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很是簡單,只有一桌一椅,夜瞳坐著,靜靜地注視著破碎流年的槍口。當她現身的剎那,鮮血王座似乎身體微微震動,顯示了心底的震驚。
夜瞳雙眼微開,透著淡淡紅色的瞳孔凝視著對手,問:“你知道我,同為古老血裔,為何要殺我?”
鮮血王座沉默片刻,方道:“真是讓人震驚,您居然繼承了那位陛下全部的容貌。作為一名圣血之裔,在這里請收下我最高的尊敬。只是很可惜,您將是毀滅在破碎流年下最精美的藝術品。因為人族,不愿意看到您返回暮光大陸。”
“人族……”夜瞳眼睛漸漸變化,瞳孔深處的紅色更加艷麗,也更加懾人心魄。她抬起頭,看著鮮血王座,問:“你為何要為人族辦事?”
鮮血王座微微一笑,說:“我還以為你會問,人族為何一定要阻止你返回暮光大陸。請我出手的代價可是不低,而且現在外虛空,又有兩個人族天王到了,專為攔截你而來。”
夜瞳可有可無地順著問道:“哦,為什么?”
鮮血王座一聲長笑,道:“你想知道嗎?我偏偏不想說了!哈哈哈,時間到了,這就送你回歸鮮血長河吧!”
話音猶在虛空中回蕩,破碎流年已是一聲轟鳴!
一團由無數色彩組成絢爛光芒從槍口中噴出,轟向夜瞳所在小木屋。光芒一離槍口,就迅速變大,到達小木屋時,已化成一顆數米的光球,里面有無數色彩各異光片,有若七七彩流星雨,墜在小木屋上。
每個光片都如同一把無比鋒利的刀,瞬息間就將小木屋切割成無數極微小的碎塊,然后在虛空原力中湮滅。更多的碎片則是圍上了夜瞳,繞著她瘋狂切割。
夜瞳起身,單手向前,撐起一道血色護罩,將無以計數的光片擋在外面。
“沒用的!”鮮血王座哈哈大笑,笑聲有些癲狂。狂笑聲中,他又對著夜瞳連轟兩槍,每一槍轟出,他眼中的血色就會暗淡幾分,可見發動這樣的攻擊對他來說消耗不小。
第三槍的時候,圍繞在夜瞳周圍的光片多得幾乎將她整個人淹沒。在瘋狂切割之下,血色護罩已經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崩毀。
然而她的臉依舊平靜,似乎沒有任何事物能夠讓她動容,哪怕是死亡。
鮮血王座的面容愈發扭曲,眼中閃動著瘋狂的光芒,用近乎歌詠的呢喃聲自語:“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把這極致的美麗撕碎,我的破碎流年才能真正完美……”
虛空深處,戰斗依舊在繼續。
張伯謙以一已之力牽制眾多敵手,而指極王和永燃之焰的戰斗不是尋常強者能夠插手的,連親王們都不敢湊上去,大公們和艦群更是躲得遠遠的。
此際指極王已經漸漸占了上風,打得愈發從容。而永燃之焰雖然有些被動,可想要真正擊敗他,還是相當遙遠的事。
無論張伯謙還是指極王,都展現出立于世間頂端的戰斗藝術,指望他們犯錯幾乎是不可能的。在漫長的持久戰中,他們必定會是笑到最后的人。永夜諸位大君惟有依靠種族天生的優勢,以更為雄厚的原力積累,才能夠和張伯謙與指極王拼消耗。
然而占據優勢之后,指極王并沒有再出重手,而是將優勢守得穩若泰山,牢牢地把持著這一點先手,也不謀求擴大。這就讓人有些難以理解了。
永燃之焰忽然道:“姬問天,沒有用的。你想騰出手去幫張伯謙,除非擊敗我才行。”
“他還需要我幫?”指極王微笑道。
“那可不一定。張伯謙夠強,可惜即使對你們短生種來說,他也太年輕了些。這一次我們帶來的人都是特殊挑選過的,里面就有專門針對他這種空間能力的人選。也許一會兒,就可以給你們一個驚喜。”
指極王不為所動,笑道:“或許如此,不過張青陽開始時下手重了些,我看你們那些人都有點怕他啊!離得那么遠,有什么殺招都要落空了吧?”
此刻張伯謙與洛薩、梅丹佐的戰場被永夜強者們各據方位圍起,只是三位親王還離得近一點,大公們就躲得有些遠了,目測是他們各自的最大攻擊距離。
虛空不同于內陸,遠距攻擊在莫測的虛空原力中會威力大減。在這個距離上,大君天王之下幾乎已經無法控制發出的力量傳遞效果,那些永夜強者們就算有特殊攻擊,力量厚度的本質不會改變,就是打到張伯謙身上怕也不痛不癢。
看得出來,張伯謙先手就是大威力秘技,直接秒殺一名大公,著實震懾了永夜一眾強者,就連親王們都格外小心翼翼。
實際上親王都至少有一兩個可與大君比肩的威能,今天來的三人中除了哈布斯外,另兩個還都是資深親王,本不至于畏縮成這樣,只是張伯謙落手實在太重,親王們雖然不會被一擊而殺,可即使被重創,也是非常難受。
現在除了洛薩,就連梅丹佐都有些縮手縮腳,才讓張伯謙顯得游刃有余。否則的話,他早就該落在下風了。
目前,無論指極王還是張伯謙都處于能戰能走的有利位置。兩人看似也沒有換傷殺人之心,只維持著有利局面。不過這也可能是假象,一旦給了他們機會,無論指極王還是青陽王都絕不會錯過。
此戰就算是維持下去打個平手,永夜一方實際上也是虧了,畢竟在此白白隕落了一個大公。
永燃之焰忽然道:“你們覺得把我們拖在這里,就能阻止我們接人了嗎?”
指極王悠然道:“人你們當然可以接,不過這條航路是必經之途。只要從這里過,老夫我拼著付出點代價,自然能將人留下。”
永燃之焰哼了一聲,冷道:“你既然知道那人是誰,就應該知道她與你們人族之間的淵源有多深。這樣你還要對她下手?”
“讓她回去,無異縱虎歸山。家國大義面前,過去那一點淵源根本算不得什么。就算老夫和青陽,在大勢面前,也要順勢而為。”
永燃之焰冷笑,道:“說得好聽!你們人族還不都是些陰狠狡詐之輩!”
“多說無益,我們慢慢打著就是。老夫最近很閑,不在乎打上十天半個月的。”
“你想拖到新世界大門開啟?別妄想了。”
指極王悠然道:“拖不拖得到,試試不就知道了?”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張伯謙的問話:“我們要攔那人,究竟是誰?”
指極王還未回答,梅丹佐就陰惻惻地道:“都打了這么久,青陽王難道還不知道為什么?看來你在人族中,不太受帝室歡迎啊。”
“廢物還要多話!”張伯謙一句喝斥,頓時讓梅丹佐老臉脹得通紅,如欲滴出血來。他咬牙切齒,可畢竟不敢上去肉搏。無光君王本就不擅長近戰,現下實力受損,貿然貼過去可是會有生命危險。
堵住梅丹佐的話之后,張伯謙沉聲道:“老王爺,你一直不說要攔之人是誰。現在我倒是有點好奇了,想要知道個究竟。”
指極王嘆了口氣,“知道又有何用?不如不知。反正我等在這里糾纏數日,也就夠了。”
張伯謙卻已生疑,并不放松,繼續追問:“若是如此無關緊要,您豈會把我拉來?現在浮陸那邊已經開戰了吧?”
這話說得已經非常直白了。兩大陣營一共出動五名大君天王,外加永夜一方多位親王大公。這樣堪比國戰的陣仗,怎么可能是為了無關緊要的小事?
指極王不動聲色,道:“時候到了,自然知道。”
見指極王仍不肯正面回答,張伯謙皺了皺眉,沒再問下去,心中卻數個念頭電閃而過。
張伯謙曾命下屬在中立之地加布了耳目,最新得知的消息是千夜和宋子寧不日將出征,可除此外就再也想不出那塊大陸上還有什么特別人物。指極王不肯說,張伯謙已經有點疑心或許牽涉到了自己的立場問題,而黑暗大君居然不就勢叫破,卻讓他的疑心又變成滿心疑惑,這究竟是什么道理?
洛薩一聲冷笑,道:“你們以為議會就這點手段嗎?不怕告訴你們,我們已經另派人前去接殿下回歸!”
指極王也不著惱,連連閃過永燃之焰數次反撲,方道:“是嗎?派了人去啊……不過就算你們接到了人,不也一樣要從這里過?在老夫面前,還能讓你等帶活人走?”
頓了一頓,指極王道:“罷了,為了讓你們早點死心,我也不妨再告訴你們一件事。那就是你們能派人到中立之地,我帝國自然也可以。眼下取她性命之人,大概已經到了。”
永燃之焰神色一凜,道:“不對,帝國有數高手,去向都在掌握之中,你們哪還抽得出人前往中立之地?”
略一思索后,永燃之焰忽然大驚,失聲道:“鮮血王座!”
指極王微覺意外,含笑道:“永燃之焰果然智慧,這么快就想到其中關鍵。沒錯,我們就是請了鮮血王座出手。此時此刻,那位應該還沒有離開中立之地吧?只要尚在中立之地,她就應該不是鮮血王座和破碎流年的對手。”
永燃之焰加緊了攻勢,臉色陰沉,不知在想些什么,可是卻并未如指極王預料中的那樣極為氣急敗壞,或者驚慌失措。
指極王一邊招架,一邊也開始沉思。不過此刻他也沒有更多辦法了,棋子都已經布下,只有靜觀其變。
浮島上,夜瞳身周一切都已湮滅,就只有血色護罩還在頑強支撐,可是在萬千流彩碎片的切割下,也支撐不了多久。
鮮血王座目光閃動,說:“能夠在破碎流年三擊之下支撐這么久,殿下果然名不虛傳。可惜,沒人來救你的話,殿下就注定成為破碎流年的收割品了。”
就在這時,一道青色光芒自虛空中出現,若匹練般直擊鮮血王座。鮮血王座大叫一聲,噴出一顆宛若紅寶石樣的鮮血,直接轟在青光上。
青光被紅寶石切割得支離破碎,而寶石也暗淡無光,又收回去鮮血王座體內。從這一記交手,雙方似是平分秋色。
然而就在鮮血王座與青光交手的瞬間,虛空中探出一只大手,生生插入萬千流彩破片中,將夜瞳一把提了出來。
流彩破片自然不肯干休,但是那只手彈出一團青光留在原處,大多數破片立刻換了目標,掉頭撲向青光。轉眼之間,就扎成一團,有如布滿了彩色玻璃碎片的大球。
緊接著一聲轟鳴,猛烈的爆炸中,破片四下飛射,片片都帶著致命威力。
一個破片如電掠過,差點射中鮮血王座自己。他微微側頭,才讓過了這一擊,不過破片也在他面頰上留下一道細細血線,一滴血珠緩緩滲出,滑落。
鮮血王座對自己臉上的傷似是一無所覺,只是盯著對面。
在夜瞳身后,走出一個中年男人,看上去優雅溫潤,就連目光也是柔和的,不帶絲毫殺氣。
鮮血王座的目光卻落在他的右手上。就是這只手剛剛將夜瞳從死地中挽救出來,并且巧妙地引爆了破碎流年余下的威力。
那人也付出了代價,鮮血正自指尖緩緩滴落。只不過,那血是青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