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邊,九命走向那個黑袍人,卻不是他以為的雜魚。
李元生緩緩揭開面具:“據說,‘天狐幻月法’是目前最頂級的幻術法門,這是真的嗎?”
在看到他的臉時,九命的抬起的腳微微一頓,但很快踩了下去,又走數步,來到他對方身前五丈站定:“還用問嗎?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呵,”李元生微微一笑,“其實我不是個好勝心很強的人,更不會因為得了‘森羅’就想挑戰最強幻術的威名……”
“當我是傻子么?”九命冷冷打斷,“所謂敵人啊,無非就是你死我活,這可是我家老爺告訴我的真理。不要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以為我會手下留情?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
“這,”李元生無奈一笑,“都被你發現了么?其實,我想說的是,我的人生至此已經圓滿無憾。我本是個沒有修道根骨的凡人,死而復生后,擁有了做夢都難以實現的力量。”
他低頭望著自己的手掌:“可,我卻沒有因此感到更安心。那段意識朦朧的歲月中,哥為了我四處奔波,那種充實的感覺到現在,變得很不真實。”
九命詭異一笑:“是嗎?所以你在懷疑,李元佑到底是因為疼愛你才那么賣命,還是只是因為某種負罪感?”
李元生皺了皺眉,似乎想反駁,卻又無話可說。
過了會兒,他攥著胸口:“在我意識昏沉的日子里,常常聽說真界發生的一些奇聞異事,其中就包括妖帝的事跡,讓我十分神往,也想過復活之后,可以做出一番讓人傳頌的事跡。可是啊,自我醒過來的這幾天,我已然徹底明白,我的復活是建立在與整個真界為敵的基礎之上。這太沉重了,無論是對我,還是我哥……”
“你明白嗎?”他望向九命,“那種壓力……”
九命只是有些小聰明,真要用腦子的事,還是很不擅長的。所以他并不明白李元生的意思,只知道他正沉在一種迷惘和痛苦之中。
不過,敵人的迷惘和痛苦,他可沒有多余的同情。
“哦,我明白的,我明白的。”九命瞇眼一笑,“可人生在世,就要選些不可能的挑戰來鞭策自己,沒有壞處不是嗎?而且,只要被人傳頌,美名和惡名并沒有區別的。人啊,要想被人記住,就一定要與眾不同……”
“你不明白!”李元生突然打斷了他,眼神變得極為鋒利,“李元佑并沒有顧慮我的感受,他在享受這種壓力……”
“這才是強者作風啊,”九命咧嘴一笑,“我家老爺三五天不找人拼一場命,也會閑得發慌,我能理解的。”
“你不懂!”李元生盯著笑得沒心沒肺的九命,“我們都是棄子……可我知道,我無法擺脫這命運,這讓我由衷地恨他!”
九命不屑地道:“你們人類果然是忘恩負義者多。”
“也許吧。”李元生說完,神情變得冷漠,撕開胸口的衣服,“贏了我,‘森羅’就是你的。”
話音方落,周遭環境驟然變幻,腳下汩汩地涌出巖漿,四野里盡是濃郁黑煙。
巖漿很快吞噬了九命的下半身,他卻反常的一動不動:“輸贏?連修士都算不上,也配和我論輸贏?從我踏進來的那一刻開始,就知道了你設了一個幻境。而程度,也就僅此而已。這是沉佛惡地?可悲啊,你那貧瘠的閱歷,真讓人由衷的感到同情。”
“天狼原被我家老爺一劍斬破,沒有李元佑輔助,就拿不出像樣的東西了?”他發出無情的嘲笑。
“少說大話,有能耐從這里脫身再說!”李元生惱怒地喝道。
“你知道幻術和幻境的區別嗎?”九命還是任由滾燙的巖漿炙烤自己的身體,紅光散發,像沒有痛楚一樣,眉毛都不曾動上一下。
“像你這種半吊子肯定不懂。”他冷笑著說,“幻境呢,其實就是長在敵人身上的一顆病瘤,你可以控制它隨時爆發,但你不能使它變異,變成更加致命的毒瘤,這就是你現在的程度;所謂幻術呢,是一種是玩弄人心的手段,是隨心所欲的自由。”
“知道什么是自由嗎?”他像個小孩一樣張開雙手扇了扇,“就是和鳥兒一樣在廣闊的天空自由翱翔。”
他陰沉地笑了起來:“而就在方才,你已將翅膀賦予了我。”
說完,打了個響指。
李元生的瞳孔驀地凝成針狀,翕動著唇:“不……不會這樣的……我剛才……剛才只是胡言亂語……”
“不,不要拋棄我……”他渾身顫抖著跪下來。
“所以和外行人斗法,一點趣味也沒有。”九命聳了聳肩,“空有‘森羅’這樣的利器,卻限于貧乏的想象力和見聞無法發揮出相應的能力。該說是報應,還是你的復活,只是一場夢幻?”
“夢幻……”李元生忽然笑了,是哭著笑的那種,“是啊,一切都是夢幻,我已然預見了,他的下場……”
“呵呵呵呵呵……”他淚流不止,卻不斷傻笑。
“瘋了嗎?”九命好生詫異。
過了片刻,聲音漸止,李元生逐漸從那種狀態中脫離。
“怎么,還要掙扎嗎?”九命懶洋洋道。
“幫我轉告他,”李元生搖了搖頭,“爬得越高,摔得越慘。但是啊,就算時光倒流,我也不會改變當年的選擇。”
語畢,他的右手深深地扎入心臟,掏出了一個圓盤,意識就此沉入深淵。他的身體是由各種珍材煉成,和普通人的身體有很大的區別。所以魔元可以維持他的生機,但“森羅”是運轉身體的核心,一旦失去核心,縱然軀殼活著,也沒有用了。
熔巖不見了,黑煙自然也一起消失,地上只剩了李元生和掉落在旁的“森羅萬象”。
九命卻佇立著沒有動。
過了不知多久,他的身形忽然一閃,便來到了數十丈外的竹林,但才一落地,便立刻旋身:“好個小賊!還懂得調虎離山?”
在他開口之前,一道黑影從上空無聲息地降下,一把抓住“森羅”就往九命的背面逃去。
“要不是爺爺我會點幻術,還真讓你們得逞了!”一只從虛空探出的手攥住了黑影的腳。
黑影嚇了一跳:“放開,你放開!”
他自是李元佑暫時的狗腿——晁景仁。鬼迷心竅地逼楊勝引走九命,想要偷取“森羅萬象”,不想被抓個正著。
似乎才意識到要反擊,劍聲方起,就被一記手刀給擊暈過去。
“這也能算劍修?”九命的身形顯現,接住掉落的“森羅”,神色滿是不屑,連對方遮住臉面的黑巾也懶得扯開。
把符盤小心收起來,他望了眼另一個黑影逃走的方向,本想追去看看,這時從另外一邊傳來了聲音。
“閻帥,閻帥……”
就見林青和小白一左一右攙著趙云走過來。
“嘖嘖嘖……”他迎上去,“老趙……咦,暈過去了?”
“戰況十分慘烈,”林青苦笑道,“我們一點忙也沒幫上。但趙天刀和陸游應該伏誅了。”
“嗯,他會暈過去,這還是第一次。”九命本想好生嘲笑對方,只好悻悻作罷。
“這個人是李元生?”林青忽然認出了李元生,“莫非‘森羅’已經?”
“在我手上。”九命淡淡道。
林青微微嘆了口氣:“這次競爭,是我們輸了。”
“我擔心師兄,我們趕緊回去看看吧?”
九命懶洋洋點頭:“把他們帶回去,說不定有點用。”
說著一手一個,將晁景仁和李元生這兩個“人質”倒拖著往回走。
“放了他們,本尊饒你不死!”李元佑勃然大怒。
“我呸,你這殘廢還有什么資格跟你爺爺討價還價?”九命走到杜挽傾的身邊,四周環視了一眼,忽然心頭一緊,“我家老爺呢?”
杜挽傾一面重傷無法言語,一面愧疚無法言語。
“真是忠心的走狗啊,”李元佑陰沉地道,“你家老爺早就成為永淪之地的一粒灰塵了,還有你們家小公主。”
“師兄,你怎么樣?”林青將趙云放在地上,慌忙跑去扶起杜挽傾。
杜挽傾此刻的狀態真是糟糕極了,不但身受重傷,還接連二次中毒,根本連話都說不出來。
“小貍妖,我們來做個交換吧,你把他們給我,我把她給你,怎么樣?”李元佑笑著開口。
九命攔住想要沖上去的小白,示意她不要沖動,這才轉向李元佑:“頂多一個換一個,憑什么兩個都給你?”
“喏,李元生是你弟弟,我想你應該會選他的吧?”他將李元生往前拖了一段。
李元佑漠然抬手阻道:“等等,我不能拋棄我的屬下,你說吧,另外一個需要什么條件。”
“嗯?據我所知,你的仁慈并沒有泛濫到屬下的身上啊。”九命冷冷地笑著。
“算了,我也懶得追究,你先告訴我,我家老爺到底怎么了,我再決定交不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