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設伏的地點選在了一片樹木稀疏的灌木叢,植被茂密的樹林里不利于他們射箭,反而利于水鹿逃跑。
王三坐在坑里直打嗑睡。忽然,李四捅了捅他。水鹿們來了!他精神一振,和李四一樣透過縫隙向外看。
一群水鹿走過來了。它們行動敏捷,井然有序。一只雄鹿走在隊伍前,看樣子是這只隊伍的首長。它頭上的鹿角是獵人們常說的“大魚尾”,左右兩邊一共三杈,鹿角七杈時是最完美的。此角已骨化成堅硬有棱的干角,長達三尺。這標志著它至少已經有四歲了。它身高四尺開外,頗具雄風。一路走來,不時“漂漂”的叫著。李四知道它的叫聲不是說發現了他們,而是警告別的鹿群,這一片地兒是它罩著的,過來者,驅之。
王三看著這頭雄鹿只流口水。按照經驗,只是這一頭就能出一百多斤肉。那鹿角雖然只有梅花鹿的一半價,也是不小的收入。他有點擔心陷阱淺了。
李四捻著一小撮胡須,心里格興奮,這一票是贏定了。他對自己設下的局充滿信心。他十歲就和父親滿山滿跑來跑去。那時候粵東一地,也有很多水鹿,可是越打越難打不說,也越來越少。
他十八歲的時候聽人說紅毛番招人來臺灣獵鹿,那個地方人少鹿多,于是就來了。在打獵的過程中認得王二和王三哥倆,比較投緣就搭伙在一起。后來王二死后,他就收了王三做義弟。
李四最喜歡碰上剛剛成年不久的雄鹿,自大,無所畏懼。他最恨活到十幾歲還沒死的雄鹿,在他看來,那種鹿比很多人都聰明。
那頭年輕的雄鹿,沿著熟悉的小道得意洋洋地走著,它的嗅覺告訴它周圍很安全,但它沒有注意到它蹄下藏著的危險。它干凈利落地掉進陷阱。它的第一反應竟不是發出警報聲,而是憤怒地嚎叫,好像要找出對手拼命。它蹄下的套子準確地套住了它的蹄子,它越是憤怒地掙扎,套子纏得越亂越緊。
后面的水鹿迷惑了,也許正是因為雄鹿沒有發出警報聲,它們才沒有亂跑,正圍著陷阱看。有的水鹿還忙里偷閑吃著灑上了鹽水的綠草葉子。
李四看到時機到了,暴喝一聲竄出來,張手就是一箭,一只正嚼食著葉子的母鹿被射穿了脖子,一命嗚呼。王三也不甘示弱,跟在后面投了一把標槍,正中一只小鹿的后背,小鹿慘叫著倒地。其它鹿四散而逃,但無一只鹿再落陷阱。李四已經很滿意了。那一只雄鹿至少就能賣出不少里爾。而且他看出,他射中的母鹿還是帶崽子的,鹿胎可是個好價錢。
東邊又傳來水鹿的哀鳴聲,哈哈,又套中了一只。
李四對王三說:“先別管阱里的。它現在正在勁頭上,反抗得厲害,一個不慎,傷了鹿角也是損失。一會兒多灑點鹽水給它喝,再渴它半天,它就焉了。你先去打死套中的。聽它叫的聲音,是個半大的鹿。”
王三興奮地說:“好咧!”他回到設伏的地方,拿中一根短小粗壯的打鹿棒,去東邊了。
海洋之心暫時停了下來。因為上面的人們爭吵起來了。有人建議留在某處等候,可以節省柴油而且還安全。又有人建議繼續向前,河口地區資源如此豐富,恰好說明此地的文明沒有開發,就算有文明肯定也等級不高,所以安全性不必考慮。想要尋找他們就必須到上游,從地形看,上游水淺,地勢高,非常適合低等級文明。還有人說,不如重新回到海岸,沿海岸走更好。最后這個建議被大家一致否定。還有人罵了臟話。
一直保持安靜的伍大鵬忽然笑了,說:“大家有沒有注意到,好像我們的脾氣都變暴躁了?”大家一下子靜了下來。
李子強道歉:“對不起,建人,我不知道為什么變得這么沖動。”
建教授笑著擺了擺手:“沒事兒,真理越辯越明!”
孫德發說:“這么爭下去沒有效果,我們還是成立一個小組吧。”
“對,還是叫啟智會吧,”宋士達回想著,“開啟民智,建設民主與法制,當年我們有多么崇高的理想啊!可惜現在的年輕人,在各種勢力的努力下,早就不關心政治了。”
李子強大聲說:“不用管他們怎么樣,現在我們就是年輕人!還叫啟智會,還是大鳥當第一任組長。”
建教授說:“雖然這個名字現在聽起來很幼稚,但它代表了我們的一段經歷。我贊同。”
孫德發說:“讓我們重回二十年前。我也贊同。”
經過商議,組長伍大鵬發出第一個命令:繼續前行一個小時,然后尋找適合泊船的位置。
海洋之心繼續向前行駛,保持著不到三節的速度。這條河的兩岸不斷的變窄,沿岸的植物也些變化,開始出現了一些竹林和灌木。
“如果這里有人類的話,現在還不是植物的對手。”
建教授一面用望遠鏡搜索岸邊,一面和宋士達聊著。李子強和伍大鵬觀察另一面。
河水變得越發平靜了,船體早沒有剛進河口時那么揺晃。雖然發動機的聲音不大,但偶爾也能驚起幾只水鳥從河面上掠過。
“快看那兒,右岸!”伍大鵬突然喊了一句。
眾人齊向伍大鵬指明的方向看去。
在河的右岸上,有倆個人。仔細觀看,一個拿著刀正在地上宰殺一頭黑不溜秋的動物,另一個在蹲在河邊洗著腸子一樣的東西。
王三和李四好不容易把四頭水鹿挪到河邊。水鹿被打死后,要馬上開膛剝皮,否則一個“捂膛“,所有下水就糟蹋了,還影響鹿皮的質量。所以兩個人不顧勞累,立刻忙活起來。李四拿著解手刀一氣呵成地先完成了三只較小的水鹿的開膛、剝皮、解肉。最大的要留在最后,那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王三屁顛屁顛地揪來許多木荷樹的葉子,輔在地上。他心里樂開了花,他雖然算不清這四頭水鹿能賣多少銀子,但四哥說過多分自己一些。說不定這幾年攢下的銀子能說一房媳婦。他把鹿下水捧到河水里洗凈,擺放在沙灘上,幾個時辰就能曬個半干。他正快樂地洗涮著,就聽到有微弱的轟隆隆的聲音傳來。要下雨了?他抬頭看看天上,萬里無云。是自己聽錯了吧?又埋頭干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剛剝完鹿皮的李四也停了下來,直起身子問道:“什么聲音?”
王三答道:“我也聽到了,莫不是要下雨?”
“不可能,大晴天。”
倆人四處看著。忽看到了。天哪,河面上一只白色的散發太陽光茫的怪船駛過來了!
眾人在望眼鏡里觀察著那倆個人:真好,是兩個漢人。頭上用布片包的發髻,棉布衣服右衽,腰間圍著藍布帶,半長褲,看不清鞋。黑不溜秋的是一頭鹿,能看到長長的鹿角。
“他們看到我們了!”
眾人在望遠鏡里看見了那倆個人驚異的表情,然后又做出要跑的動作。
“發仔,再慢點,別嚇跑他們。”
“把他倆拍下來!”
“喊兩句吧,讓他們知道我們是好人。”
“喊什么?”
“隨便!”
李子強打開喇叭,想了半天后,拿起話筒說:“老鄉,鹿肉賣嗎?”
李四和王三一直恐懼地盯著那只怪船,心里呯呯亂跳。突然,那只船發出了巨大的聲音,聽不清說什么。倆人不用商量,一個漂亮的齊轉身,沖向遠方。
“靠!”眾人一起氣憤了。
“我要是喊‘老鄉你好’就對了。”
“沒用的,他們是害怕。再說也不知道能不能聽懂。準備一下吧,就泊在這里了。”
眾人麻利地穿上警用防暴服。宋世達和建教授還在手忙腳亂地給沖鋒舟充氣。
李子強給了個評價:“水平不行。”
宋士達沖著裝扮整齊,拿著七連發扮酷的李子強說:“靠,老子第一次見過這玩意,能找到充氣口就不錯了。”
由于距河岸只有七八米,沒有掛發動機,要不然還不知道怎么麻煩。他們小心地放下沖鋒舟后,放下舷梯,大家艱難地落到舟上。相反,那條退役的警犬卻無比輕松地跳下,安靜地靠在建教授的身邊蹲下。從它被弄來后,就是建教授一直照顧它,看樣子有點感情了。
沒劃幾下,舟碰岸了。
幾個人依次跳到岸上,拴好沖鋒舟。眾人腳踩著異世界的大地,再加上剛才看到的兩個古人是漢人,去掉了什么異形、喪尸世界的擔憂,心情格外舒暢。
李子強環顧著四周,想說點豪言壯語,又說不出來什么,索性舉著掛在脖子上的DV四處拍攝。
伍大鵬說:“李子,你觀察河的上游方向,大使,你觀察我們的前方,我觀察河的下游方向。注意保持與樹林的距離,有異動不要先確認是什么,直接開槍!發仔和建人測六分儀,快正午了。”
孫德發和建教授先去查看了一下那倆個古人留下的東西。一個布包袱,兩張弓,兩個箭壺,兩把鐵鍬,木棒之類的。三小一大的鹿皮掛在樹枝上,鹿肉切割好了放在鋪著樹葉的地上。不遠處的沙灘上放著鹿下水。這是倆個獵鹿的人。
建教授說:“這是水鹿。棕黑色的皮毛,很典型。”
孫德發點點頭,說:“我記得廣東海南臺灣越南都有分布。”
建教授說:“如果我們用排除法,可以猜測這里是”
“不急,我們現在測量。”
孫德發的手表現在是十一點半,這是原世界的北京時間。他沒有證據來確定他的時間與本地的時間完全相同,只好用高中生都會用的辦法來確定。
他找了一根比較直的樹枝插在地上,讓建教授每十分鐘畫一下影子的位置,最短的必是正午,然后和自己手表上的正午十二點做比較,計算時差,就得出經度了。至于緯度,可以用最短影子的長度來計算,當然更方便的用六分儀。建教授被安排用前者的方法來計算,孫德發用六分儀。本來還有李子強,可由于他亂報,被踢出去了。
也許不精確,但有個大概就可以了。
孫德發的手表是瑞士愛波全鋼運動型機械表,價錢昂貴,走時極為精準。他的手表到了十二點時,樹枝的影子好像還未到最短,又過了兩分鐘,影子回彈上一條細線,孫德發心里一算,知道這大概是東經120度多一點,他立刻拿出六分儀對準太陽,計算反射光線后,得出北緯22度的數據。他又問建教授的計算結果,也是將近北緯二十二度。
孫德發拿出地圖認真對照,大聲說:“我們在臺灣高屏河!”
李四和王三沒有跑遠。他們小心翼翼地在密林中向外偷看。一共有五個黑衣人,還有一條狗,有三個是哨兵,穿帶著古怪的盔甲,拿著半長不短的火統,四處巡視著。還有兩個在地上不知道干什么。不是偷自己的鹿肉吧?李四和王三又偷偷摸摸地換了個角度,想看清楚點。突然,那狗叫起來,倆人嚇得一動不敢動。
“臺灣?好地方啊。”宋士達一邊安撫著狗,一邊回答說。狗一直沖著密林深處叫,不是有野獸就是那跑的兩個人沒有跑遠,正偷看他們呢。宋士達掀開自己的頭盔,小聲說了句:“他媽的,太熱了!剛才看溫度計是三十度,現在還不知道有多少了,肯定更高。”
三個人向孫德發攏過來,拿起地圖看。不時點評著。
“原來我們來到了高屏河,這河的對岸不就是高雄嗎?”
“可惜,我只去過高雄的愛河,不了解高屏河。”
“了不了解的,不重要,我可真要餓死了。”
上岸的時候,每個人都帶了食物。但是額外出現的鹿肉讓他們多了選擇。
“拿點來,我們烤著吃吧。那個世界里它可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有關系才能吃到,味道極好!”宋士達也早就認出了它是水鹿。又小聲說:“我斷定那倆個人不舍得這些東西,還在密林里,要不這狗的頸毛總是乍起?”
“好辦法,我們就把這鹿肉烤了吃,看他們出不出來。”伍大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