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這些人無一不是家族中堅,至少都是大執事之類的人物,經驗豐富,識見廣博,眼界非尋常人可比。千夜神將能力一出,特別是能夠與其它秘法疊加的特性,哪怕是最不擅長修煉之道的,思索片刻后也就明白了這個能力何等強大。
千夜踏破神將天關一事,已在短短時間內轟傳帝國上層,一切能夠找到的資料都被人挖掘出來,可說整個帝國都在拿著放大鏡研究他。
他的修煉入門是兵法訣,雖有晨曦啟明天賦,但從理論上來說也是早早耗盡了潛力,因此很多人仍不敢相信,新生一代中,怎么就是千夜突破了神將天關呢?他可查的經歷無非是從永夜大戰開始的鐵幕、巨獸之眠、大漩渦等等一系列陣營戰。
似乎這意味著以張伯謙為代表的以戰養戰硬派修煉風格的成功,然而除了宋閥之外,誰家的子弟又不是從血火中走出來的呢?誰家又沒有過天才夭折之痛呢?
新生一代中,趙君度比千夜晉階更早,可是他重傷之后根基已損,冒著奇險才成功晉階神將。雖然他那必中的可怕能力成功保留,還得以強化,但畢竟再望向天王的前途就黯淡了,幾乎所有人都認為趙君度將止步于此。
是以千夜晉階成功,就引來萬眾關注。特別是千夜當年對決魔女,原初之槍初次在眾人面前現世,當時就有人發現原初之槍對神將也有威脅。所以此刻千夜不僅僅是新生代的第一人,更有人認為他一晉階就很可能是最強的下位神將。
如果千夜的神將能力也可疊加到原初之槍上……
眾人忽然不寒而栗。
當下就有人小聲說起白閥之事,覺得明白了當日白閥為何竟能忍得下這一口氣。
千夜被眾人包圍,嘈雜的聲浪吵得他都有點頭暈,而始終保持微笑,時時要客氣幾句的結果,就是臉都有些僵硬。但起碼的禮貌還是要有的,現在各家可都在送兵送糧,還不是小數。
從宋子寧身上,千夜至少學到一點,對待金主還是要好一點。
再者說,送物資裝備是一方面,起碼名義上千夜還要付錢,可派私軍參戰就完全是另一回事。這相當于預期在千夜的地盤上取得一塊附屬土地,不管怎么解釋,性質上都是把自己和千夜捆綁在一起。
這其實是相當于提前下注,一旦千夜再有突破,甚至是達成天王至境,那么這些家族就相當于依附在大樹之上,自身地位也能得到相當提升。
此刻找上門來的世家可能有些底蘊,千夜隱約聽說過其中幾個姓氏曾是上品,甚至數百年前是門閥,但其實最近這幾代已算不得什么有影響力的世家了。真正既有實力又有地位的上品世家就只有飲馬殷家,而殷家代表則保持著起碼的矜持,只談出錢出糧,不說出兵,連敏感些的軍需物資都不在提供清單上。
其它中小世家雖然每家實力不足,最有實力的也要咬牙切齒才能拿出一千私軍,不過架不住數量眾多,轉眼之間,千夜手上就多了支足有一萬五千精銳戰士的部隊。
這支部隊的初始裝備和運輸全會由各家自行解決,千夜需要負擔的只是他們抵達墉陸后的軍餉費用。有這支在帝國本土都堪稱精銳的部隊,對上墉陸那些烏合之眾,完全就是橫掃。
兩家大商行的主事則在默默盤算,最后各出一千商行傭兵了事。由此可見,他們對于墉陸開拓出產的利潤前景并不是特別樂觀,但又不打算放過攀附千夜最好的時機,于是就采用了一個折衷的辦法。
當下就有世家中人冷笑,陰陽怪氣地譏諷:“鼠目寸光!”
那兩位主事也不生氣,只是道:“我們小本生意,只能賺些快錢,見笑了。”
他們這么一說,那些世家中人也不好意思再窮追猛打,況且這兩大商行背后自然也是各有來歷,于是說了幾句客氣話,也就過了。
世家不同于商行,許多世家經營家族產業都是從百年考慮。對他們來說,墉陸哪怕出產再怎么貧瘠,有一塊領地的話,幾十年后也能回本,此后就是純賺。這是延續家族血脈的根基。而在商行眼中,一個幾十年才能回本的生意,怎么看都不值得。二者難說誰對誰錯,只是著眼長短不同而已。
況且大秦以武立國,門閥世家維系的基礎就是開疆拓土和軍功,任何一個世族想要維持地位,甚或再進一步,領地十分重要。尤其是那些核心領地位于帝國內陸的世家,和平是和平了,開疆拓土和攫取軍功的難度也不是一般的大。現在千夜這里無疑是一個好機會,至少墉陸比最底層的永夜大陸要豐裕一些吧?
等到眾人稍稍安靜,千夜拱手道:“各家熱誠,我已經知道了。我就在這里等候七日,七日后再前往墉陸。”
眾人聽弦歌而知雅意,立時紛紛呼應。
“沒有問題。”
“我家誠意,七日后必到!”
好在千夜已是神將,識辨能力有極大提升,一片雜亂中已將各家‘誠意’都記在心底,就等七日后接收了。
至此皆大歡喜,約好了晚上歡宴,不醉不歸后,眾人就各自散去。
宋子寧這時才有和千夜獨處的時間,一把抓住千夜袖子,道:“好你個家伙,有這么厲害的本事居然不告訴我!”
“我也是剛剛才溫養成功。換了在白閥時候,可還用不出來呢!”
宋子寧道:“你跟我來!”拉著千夜就走,進了浮空艇的指揮室,將閑人揮退,拿起一張紙,就在上面迅速書寫。
千夜一眼望去,看到的是一串名單,里面有的眼熟,有的不認識。
“這是什么?”
宋子寧頭也不抬地道:“仇人名單!現在你厲害了,我就可以報仇了!”
千夜有些哭笑不得,指著其中一人,道:“這位是孔家的吧,怎么得罪你了?”
“你難道忘了當年天玄春狩?”
宋子寧若是不提,千夜還真就忘了。現下回想,當初為選拔年輕一代才俊所設的天玄春狩,完全就是小孩子的游戲。當年視為天人的衛國公,數次傷病,現如今戰力大概也就和千夜伯仲之間。世事變幻,莫過于此。
感慨完往事,千夜看著一臉毫無半點玩笑神情的宋子寧,怔了一怔,道:“你是認真的?”
“當然!”
“他后來又對你做了什么嗎?”
“后來?誰關心后來?”
“那你把他放上這張名單,真就是為天玄春狩?”
“就是。”
“這……”千夜無語。
宋子寧這時寫完了長長的名單,心安理得地道:“我這人一向記仇,你又不是不知道。”
“這也叫仇……”以此為標準的話,那千夜的仇人不知道會有多少,他還能一一殺光不成?
宋子寧卻不管他,將名單再仔細看了一遍,小心收起,笑道:“有了這張名單,我就有了動力。你不幫我也沒關系,等我成了神將,自己來就是。”
“你現在就要成神將?還早了點吧?”
宋子寧的世間繁華確實是三大頂級黎明原力之一,但不多的幾次演化,仍能看出來和千夜相比,火候始終還差了一點。想進軍天王至境,就需要至精至純,宋子寧此刻只能說是有一點點希望,最好在晉階神將前先打牢基礎,未來才有可能。
迎著千夜疑問的目光,宋子寧搖了搖頭,道:“來不及了。”
“什么來不及?”
“新世界行將開啟,我必須得在那之前踏破神將天關才行!”
“為什么?帝國難道還缺你一個神將?”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千夜微微皺眉,別看宋子寧嘴上怎么說,卻從來不是莽撞的人,如此大事上,為何突然草率?但就像趙君度選擇行險邁過神將天關,宋子寧如今的打算,怕亦無法動搖。
接下來數日,兩人各自修煉,一直到七日約定之期的到來。
此刻浮空艇起降場上極為繁忙,擁擠不堪,到處都停滿了運兵船。原本運送軍需物資的貨船已經先行出發,好為運兵船騰出地方。各家私軍到的有先有后,要就地完成編組,才能前往墉陸。
將數十家私軍傭兵整編成軍,極為繁復,哪怕有宋子寧主持,也過了三日方才完成。編組成軍后,一支龐大的運兵船隊騰空而起,徐徐駛離秦陸,前往遙遠的墉陸開拓。
就在駛出秦陸保護層,躍入虛空的瞬間,千夜忽然感覺到什么,瞬間心中浸滿冰冷、孤寂與傷痛,竟有種不欲再生之感。他就是一怔,再想尋覓時,這種感覺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千夜將感知放開,虛空茫茫,一無所獲,只當是初晉神將,感覺出了偏差,并沒有太放在心上。
龐大的船隊逐漸遠離秦陸,前往墉陸。宋子寧并沒有同行,而是留在帝國,繼續著不為人知的謀劃。在他看來,此刻的千夜不說在墉陸無敵,至少也不會有什么人愿意輕易招惹。
旗艦中,此刻多了近三十名戰將,都是各家率領私軍的將領,兩大商行或許是為了顯示自己的實力底蘊,各派了三名戰將領軍。
但無論是誰,見到千夜時無不畢恭畢敬。如今他再不是起于底層大陸,前途未明的年輕天才,而是一名貨真價實的神將,無論在哪個陣營都是立于力量上層的大人物。
千夜平時不喜多話,再加上偶爾會露出的神將威壓,漸漸就讓眾人心生敬畏,在他面前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
千夜率領運兵船隊降落在原鄭國的西疆要塞,并在這里完成下一步的整編。在整編完成之前,千夜暫時還不打算帶他們進入大回廊,看到狼人和自己的特殊關系。
隨著新一批物資和設備的到達,這片原屬于鄭國的土地頓時變得十分熱鬧。負責護送設備的人都是行家,到達目的地后一看地理分布,就將許多采礦和勘探設備轉送往旭東浮島。這種貼近保護層的浮島,往往會有珍稀礦物出產。
象這類物資調撥與分配,都是大事,哪怕宋慧也不能自行決斷,都要來問過千夜。是以這些時日中,千夜也是忙得團團亂轉。
就這樣,一月時間轉眼過去,千夜幾乎被瑣碎事務淹沒,無瑕他顧。好不容易一切都理上正軌,狼人伯爵艾斯卡就傳來一個好消息,翡翠海周邊地區的反叛部落基本平定。
這個進程比千夜預想的還要快得多,翻閱戰報后千夜得知,艾斯卡聯合了大祭祀,派出多名祭祀分頭前往各個部落,先行勸降。
由祭祀出面,效果比什么酋長將軍要強得多,許多部落就此臣服,而艾斯卡則集中兵力對付那些不肯屈服的大部落,并且聯絡了那些暗中屈服的部落內外夾擊,幾個大部落都是一戰而下。
打掉了大部落,其它狼人就失去了主心骨,要么投降,要么舉族遷移。
整個翡翠海,就此盡入千夜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