羅后來都能制毒,這與段鼎的理念不無關系。綺羅一眼看出了那雙手,而段鼎不是沒看見,而是他本能的回避了。對段鼎來說,時亞是特殊的一個存在,一個被他當成兒子,或者弟弟的存在。
段大夫下山之后救的第一個人就是時亞,時亞是個孤兒,沿街乞討。被蛇咬了,暈倒在城墻的邊上。路上人來人往,卻沒一個人幫他。那時段鼎非常年輕,剛剛師滿下山,于是馬上為時亞解毒,當然,那時他并不姓時,也不叫亞。
‘時亞’這姓名是他們師徒人生第一次合作。他的毒被治好了,抱著段鼎要拜師。段鼎那時也是少年心性,也就滿口答應了。問他姓甚名誰,結果這位從小吃的就是百家飯,穿的百家衣,他就叫‘小乞丐’,不時還被人叫什么‘雜種’,‘小鬼’之類的。
“碰到師父也是我時來運傳,就姓時名轉運好了。”不得不說,那時的時亞就極其的聰慧,拍著胸對段鼎說。這話說得就根本不像是從小長在街頭的小子能說得出來的話。
“姓時可以,不過叫傳運太俗。不如叫亞。”段鼎搖頭,想想叫‘時運轉’就覺得惡寒,趕緊說道。
其實段鼎也是調侃于他,‘亞’取自《漢十六經》里的一句話,‘夫地有山有澤,有黑有白,有美有亞。’亞其實本義為丑。段鼎當時是調侃他長得丑。當然,亞也有次之一等的意思。后來段鼎還是告訴他,取為亞字,還是希望他不可凡事強求,次一等是福,下一次會更好。只不過,那時的時亞,卻已經聽不進去了。
時亞就在那時跟著段鼎,段鼎出師本就是師父讓他游歷天下,增廣見聞之外,也是四處行醫,好磨練自己的醫術。他也是從小跟著他的師父吃過不少苦,對著時亞,就好像看到了年少時的自己,對他真不是像對后來徒弟那樣,真的是百般的疼愛與呵護,教他讀書認識,講解醫道,真是不厭其煩。
時亞就是這么跟著段鼎一點點長大,憑著他的天賦,他的醫術跟著段鼎一塊迅速的成長起來。他們一塊一點點的長大了。所以,他們曾經是比父子還親近的師徒,也是朋友,是親人。
在段鼎覺得技藝已成,他終于回到了京城,顧師兄幫他娶了親,生了綺羅。段鼎一直還是把時亞當成繼承人的,或者,他從來就沒覺得時亞是跟女兒有什么不同。
在綺羅三歲時,段鼎覺得時亞也到了該出師的時候,便他對他說,“你已經學成了,你該出去獨立的走走,闖出自己的名堂。”
時亞當時沒說什么,對他三跪九拜之后,背著段大娘準備的行李就走了。一走就這么多年,連封信也沒回來過。后來段鼎對以后的徒弟,女兒都那么嚴厲,多少也是受這件事的影響,他有時想想,自己是不是光顧著教他醫術,卻沒教更多,所以他對徒弟和女兒嚴厲,是從師父那兒學來的,因為他知道感恩,那么用這個法子,女兒和徒弟也會知道感恩吧。所以其實基本上,段大夫醫術一流,與人相交,其實是九流的。
時亞的回歸,其實也是占著天時地利人和。段大夫這段時間正為自己年過半百,卻面對的是后繼無人而焦慮著。這讓段鼎時常會想起舊事,特別是綺羅身子變差之后,他也明白,綺羅畢竟是女兒,她更重要的幸福不是成為自己的繼承人,而是長春堂的宗婦。因為這樣,他也就越發的想念當年的徒弟,惟一的一個。
當時亞真的回來了,于是段鼎真的太高興了,高興到可以忽略一切,甚至忘記通知女兒,時亞回來了,他忙著讓段大娘收拾屋子,忙著問時亞是不是還愛吃這個,愛吃那個。他甚至沒有考較時亞的功課,對段鼎來說,只要人回來了,就成。成不成名醫,能不能名滿天下,都不重要。
現在聽秦修提到了時亞的手,段鼎的淚終于還是掉了下來。在女兒和徒弟之間,段鼎自然更相信女兒,或者也不是相信女兒,而是他也想到了那雙手。綺羅是段鼎教的,而段鼎和徒弟之間相交最深的就是時亞。他們很親近,于是他們也很了解。很多事,不用講得太透的。
往事還歷歷在目,段鼎真的沒想到,十多年不見,現在他終于回來了,結果現在告訴他,這個徒弟可能真的有問題,所以此時怎么不讓他老淚縱橫。
“顧夫人的意思是,在永安朝里,用毒高手也是數得出來的,大家也都知根知底,時先生醫術高超,又是用毒之高手,而一去經年,寂靜無聞。這與常理不合。她真的是擔心萬一心懷不詭,您和段夫人就太兇險了。”秦修趁熱打鐵,表明自己真不是亂抓人,自己真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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