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聲長笑,道:“以閣下手段,會甘心輔佐那么一個廢物?我可從來沒聽說過周圍出了閣下這樣厲害的人物。若是讓那廢物登位,大位上真正坐的是誰,還用說嗎?”
千夜淡道:“你既然看出我的實力,就應該知道,鄭國只不過是個跳板,我也不會在此久留。”
“即是如此,那二王子英明神武,遠見卓識,閣下何不投靠,好好輔佐二王子登位?總好過那一無是處的廢物。”
千夜臉色一沉,冷道:“投靠?你這是瘋了不成?”
老人握緊戰斧,喝道:“果然狼子野心!老夫今日就替鄭國除一禍害,替我那外孫搬掉一塊攔路之石!”
說罷,老人氣勢陡升,須發飛揚,如雄獅般撲向千夜。沖到半途,他一聲暴喝,戰斧上甩出一片電火,風雷交加,當頭斬向千夜!
千夜身形不動,大海漩渦領域瞬間發動。和過去不同,經過青陽王補完后的大海漩渦領域絕對力量沒有增加,操控卻更加得心應手。此刻領域之力全都集中在老人身周,其它地方風平浪靜。
老人撲擊本如鷹擊長空,卻突然似是重了幾十倍,筆直下墜。他大驚,在空中拼命調整,重重落在地上,雙腳已沒入青石地面。變故突來,老人急提全身原力,方能與那沉重如山的壓力抗衡,但再抬眼時,千夜已不知去向。
老人心中警兆剛起,忽然身上一輕,一顆頭顱就高高飛起。直到最后,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敗得如此之快。
看著老人緩緩倒下的尸身,千夜搖了搖頭,心中嘆息一聲。
老人性情剛烈,實力不凡,雖是十五級修為,但以他的經驗和戰力不少十六級的也不見得是他對手。只是他見識短了,又有愚忠,死抱著外孫不放,在爭位一事上寸步不讓。
這種人,不得不殺。
門口響起一陣急驟的腳步聲,宋倫和幾名傭兵將軍殺氣騰騰地沖入大廳,看到千夜,俱都是一怔。
千夜向老人尸體指了指,說:“這人應該就是城主了。你們把他的腦袋帶出去,能招降的就盡量招降吧。”
宋倫點頭稱是,快步去拾起老人頭顱。
一名傭兵將軍撓頭,還是忍不住道:“我就說沖進來怎么連個鬼都看不見,原來您老人家早就到了。”
“我還沒那么老!”千夜哈哈一笑,東岳一挑,已經把那傭兵將軍拋到城主府外。
遼城經營的比預料中還要好些,抵抗也更激烈。哪怕是城主授首的消息已得到證實,守軍群龍無首,零星巷戰依然持續了好幾天才徹底平息。
這幾日,南若懷馬不停蹄,不斷拜訪城內各大家族,謀求支持。千夜收遼城看中的是這里現成工坊,當然不可能屠城,除了封鎖消息外傳,余下說服和安撫的工作自要由南若懷來做。
各世族大戶中,有些見風駛舵,有些嘴上說著好話,實際屁股坐在墻頭,只看將來風向;還有些態度冷淡,敷衍了事的。
這些都還是南若懷能見著的,有幾家閉門不見,甚至破口大罵,責他引外賊入室,必會遺臭萬年,等等等等。
無論碰了什么樣的釘子,南若懷臉上始終都是溫和謙沖笑容,即使對著當面痛罵的也是如此。只是回到城主府時,他眼中也會多出隱約的失落和疲憊。
遼城是二王子的傳統勢力范圍,說服世族豪強支持自己的難度比浮島要大得多。而且這些豪強對于南若懷的輕視是根深蒂固的,鄭國王子那么多,鬼知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三十一王子是什么貨色?
已經有消息靈通人士從故紙堆中翻出王家歷年邸報,知道了南若懷的母親原本是個歌姬,連正式封位都沒有。還是生了男孩,才勉強給了個后宮的最低位置。
歌姬之子,也想上位?
這日南若懷剛剛回到城主府,就有侍從道:“千夜大人要見你。”
南若懷急忙打起精神,等站到千夜面前時,又恢復了一臉陽光的模樣。
千夜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這幾天日子不好過吧?”
“哪有……”頓了一頓,南若懷苦笑,道:“確實是這樣。他們都覺得我是歌姬之子,不配大位。就算是上位了,也是史書留罵。”
“歌姬之子怎么了,當今大秦的那位陛下,不也是類似出身嗎?”
皓帝母系卑微并非秘密,只不過他得先秦帝親自傳位,是不折不扣的正統,附庸小國里可沒有幾個人敢議論他,若被人傳了出去,那可不僅僅是蔑視皇帝,而是挑戰整個大秦的權威。況且皓帝以往名聲不顯,近期傳出天王挑戰雖未成功,卻已打通關隘之說,自此再無任何非議之音。
千夜敢這么說,南若懷可不敢,恭敬地道:“大秦陛下之事,我可不敢妄議。”
千夜點了點頭,道:“你能謹慎,也是好事。現在遼城的局面,你有什么建議嗎?”
“我再多勸他們幾次。”
“就只是這樣?”
在千夜目光注視下,南若懷只覺得坐立不安,一層一層的冒著冷汗。他頭微微低下,道:“全憑大人吩咐。”
“我在問你的想法。”
千夜的聲音越是平靜,南若懷就越是緊張。他思前想后,終于道:“也許,也許要殺一兩個人。”
“這還差不多。”千夜點頭。南若懷如蒙大赦,瞬間又出了一身冷汗。
千夜手指一動,將面前的一張紙推到南若懷面前。南若懷拿起一看,見是一份名單,上面正是這幾天公開辱罵過他的那幾戶人家。
“都在上面了吧?”
“……沒錯。”
千夜淡道:“那就好。叫你過來的時候,宋倫已經帶著部隊去了,現在應該到了吧。他們既然想要英烈之名,那就成全他們。”
像是為了印證千夜這句話,窗外忽然亮起一片紅光,仔細看去,那不是晚霞,而是城市某處的火光。
南若懷此時倒是不再緊張了,只向窗外投去一瞥,就再不回顧,只恭謹地道:“大人英明!”
千夜道:“現在不殺他們,今后人人效仿,那還得了?只會需要殺更多的人。”
南若懷嘆道:“其實我們鄭國一直有刀兵爭位的傳統。哪一次大位更替,不是殺得血流成河?兄弟相殘,父子對決的場面多了。就是這一次,二哥、五哥和十一哥三人中無論誰贏了,都必會把另外兩人的母族斬盡殺絕。”
千夜起身,在室內踱步,緩道:“我來墉陸,就是來取地的。不過我要取地,自然會從黑暗種族手中去奪。這天下存身之土,是永夜與黎明之爭,而不是一家一國,一族一地的爭斗。所以其實我對鄭國沒什么興趣,將來你鄭王要是做得好,那就把這里都還給你。但你要是做得不好,或是有貳心……”
南若懷忙道:“絕對不會!”
千夜抬了抬手,南若懷立刻閉嘴。千夜繼續道:“我對鄭國沒什么興趣,卻不代表著可以讓你們給我搗亂。在大勢之爭中,別說是王位,如果不為人族存身之地出力反而扯后腿的話,那鄭國本身都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南若懷汗透重衣,又想表態,然后生生忍住。
千夜嘆了口氣,道:“當年我曾經見過一個鄭國人,或許你也認識,她叫南華。”
“知道,那是九王姐。”
千夜想著往事,片刻后方道:“她什么地方都好,就是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糊涂。不,也不能這么說,她該是凡事只想著自己感受,不會顧忌其他人吧?你們鄭人,外戰不行,內斗倒個個都是行家。”
這一下南若懷又坐不住了。
千夜看著窗外火光,淡道:“事分大小,天下之爭也有大勢和小節之別。我到墉陸是為了自己以及兄弟,但也不妨礙我順手為人族大勢做點事。反過來說也是一樣。”
南若懷靜靜聽著。
千夜卻沒有再往下說,而是揮手讓他退下。
等南若懷離開之后,千夜就站在窗前,默默看著幾處熊熊升騰的火光。遠方隱隱傳來槍炮之聲,顯然有著抵抗。不過幾個家族哪里抵抗得了千夜手下的精銳傭兵,反撲轉眼間就被鎮壓下去,槍聲平息的速度遠比許多人想的要得快。
千夜叫來侍從,吩咐道:“通知城市各家族,各商行主事,明日一早到城主府議事。無論是誰,敢不到的,就按照這幾家處理。”
“放心,大人。”侍從殺氣騰騰地去了。
等侍從離開,千夜又在原地靜立了一會兒,方道:“進來吧。”
門外走進一個年輕女人,一身侍女打扮,笑得很是清新可愛。看到是她,千夜也浮上微笑,道:“慧大小姐不待在宋閥,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來的人正是宋慧,在安國公夫人的葬禮上,千夜曾經和她有過一面之緣。卻沒想到,能夠在這遙遠的墉陸重逢。
宋慧狡黠一笑,道:“我來給你當侍女啊!”
“這怎么當得起?”
“怎么,不歡迎嗎?”
“當然歡迎,不過你不待在宋閥,怎么跑到這里來呢?”千夜把問題重復了一遍。
“來給你當侍女啊!”宋慧又把答案重復了一遍。
千夜無奈,攤手道:“應該是子寧叫你來的吧?你要是再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就回去吧。”
“你這人怎么這么不憐香惜玉啊!”宋慧叫了起來。
“對你憐香惜玉的家伙現在都變成尸體了吧?”千夜毫不客氣。
“那可不是我,用來形容宋子嫣還差不多。”
“子寧對你們的評價可不是這樣。”千夜清楚記得,宋子嫣似乎更單純,只是有著富家女都有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