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天蓋地的妖兵水泄不漏地圍涌上來,根本望不見圓臺上境況。蘇瞳只得按下心焦,雪玉飛劍頓然出現在手中,手腕抖動,數道劍氣沒入離她最近的數個妖兵體內,瞬間化為一股無匹的冰寒之力,凍結了他們四肢百骸,便連頭臉都覆了一層薄薄的冰,倒在地上無法動彈了。
蘇瞳沒有殺他們,過一個時辰自然解凍。不過她的善行并不會引來善果,后方的妖兵非但沒有停頓,反而更為狂怒地撲上來。
這一來,實不由她容情了。雪玉飛劍每揮動間,都有一大片的劍氣呈扇形分布,將撲得最近的妖兵凍在原地,劍氣之中蘊含冰魄劍意,頓時凍裂他們心脈,死得不能再死。
此時夜流蘇打入她體內的清靈妖力還在中和著那股陰柔氣息,并且每揮一劍,隨靈氣翻涌之間,中和之速也愈來愈快。
也不知揮了多少劍,在周圍已無妖兵敢上前時,體內靈氣也全面解禁。
微喘著氣打量四周環境,卻是一個極為陌生的街巷里,周遭是妖族特有的黑石屋,視線受阻,無法望見中央頂上圓臺。
她辨認了一下方向,正待離開,耳邊忽地傳來一陣古怪的低沉笑聲:“不錯,有點劍修的樣子。”
心神提起,耳邊便傳來一道極其微弱的“呲呲”聲,警兆斗升,急急地側身一閃,耳際疏地刮過一道氣勁,雖未擊中她,卻化為了一道震耳欲聾的巨響,震得整個腦袋嗡鳴作響,緊接著身后數丈外的黑石地上突然“砰”地一聲炸出了一個兩丈寬,五尺深的恐怖大坑,正裊裊地冒著青煙。
殘余的焦臭味傳入蘇瞳鼻中,頓時嗅出了魔氣的味道。
爆裂的余波使護體靈光一波波地震蕩著,蘇瞳暗暗凝神,便見前方十丈外緩步走出來一個全身都裹在黑袍里的人,只一著面便認出來:“原來是軍師閣下!如此說來,閣下果然是柳暮言的走狗。堂堂東都魔修,居然給區區一個妖怪做走狗,氣節都丟盡了啊。”
黑袍人桀桀笑道:“小丫頭,飯可以多吃,話卻不可亂說。東都雙劫不得踏出廬州,我不過是個籍籍無名的散修罷了。不過啊,托你吉言,若是能拜入東都,我定為你奉香……”
說著,那僅露在外的雙目寒芒一閃,突地厲聲叫道:“在你忌日之時!”
蘇瞳一直凝神,敏銳地察覺到對方隱在黑袍下的手突地一動,警兆隨之而來,耳邊果然又傳來“呲呲”聲,比方才更為迅猛。目測第一道氣勁的威力,恐怕受這一擊,不死也要重傷。
全力凝神之下,仍無法覺見氣勁的模樣與方位,只得狼狽地往右側的黑石壁滾去,身后“轟隆”的一聲巨響,比方才還要可怖的氣浪將她沖撞向石壁,重重地撞在其上,不由悶哼一聲,嘴角頓時掛了一絲血跡,她緩緩地自壁上滑落下來,恰好跪坐在深坑的邊沿。
“不得不說,你的運氣不錯。”黑袍人見兩擊未能殺死蘇瞳,驚訝地過后,惡意笑道,“運氣不錯的小姑娘,你猜下一擊會從什么地方發出?落在什么地方?若是你猜中了,有可能不用死哦。”
蘇瞳抬螓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我猜,你是與爹爹同一屆入歸墟的魔修,如今卻淪落到只能聽命于人,欺負人家這樣一個可愛小姑娘的地步,真是替你感到可憐又可悲呀。”
笑聲戛然而止,黑袍人的雙目放出綠油油的光,淡淡道:“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姑娘,本想給你一個痛快,如今看來,卻是你自己放棄了這個機會。”
幾乎就在他音聲落下之時,那察覺不到空氣流動與聲響的氣勁再度襲來。
蘇瞳此時已然躲無可躲,生死關頭,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瞳瞳,若是你遇到了真正的生死關頭,切記冷靜是活下來的必備要素。除冷靜以外,你還需要一樣東西,那就是超越生死的勇氣……罷了,現在說你很難明白,待你日后真正遇到了……”
這是爹爹的教導,記得當時的自己,只顧著向他撒嬌,渾然沒有把話聽進去。
超越生死的勇氣么!
她突然起身邁出一步,同時雪玉劍輕輕地往前刺去,在飛劍刺出以前,她還有少許的猶豫,若是判斷錯誤,定是身死道消的下場。可刺出以后,所有的猶豫就都消失不見,腦際一片空靈。
隨后低聲嬌叱,體內靈氣瘋狂地涌入雪玉飛劍,化為了一層又一層的冰魄劍意,卻凝在劍尖引而不發,逐漸形成了一枚手腕粗細的冰錐。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雪玉飛劍因承受不住壓力而不住地抖動,并發出顫鳴時,就好像拉了滿弦的長弓,冰錐便是箭矢。
“咻”的一聲,冰錐正對著黑袍人的腦袋激射而去,卻在半空似乎撞上了什么東西一樣,先是頓了一頓,發出“呲呲呲”的尖銳聲音,旋即“嘭”的一聲巨響,一黑一白兩股氣勁便在巷道之中轟然爆裂開來。
方圓數十丈的屋舍、崗哨、亭臺、店肆等等盡都被這氣勁摧成了粉末,化為了濃濃的煙塵,又向四面八方擴散開去。
“原來是‘他化自在魔神指’呀,聽爹爹說,這一門神通后一擊總能比前一擊強上數倍,極難極難修煉,在魔門中,是與‘畫龍點睛’、‘無間雷獄’齊名的神通哩。”
音聲清脆,嬌婉動人,猶若黃鶯鳴唱。煙塵逐漸散去,卻不知怎么的,有白白的冰塵像似霧氣那般,淡淡地籠罩在方圓數十丈內。
蘇瞳的身形緩緩顯露出來,長錦衣到處焦黑破漏,卻不損她絲毫麗色。多處白膩耀眼的雪白肌膚暴露在空氣里,長長的烏發泛著了水亮光華,在冰霧的掩映下,發出絢爛的亮銀光芒,襯托著她那精致絕倫的完美容顏,美得令人窒息。
惟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眉間蘊著一絲會讓人心碎的痛楚,大凡心性稍微正常一些的“人”,把她捧在掌心呵護都來不及,絕不忍再傷害她一分一毫。
十數丈的廢墟對面,黑袍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重點護住的面部以外,也是焦臭處處,刺鼻的余煙好像炊煙般裊裊升起,看起來就好像一個神智不清醒的乞丐一般。
他望著蘇瞳先是一呆,旋即惡狠狠地笑道:“小丫頭硬要將爺爺我與東都扯上關系,到底有何居心,莫不是你爹蘇伏怕了柳暮言,故意偽造罪名,好請劍齋出手幫他坐上妖皇寶座啊!”
蘇瞳此時形容雖狼狽,氣韻卻是清新純凈,爽真自然,與那些矯揉造作的女子有著云泥之別。
聞聽此言,卻笑嘻嘻地避重就輕道:“軍師閣下何必謙虛,能在你這個年紀修成這道神通,已是天縱之才哩。唉……”
說著卻故意嘆了口氣:“只怪我爹爹不好,把你風頭都掩蓋過去了,您別生氣哦,瞳瞳在這給您賠個不是。”
黑袍人大怒,這時卻注意到漂浮在空氣中的淡淡冰霧,眉頭微挑:“方才一擊,你已是強弩之末,想拖延時間,做夢!”
其身形驟然消失不見,蘇瞳雖驚而不亂,突然閉上了眼睛。
“放棄抵抗了么,桀桀桀!”黑袍人的聲音虛無飄渺,仿似自極遠的遠空而來,又仿佛就在耳邊,令人難以琢磨。
蘇瞳忽然微微側身,雪玉劍斜斜地往上一刺,劍尖微吐寒芒。
“啊”的一聲驚叫,黑袍人突地在左側上空摔落下來。他的雙手捻著古怪的印訣,神通將發未發,驚疑不定地望著蘇瞳:“你……你是怎么看破的?”
旋即突然醒悟過來:“是這冰霧,方才那一擊,便是為了制造這冰霧!”
回應他的是一聲清越的劍鳴,雪玉劍身突地發出一道渦旋,將周遭的冰塵宛如鯨吞水般吸附,漸漸變成了一柄造型奇特的冰封劍。
比之原貌要稍微粗厚一些,劍脊上豎立著密密麻麻的棱刺,劍鋒已然完全為冰塵覆蓋,卻反而透出更加刺人的鋒芒。
黑袍人怪叫一聲,手中法決頓然打將出來。
虛空發出陣陣尖銳的鳴嘯,宛如雄鷹激昂高亢的啼叫,震得人氣血翻涌。氣流被莫可名狀的氣息撐起來,形成了三道巨大的透明指印,顯出了“魔神指”的模樣。沿途一切的煙塵、土石、雜物全都被席卷著,滾滾如潮,形成潑天巨浪重重打向蘇瞳。
“冰魄降塵,冰封劍。”
蘇瞳臉色愈加蒼白,然而面對如此天地巨威,嬌小的身形竟無絲毫的顫動,宛如蒼松般挺得筆直。
冰封劍脫手而出,如一道旋轉不休的冰棱撞上巨浪,先是停頓一瞬,緊接著便發出“呲呲呲”激烈的氣勁激蕩聲,隨著冰屑四濺,巨浪被看似薄弱的冰封劍捅開了一道大大的窟窿,“魔神指”發出不甘的咆哮,在一陣陣猛烈的氣旋中重歸天地,而雪玉劍上的冰塵亦消耗一空。
黑袍人難以置信地望著這一幕,旋即‘哇’地吐出一口血來。不想雪玉劍仍存余勢,呼嘯著向他刺去,令他亡魂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