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就是鬼剎在這里,也想不到豐音會跑到別的戰區,就只為了見一個人。這個人還是敵人中的敵人。
蘇伏很驚訝,心里的警惕心一下提到了最高。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豐音的本體,雖然見過的絕色不在少數,卻也著實被她震了一下。
豐音的容貌只能算是明艷,還不到葉璇璣、蘇瞳那樣“慘絕人寰”的程度;可她的神態十分的豐富多彩:一會兒盈盈淺笑、一會兒顰眉不悅、一會兒嫵媚多情、一會兒端莊大方、一會兒俏皮可愛,一會兒幽思滿面,讓人無從捉摸她的心思。
但無論是哪種神態,都會讓人不由自主心生喜歡。這似乎是她的某種天賦能力,如果不是蘇伏道心堅定,實在很難抗拒她的魅力。
豐音很快又高興起來,興致勃勃地說:“你們在玩什么呀,算我一個好不好?”
“玩?”武丁不由哭笑不得,“豐帥,您快救救盤庚吧!”
豐音向那個方向投去一瞥,道:“那家伙又不是我的手下,憑什么救他?就讓他死在那里好了,誰叫勾鐮那家伙天天擺著一張臭臉,沒事就給人家甩臉色,死了也是活該!”
武丁一聽,不由急了:“豐帥,這里可是戰場,若是由著性子來,圣主知道了,會怪罪的!”
他方才被蕭無極嚇得膽寒,只想著如何逃跑,豐音意外來到,頓時壯大了膽子。對于方才的丑態,他恨不得殺光所有知情人;而且對盤庚抱有一種愧疚的情緒,也不知鬼將怎么會這樣人性化。
“你拿圣主來壓我?”豐音的俏臉頓時沉了下來,“你忘記你當初效忠我時說過的話了?”
武丁心里一凜,慌忙落到地上,跪在地上:“豐帥息怒,屬下一時情急,只因屬下與盤庚素來有交情,不忍看他……”
說到這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豐音更是驚訝地蹙眉,沉思了片刻,看不出喜怒道:“你方才說交情?什么時候,你們鬼將之間居然有了交情?”
別說她難以理解,就連武丁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
“這個,屬下也不是很明白。”他茫然道,“自來到人界,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受,在焦獄從來沒有過。我和盤庚認識數千年,在此之前的關系也僅僅是互不相犯的程度。”
“你起來吧。”
豐音說完,轉向了蘇伏,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嫵媚一笑:“鬼剎跟我說過一句話:‘男人征服天下,女人征服男人’。你是否同意?”
蘇伏不動聲色地移到了豐音的左手邊,擋住了她的救援路線,才緩緩開口:“如果他口中的‘男人、女人’只是比喻,那么我同意。”
“你放肆!”武丁聽了這話,胸中不知為何充盈怒火。
“你的意思是,”豐音美眸一轉,“我們不是人?”
“你覺得是嗎?”蘇伏挑了挑眉,“或許你確實有‘女’的魅力,可剖開你的內在,不都是用濁氣構成的么?”
想到碎石山的慘狀,他的心里滿是憎惡:“濁氣,是天下最骯臟的東西!”
他的口氣很重,憎惡的情緒都顯在臉上,這是他第一次把心里想的東西完完全全表現出來。
豐音神色微變,俏皮和嫵媚一瞬間消失了,如同換了一個人,像冰雕一樣冷冰冰的。
“找死!”武丁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那么激動,他只知道,豐音被否定了存在,等同他被否定了存在,好像是一種莫大的侮辱。
但他并不懂得“侮辱”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慢著!”豐音叫住了他,她的臉上忽然又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臉。
蘇伏皺了皺眉,警惕地向后退了兩步遠,曼珠沙華上的寶藍光華并沒有褪去,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我不同意你的說法!”豐音道,“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就算是全天下最骯臟的東西,也可以孕育出美好的事物……”
她說到這里,卻皺了皺眉頭,好像不知道該怎樣繼續表達。
蘇伏冷冷道:“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不外就是‘人性’的好壞。廣義上來說,你的想法沒有錯,誕生了靈智的生靈,都可以用‘人’來形容。無論是妖族,還是像你們這樣的焦獄生物;但是,你認為焦獄入侵是一件對的事么?在我們看來,你們只是在毫無人性地毀滅,毀滅一切焦獄以外的東西。”
如果不是看不透她的實力深淺,蘇伏早就動手了。
“可在我們看來,我們只是為了活得更好而已。”武丁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蘇伏轉動手腕,曼珠沙華隨之劃出絢爛的光:“那就來爭個生死勝敗,多說無益!”
“討厭!”豐音忽然大發嬌嗔,“我干嘛要和你爭沒有意義的事,都怪你,害我差點忘了想說的事。”
蘇伏冷冷看她,不為所動。
“算了!”豐音意興闌珊,擺了擺手,“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這次放你一條生路,你走吧。”
或許,當初那份不自然的悸動,早就磨滅在歲月的流逝中;也或者,消逝在某個人的懷抱里,誰知道呢?
豐音這樣想著,突然覺得蘇伏那張好看的臉漸漸變得俗不可耐起來。雖然好看,但沒有棱角;雖然干凈,卻少了一份獨特的味道,就像一面樸實無華的鏡子,缺少吸引人的特性,平凡而且普通,并不能照出她想要的美。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雖然不是人,可她也愛美。
我想要的是什么樣的美呢?豐音的腦海中不由得劃過鬼剎的臉,他那霸氣無雙的宣言,強硬而威武的姿態,似乎都很讓人著迷。
可她心底還是覺得差了一點什么,她并不知道。
蘇伏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就算知道,也不可能走,他要讓蕭無極做完想做的事;既然不可能走,他就必須選擇應對,所以他二話不說,挺劍就刺。
這時雙方相距七丈左右,這點距離幾乎眨眼就到。
劍意一直維持在七轉的程度,這是蘇伏能夠維持的極限;假如是八轉以上,恐怕早就成了強弩之末,哪還有余力對敵?
普通劍光和劍意七轉的劍光差距甚大,如果說普通劍光附在飛劍上能斬斷玄鐵;那么七轉劍光就能斬斷百鍛刀;七轉復合劍光,即水龍吟和道理劍意的結合,就擁有斬斷飛劍的能力。
當然,這只是一個比方,事實上普通的劍光就能斬斷普通飛劍。
這一劍當真是快到了極點,武丁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在豐音話音落下的一剎那,他甚至沒捕捉到蘇伏“動”的跡象,只覺眼前劃過一道寶藍色的寒芒。
可就是這迅如奔雷的一劍,卻被豐音用兩根手指輕輕松松拈住。
飛劍發出一聲不甘的顫鳴。
武丁愣了愣,方才回過神來,擦了擦眼睛,才發覺蘇伏不知何時到了豐音的身前,整個人橫身挺劍,充滿了孤注一擲的決心。
“你這是在自尋死路!”豐音已經很不耐煩,對于不喜歡的人,她簡直不愿多看一眼。
她拈住劍尖,輕輕向后一拉,便將措不及防的蘇伏給拉過來。一刻鐘之前,她還很想抱抱這個日思夜想的人,可在這時,她的心里卻只有厭惡。
除了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還不錯以外,真是沒有一處可取。
豐音這樣想著,纖纖玉手反扇過去,不見濁氣痕跡,虛空卻隱隱摩擦出黑色閃電,這是能量在劇烈碰撞時產生的異象;就如強大的神通,往往很容易制造虛空裂縫,道理是相同的。
但二者的不同之處在于層次,后者屬于宗師及以下;前者卻屬于大宗師及以上。
隨手一擊就出現如此異象,這已經不能用大宗師的層次來判定。
豐音這一擊的速度并不快,可能是她的心里還有少許的猶豫。
蘇伏在猝不及防中穩定身形,眼看避無可避,他奮力抽出飛劍,卻沒刺出第二劍,飛劍自主脫手。
飛劍的異動顯然出乎豐音的意料,她有那么一瞬間分心了,想知道飛劍會從哪個角度刺過來。
可再次讓她感到意外的是,飛劍脫手之后,滴溜溜地繞著她轉了一圈,重又回到了蘇伏的胸前。
劍身劇顫,發出尖銳的鳴嘯。
寶藍光華閃耀無極,旁觀的武丁只覺雙目刺痛,等再睜開眼睛時,就看見紫黑濁氣吞噬了寶藍光華。
蘇伏從中激射而出,在空中翻了數滾,落地之后,“蹬蹬蹬”連退數步方才站穩,臉色如紙蒼白,左手緊緊抓著胸襟,忍不住嘔出一大口金色的血液來。
在金色的血液中,還摻雜著一些紫黑的液體。
蘇伏緩緩舒了一口氣,其實他傷得不重,只是被濁氣侵入,逼得他不顧一切撲殺,才會看起來慘一點。
但他的臉上卻掛著暢快的笑:“我打賭這是你來真界以后第一次受傷!”
紫黑的光散去,豐音面無表情,還保持著抽擊的動作,不過手掌卻翻了過來,在她那細膩如脂的手背上有一道血勾,非常淺,如不仔細觀察,很難發現它的存在。
血是紫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