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常情況下,市委書記和市長出席同一個能夠公開報道的活動的機會并不多。一般來講,主要有上級領導來時的陪同調研;外地領導來時的接待工作;兩會,以及迎chūn系列活動,如老干部迎chūn茶話會等。
現在市長出現在興山一中的開學典禮已經很讓人震驚了,如今書記也來,卻是讓人抓破頭皮,跌碎了眼鏡,也搞不懂什么狀況。不過是個開學典禮,頂多加個捐款而已。可張鐸和本地企業家又能捐出多少,撐死千八百萬的,這點錢還能入兩位大佬的法眼嗎?他們總不能就是為了看張鐸來的?聽說跟張鐸齊名的王誠來頭很大,難不成這張鐸也很有背景?難說啊,不然他一個17歲的高中生,怎么就能取得這樣的成就?如果有些背景的話,倒是能說的通。
主席臺上的來賓們心思各異,等著書記的蒞臨。而在此之前,興山市委大院的書記辦公室里,市委書記魏景明問秘書陳玄成道:“今天的行程有什么特別的安排嗎?”
陳玄成說:“都是一些rì常的例會,不過今天上午是興山市第一中學開學典禮暨助學捐款大會的rì子。康成市長已經過去了。”
魏景明“哦”了一聲,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便聽陳玄成娓娓道來:“主要是國內著名作家、導演、演員孟南星,也就是張鐸,答應在今天向市一中捐款。教育局那邊的意思是索性把場面弄大一些,叫上一些本地企業家,也能多籌一些錢。”
魏景明聽了,放下茶杯笑道:“錢宏業這家伙,倒是打的好算盤!”
陳玄成陪著笑說:“錢局長在教育經費上,一向精于算計,省里的秋風都是敢打的。不過咱們興山這三年來是附近幾個兄弟城市中唯一沒有拖欠過教師工資的地級市。”
魏景明點頭贊道:“錢宏業的確做的不錯,不過康成市長怎么會有空過去?”
陳玄成一副感慨萬千的樣子說道:“我聽說,那張鐸步入文壇不到一年,身家就已經過億了。說出來是令人難以置信,不過據說萬邦影視的金玉堂親口問過,張鐸點頭默認。”
魏景明的臉色微變,緩緩說道:“我記得從前看作家富豪排行榜,王誠的收入很高,每年能有五六千萬的樣子,這張鐸居然比王誠還厲害,能在一年內身家過億,的確非同一般,連我都生了見見此人的想法,倒想看看他是如何的妖孽!”
陳玄成卻說:那王誠可比不上張鐸,我在京城的時候,跟王誠來往過,他那個人重義輕財,這些年所得個稿費、版稅、影視改編權費加起來最少也有四五個億,可聽說他現在的資產才一億出頭,恐怕還不及張鐸現在的身家豐厚呢!”
陳玄成原是京城一個沒落家族的子弟,因為得罪了人,才躲到興山這個邊陲小城當科員。魏景明無意間發現陳玄成熟悉京城豪門權貴間的斗爭恩怨,對松江省內的官場秘事也知之甚詳。本來憑這種復雜的背景經歷是不適合當秘書的,可陳玄成知道的一個內幕卻幫了魏景明的大忙,才被提為秘書。
魏景明驚訝道:“三四個億的資產,他就那么給禍害了?”
陳玄成嘆息道:“是啊,任誰想來都覺得可惜,可王誠卻不當回事,笑稱一支鋼筆在手,財富任我取,天下任我走,美女任我摟!”
魏景明怫然不悅,冷哼道:“好狂妄的家伙!”
陳玄成尷尬一笑道:“老板,那王誠是出了名的狂妄自大,放蕩不羈的。”
魏景明沉著臉說:“以后不要再跟我提這個人!”
陳玄成低頭說是,魏景明又說:“單憑張鐸的資產,似乎還不值得康成市長折節下交,你可知道他還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
“這張鐸跟王誠倒是相反,很會經營,他名下的《松江晨報》如今已經步入國內報紙rì均發行量前十名,入股的萬邦影視,也成長為國內一流的影視制作公司,更神奇的是他把《天龍八部》的二輪播放權賣給了三十六家電視臺,創下了三十七個臺同時播放一部電視劇的壯舉,更是憑借在劇中扮演的段譽,徹底紅遍國內。”
魏景明驚訝道:“那《天龍八部》是他演的?”魏景明平rì里從不看武俠劇,雖然知道《天龍八部》火爆異常,卻不知是張鐸的作品。
陳玄成笑著說道:“正是,《天龍八部》最高收視五十八個點,據說有七億人在電視前同時觀看。現在他在國內的人氣,非常人可及。”
魏景明贊賞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咱們興山卻是很久沒出過如此杰出的人物了,這屆省內十佳青年的候選提名里,把張鐸算上!”
陳玄成掏出筆把魏景明交代的事情很認真地記在筆記本上,然后說道:“老板,你看一會的例會?”
魏景明笑著說道:“今天的例會推到下午,咱們也去市一中瞧瞧。”
陳玄成故作驚訝道:“老板和康成市長同時出席,會不會顯得規格太高?”
魏景明笑著說道:“你現在知道康成市長為什么會出席市一中的開學典禮了嗎?”
陳玄成一臉迷惑地搖搖頭說:“沒得到任何消息,還不好推測,難不成老板猜出了?”
魏景明“哈哈”笑道,有些得意地說:“年初的時候,康成市長提過一個議案,就是要大力發展興山的旅游產業,只可惜咱們興山知名度不高,始終打不開局面。”
陳玄成“恍然大悟”道:“老板的意思是,康成市長是想借張鐸的名氣?”
魏景明笑著說:“那是當然,憑張鐸那點身家,還入不了康成市長的法眼。若非要借助張鐸的名氣,他堂堂一市之長怎么可能屈尊降貴!”
陳玄成接著說道:“張鐸現在人氣正旺,紅遍全國,如果由他出面宣傳,效果肯定非同凡響。他又是興山人,身份上合適不說,想必也不會要什么代言費!”
魏景明笑著說:“康成市長為了興山的旅游產業發展,算盤都打到一中學生的頭上了,咱們怎么也要幫他抬抬轎子啊!”
陳玄成贊道:“還是老板英明,我這就去通知市一中。”
魏景明含笑點頭,看著陳玄成出門準備,心中十分愜意。他知道陳玄成聰明過人,好多時候根本就是故意引導,然后在關鍵地方裝糊涂,讓領導來說出結論,卻比《三國演義》中楊修那種恃才傲物的下屬不知好上多少。
魏景明帶著陳玄成,由司機開車送到市一中,不過十分鐘的路程。到市一中停車場時,陶康成已經帶領一干人員在此等候了。
魏景明下車便說:“康成市長,都說了不必等我,你看你這是!”
陶康成笑道:“今天是市一中建校以來都未曾有過的盛事,這種時刻,怎么能少了景明書記,當然要等一下嘍!”
魏景明笑了笑,便不在糾結這個問題,而是跟現場的幾位主要人物握手,像市一中除了江治平以外的其他人便無法上前了。
見到張鐸時,魏景明握手之后,和氣地問了張鐸一些學習上的事,勉勵他再接再厲,張鐸只是賠笑,說著場面上的話。
一行領導再次移步主席臺,臺上又重新做了布置,排好座位。魏景明坐在正中間,左邊是陶康成,右邊是張鐸,連副市長姜敏才都只能坐在張鐸的外側。
從兩回安排的座次上看,便知道興山市兩位父母官的態度,在主席臺兩邊敬陪末座的幾位興山市的企業家,嫉妒的不行,卻不想還有更令他們抓狂的事情。
陶康成的秘書孔元良把江治平叫到一邊問道:“那張鐸打算捐多少錢?”
江治平笑地有些合不攏嘴說:“兩百萬啊!”
孔元良點點頭說:“嗯,還算他夠大氣!你通知下那幾位企業家,讓他們以張鐸捐的錢為上限,不許過了張鐸的風頭。”
江治平不解道:“不是,他們捐的越多越好,怎么還不讓多捐啊?”
孔元良不屑道:“兩位大老板來這兒什么意思還你不明白嗎?今天就是給要讓張鐸出風頭。耽誤了老板的大計,小心你的位置!”
江治平一頭霧水依舊不能明白是為什么,卻不敢再問,借著主辦方的名頭,來回走動,把孔元良的交代通知下去。
坐在主席臺一側最靠邊的一位商人卻是怒了:“不是,我老周在興山也是有一號的人,這錢要么不花,要花就得花出名堂,要比張鐸低是什么意思?到時媒體上來一句,張鐸豪捐兩百萬,興山本地富商也紛紛慷慨解囊?”
老周旁邊那位心想,有一號你還坐在最邊上,連個靠中間的位置都混不上。卻小聲勸道:“老周,你小點聲,咱們在興山本土混飯吃,要是得罪父母官,你不混了?”
老周氣道:“我是咽不下這口氣啊!”
旁邊那位卻說:“咽的下得咽,咽不下還得咽。不過你也別郁悶。咱們這筆錢不白捐,我估計很快就會到咱們排排坐,分果果的時候了。”
老周眼睛一亮說:“老李,你那有什么消息?”
老李小聲道:“你覺得兩位父母官如此捧場,是瞧中張鐸什么?”
老周不屑道:“他除了有點虛名,還能有什么!”
老李“嘿嘿”道:“咱們興山現在缺的就是名氣,你忘了年初市里提的發展旅游產業的戰略了?”
老周恍然大悟,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不想聲音大了,引來眾人側目。孔元良瞪了老周一眼,嚇得他一縮脖子,陪著笑臉,雙手抱拳,在虛空中向眾人作揖。
大會在九點三十分的時候總算開了,先是魏景明簡要地說了兩句,然后是陶康成的長篇大論,之后是教育局局長錢宏業隨意講了幾句,然后就是張鐸,作為嘉賓和學生代表進行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