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江城。
戰局令人驚愕的呈出一面倒的勢態,只不過與方才截然相反。先是沖入民居的飛翼軍都莫名其妙受到重創,他們原以為憑借驚人的速度,即便是在狹窄的樓閣內也能縱橫自如,但很顯然,紫軍掌握了對付他們的方法。
確切而言,他們太高估自己,太低估敵手了。他們攆的不是一群羊,而是一群狼。
局勢扭轉,紫軍冷靜下來,按著統隊的指示在城中各處射出冷箭。飛翼軍攻攻不著,躲又難躲,讓他們撤退,這可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可往往撲入民居后,卻早不見了目標蹤影,惟有洛江城的普通居民在瑟瑟發抖,而當他們欲殺妖泄憤時,紫軍又會自他們想象不到的角落撲出來。
其實此戰未打古軍已先輸三分。
“你怎么辦到的。”喬公良只是慌亂了一會,他開始輕輕地撫摸著戟身,動作很輕柔,像似在撫摸著自己的情人。
“只要告訴他們,不是你們死,就是我們死。”趙云的眼神有光,倒映的卻不是喬公良的身影。
“好笑。”喬公良如此說著,卻沒有笑,不知是否受到心底的寒意影響,他的臉色也漸漸冰寒起來,“你會死的,他們死或不死都無關大局,但你必須死,就好像一盤棋,現在的你擺在了一個特殊位置上,所以你必須死。”
“除非……”他似乎有些不甘愿,眼神也漸漸銳利起來,聲音平靜卻帶著刻骨的譏誚,“除非你愿意換個主人。”
他的惡意,他的憤怒,都在這句話里了。因為他終于明白古山川看重對方的原因,好像一根利刺一樣深深的刺疼了他,就像受傷的野獸。
趙云沒有反應。
“我知道你不會愿意,所以你必死無疑。”喬公良道。
趙云沒有反應。
喬公良嘆了口氣,道:“有傲骨的奴隸,下場都不會很好看!”
三叉戟猛然挑動,一聲鷹啼,一道氣勁如蒼鷹撲擊,瞬時刺向趙云的眼睛。
趙云眼中仍然沒有倒映出他的身影,握槍的手突然一緊,又緩緩放松。鷹啼沉寂,喬公良臉色微變,身形已如蛟龍出海猛撲過去。
受巨力一彈,刺向趙云的三叉戟“當啷”一聲向上彈去,掠過趙云的頭頂,直沖天際。喬公良順勢掠過,避開黑槍三連刺,三叉戟宛如鋼鞭重重往回一抽。
“啪”的一聲,未及欣喜,后背頓時覺出巨象撞擊般的沛然力道猛然襲來,身形迅猛地砸落在地,不由“哇”的吐出一口血來。
猛然回身,驚疑中卻見趙云仍然拄槍而立,他吐了口血沫,正待說話,不想對方卻開了口。
“想不到趙某的命,要勞尊駕親自來取。”趙云對著虛空,刀削般的臉龐沒有一絲溫度,眼睛也很冷,他想的不是自己的安危。連此妖都來了,那么星云城的狀況是已然惡劣到不需要他的地步了么?
“公良說得不錯,你是一顆很重要的棋子。”虛空迸射火光,在“哧哧”的聲音中,緩緩形成了一個人,一個很像人的妖。
普通人是不會發火的,只有妖會,還是大妖。
“其實早在紫城建立方初,我便已注意到了你,只不過那時沒有機會。”這妖微微笑著,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他是語聲也很有力量,“我是古山川,想必你已知道,我卻很好奇,你怎么知道?”
“出名未必是件好事。”趙云冷淡地說著,“就像閣下,在莒州,又有多少人不認得這火焰。所以……”
他忽然間一笑,只是這笑很冷,隨著笑容泛起,他的眼神變得極為冷酷,一股深沉到極致的黑暗開始蔓延:“有時想做一些不為人知的事就會很困難。”
“哈哈!”古山川大笑,好像沒有察覺異狀,深以為然道,“不錯,真界地仙不多,都很特別。而你,就算不是地仙,也很特別。”
說著,他漸漸平息了笑聲,平靜地道:“話沒有說兩句,你就要拼命了。”
音聲方落,方圓數十丈內倏然間死寂,沒有生命,沒有聲音,甚至連黑暗都失去,那種虛無飄渺的空寂,直欲逼人發瘋。
趙云卻已挺槍擊去。
這一刺,是他畢生武道的精華,是槍術與鬼帝之道的融合,這一槍迅若雷霆,卻又緩慢到了極致。
像似掙脫了時光與空間的束縛,喬公良的呼吸都停止了。
古山川搖頭一笑:“介于出名與不出名間也是一件惱事,知道你很強,卻不知道你如此的強。”
但聲音并沒有發出來,因為趙云的槍已然洞穿了他的腹。喬公良望著這一幕,望著火星像血一樣從古山川的背后炸裂開來,他突然就窒息了。
不過,并沒有持續很久,然后他開始笑了。夜空突然被火焰點亮,映亮了他的臉龐,三叉戟一擺,體內妖力洶涌澎湃地注入,隨后狠狠一擲。
他的笑容愈來愈盛,因為他知道趙云敗了,這一擊必能要了他的命。
“很熱鬧呀。”
但緊接著一聲輕笑卻讓他臉上的笑容如潮水般退去,漸漸冷峻,心神突地一震,一道殘缺的弧光“鐺”的一聲撞偏了三叉戟,自趙云的身側穿梭過去,“嗤”的穿透了一只飛翼軍的胸膛。
他栽倒在地,來不及怨恨,眼睛卻睜得很大,不知是對這飛來橫禍的控訴,還是想再看一眼這世界。
古山川的眉頭微微皺起,腹部的缺口倏然間凝合,冷冷道:“你們殺了他們?”
他腹部的缺口恢復如初,也將黑槍給吐了出來,趙云的身體這才微微顫抖著跌落在屋頂上。他忘記了,古山川有三元鼎,是不死之身。
不過,星云城的局勢未必很糟,否則他們怎會來?他效忠的人一向有著過人的膽魄、比常人更為敏銳的直覺,怎么會疏忽洛江城。
想到這一點,他冷冷笑著,望著臉色愈來愈難看的古山川。
喜兒飄落下來,飛劍在她的身旁懸浮,似與黑夜融為一體,但她的淺笑卻很明亮,也很刺眼:“說的是金烏神將么,他們挺厲害的,不過還是我們更厲害一些。”
古山川知道暗中還有一人,一個他不知根底的人,他臉色很快恢復,淡淡笑道:“連半個時辰都拖不到,妄稱神將,死不足惜。”
殺死三人,他并非沒有把握。不過有些人能殺,有些人卻不能殺。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喜兒,道:“我知道你叫喜兒,還知道你為救活你師傅做了很多不愿做的事。”
喜兒的臉倏然間蒼白冰冷下來,仿佛失去了所有血色,慣常的淺笑自然也消退得無影無蹤,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你還知道些什么。”
她的聲音卻很平靜,蒼白的小手握住了飛劍,莫名的殺機使兩步外的趙云都不由側目。
“放心,我知道得不多,你如此緊張,莫非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古山川冷冷一笑,身形卻忽然騰空而起,帶著喬公良,淡淡道,“今日你們可以不用死,因為我還惹不起劍齋。”
“因為我還惹不起劍齋”,這句話聽著極為窩囊,可真界有多少人敢說,又有多少人有資格說。
古山川敢,有沒有資格不知道,眾人卻因此沉默地望著他遠去。
五千飛翼軍遭遇了有史以來最大的慘敗,戰況甚是慘烈,逃走的不足千,大多變成了尸體留在洛江城。
洛江城打贏了,卻不是何良與朱喜的勝利。為保存族中最后一點實力,他們都不愿招惹飛翼軍,也連這最后一點地位都失去了。
星云城。
整個大地忽然間亮了起來,比白晝還要亮。因為天上出現了七個太陽,確然的說,是七個熾亮的大火球。
初時離得有些遠,只有拳頭大小,漸漸火盆大小,隨后便有屋宇大小。除了熾亮的光,還有驚人的熱浪,如同一道道無形的火浪狂涌而下,整個星云城都被包裹在內。
花音望著這一幕,終于恍然古師梁說的話,敵軍的目的果然不是破城,而是要將他們所有人關在星云城里,與此城居民一起燒個精光。
“古山川如此歹毒,簡直天理難容!”花音憤怒的指責,在飛翼軍的狂攻下都顯得蒼白無力,何況是那七個太陽。
“老三,聽我這個大哥的一句,手足何故相殘!”古孟山猛地攔在古師梁的身前,認真地道,“紫軍這是咎由自取,老四攜此威便可直擊妖神宮,為我族開創更廣闊的天地,你怎么能阻止?”
古師梁的臉色鐵青,指著古孟山半晌才說出來話:“你們……你們怎么敢,那可是活生生的妖民,不是妖兵,陛下明言鐵律,你們怎么敢牽連無辜……”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古孟山淡淡道。
眼見七個大火球就要壓下來,古師梁殺機愈來愈重時,突地有五道古怪的劍鳴響徹整個天地,只見遠空一道月白的身影狂猛沖破一只巨大騰蛇的阻礙,沖向那了七個太陽,如同飛蛾撲火那樣壯烈。
“大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