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戰況持續到半夜,濁魔、也就是焦獄方利用死去鬼將和鬼兵的尸體融合而成的怪物,已經多達七個。
因怪物不死不滅,可變成任何形狀,故稱其為濁魔。其間以李道純為首的五個大宗師聯手,全力剿殺其中一個濁魔,在殺死它一百九十多次后,才終于無法凝聚。豈料怪物的殘渣恢復成鬼將遁走,席卷數目驚人的鬼兵尸體,再度變成了怪物。
諸葛明清只好下令,只纏不殺。包括幾個正副盟主,前線共十一個大宗師,全都被這些怪物給纏住而無法脫身。加上無法展開宗師法域,想壓制怪物非常困難。
及至后半夜,聯軍大部分將士都已經筋疲力盡,在以杜挽傾、范太陵、孔文舉、珞羽、葉璇璣、云襄、邪尊、法河等人為首的小隊成功困住三個濁魔后,迫不得已之下,選擇了退兵。
這一退兵,便是數千里潰敗之勢。焦獄大軍一直將聯軍追趕到鶴翼坡之外。值得慶幸的是,鶴翼坡和連云石窟這兩個據點沒被奪取,聯軍才得以穩住防線;不然的話,這兩個據點一丟,敵軍將直指本部,局勢將更加嚴峻。
聯軍退走后,魯洞云從界劍意中出來,并沒有和文贏繼續糾纏。二人似乎在界中世界相互試探過,彼此已經知道對方實力的底線。
但很快,又有一個噩耗傳來。從日曦城運來的輜重半路被人截殺,疑似赤龍軍統帥豐音外加七個鬼將。玉清宗涵虛子、太乙圣地玄尚尊者趕到現場時已經晚了一步,兩萬用于筑城的工匠死于非命;一萬多后勤部隊無一生還;三十八艘運載貨物的飛樓船無一例外墜毀。
單單補給丹藥如聚元丹,就損失了七個倉庫左右的量。
三四萬人的部隊,最后只有兩個幸存者:一個是負責此次運送的落日城主,目前重傷昏迷;一個是天工坊所屬雜役晁雪松,目前被濁氣染化,情況危急。
史詩記載,第二次陰山會戰以聯盟大敗告終,焦獄元帥鬼剎的名頭,自此廣為傳知,讓無數人恨之入骨。
如果說第一次陰山會戰的結果促使了聯盟盟主定下了戰略方針;那么第二次陰山會戰便是鬼剎識破這戰略方針,以此做出的有效而簡潔的反擊。
在后世諸多史學家的研究當中,鬼剎之所以能取得大勝,很大原因是因為第一次大敗的緣故。如果不是大敗一場,三大軍團恐怕沒有那么容易聽他調遣。
由于鶴翼坡防守不便,聯軍又向后退了數百里,在連云石窟西南方,倚靠石窟山設下防線,和連云石窟的防線連成一體。
孟秋六日,天光未亮,聯盟大帳內聚滿了人,都是此次參戰的各大門派的首腦級人物。
其中六個正副盟主不必說,青州方面是玉清宗的掌座凈虛真人;神州方面分別是太乙圣地范無生、仙源劍派掌教李公彥;莒州是武門大軍帥顧十樓;廬州分別是西都現任掌座魔劍珞羽、北邙宗掌座朝夕月;商州分別是圓覺寺住持松玉禪師、法華宗四明殿殿主之一的平慧禪師、法臺宗四相首座之一的正臺禪師、南離宮代表葉璇璣。
劍齋死了一個顧青云,兩個真傳弟子,損失可謂慘重。但在聯盟之中,實力依然數一數二。
一直坐鎮本部的徐明真并沒有到場,以他的修為輩分,并不適合出現在這里。
法臺宗死了一個月臺禪師,還不算傷筋動骨。
最倒霉的是西都魔宮,屋漏偏逢連夜雨,前任掌教因傷勢未復,戰死絕龍谷,魔劍珞羽臨時就封掌教,參與聯盟軍機會議。目前的西都,老一輩的修士已經死絕,只剩珞羽等人苦苦支撐;據說極樂魔主目前仍然沒有蹤跡,但不排除坐鎮紫山的可能。
相信戰后,西都將會承受新的浩劫洗禮,還不知能否堅持下來。
雖然對不起普通弟子和散修,但在前線,這些高手除了防備敵對高手以外,最主要的任務還是保護門下重要的弟子。所以在前線,各派真傳的性命反而更有保障一些。
聯盟共聚了十四個大宗師,前線就分配了十一個,沒有余力守護補給;而且,更想不到鬼剎會看穿聯盟的意圖,直接給予了致命一擊。
除此以外,東海龍宮仍然不愿參與陸地的紛爭;但答應了聯盟幫助運送補給的請求,并再次投下大手筆,貢獻了大量急需品,緩解聯盟的經濟壓力。
“此戰失利,老夫難辭其咎!”諸葛明清坐在長桌的上首處,面容上的疲憊怎么也無法掩飾。
“無量吾佛!”應臺禪師道,“聯軍苦戰九個時辰,策略上并無過失,將士們也都戮力用命,怪不得盟主。”
雖然立場不同,蘇伏還是很贊同應臺的話。此人和葉啟心雖有“結黨”之嫌,但在大是大非上很清醒,不會胡亂指責。
諸葛明清搖了搖頭:“此戰之過有三:老夫太過重視三大軍團的統帥,而輕視了其元帥鬼剎,暴露戰略意圖仍不自知,此為其一;應對敵軍隱藏手段的準備不足,此為其二;忽視陰山外圍的安危,此為其三。”
蘇伏現在已經知道,諸葛明清埋在陰山入口的法陣為何沒有示警。其實法陣不是沒有示警,而是被別的動靜掩蓋了。
鬼剎玩了一個小花樣,利用文贏在戰場上制造出恐怖動靜,使諸葛明清沒有收到警示。
雖然是小花樣,但要準確識別諸葛明清的手段,還要驅使文贏,就不容易了。碎石山和絕龍谷因此得不到救援,盡數戰死。
諸葛明清主動承認錯誤,并將錯誤的地方指出來,讓一眾痛失師長和同門的人好受了一些。
“此次死戰不退的將士,全都有資格加入英靈閣。”諸葛明清又道,“本座欲蓋英靈園,其中顧首座、月臺大師、雨掌教等主將,將由聯盟為其立碑,歌功頌德,奉為長息英魄。
長息英魄是一種英雄的別號,意為能以其氣魄鼓勵活人的長久存在的英靈。
李道純面無表情道:“如此甚好,師弟沒有白死。”
“無量吾佛!”應臺禪師雙手合十,嘆道,“盟主有此心,足慰月臺師弟之死,多謝盟主!”
諸葛明清也是嘆了口氣,過了會兒才開口。
“此戰能夠全身而退,多賴于妖帝的準確判斷。兩場局部作戰的勝利,加上妖神宮二十萬神律軍斷后,作用不可估量!”
諸葛明清又正色道:“妖帝因此受傷,其部下更是折損嚴重;劍齋大弟子蕭無極透支過度,遭到了毀滅性的創傷,如今正因濁氣侵體而昏迷不醒。本座以為,聯盟應大力嘉獎,以作慰勞,諸位可有異議?”
葉啟心立刻道:“聯盟初償敗仗,便‘大肆’獎賞,未免太過張揚了吧?”
“本座以為不然,”云本初淡淡道,“惟有賞罰分明,才能讓底下將士有個盼頭。有功就要賞,有過就要罰,難道葉掌座連行軍打仗最基本的規矩都不懂?”
他說的也是很多人心里想的,諸葛明清的提議很容易就被通過。
蘇伏自己本身已無太大需求,提的都是對妖神宮有利的條件。
在場的顧十樓看見,對蘇伏便多了一分認可。
接下來會議上提了一些焦獄的情報、瑣碎的雜事、余下四個據點的防線排布及以后的戰略方針等等。
諸葛明清還是堅持建城,除此以外,他的態度都是模棱兩可。
各大派的首腦人物像小孩子一樣,常為一些小事吵得不可開交。比如某派的駐扎地離我派太近了,要求對方離遠一些;再比如某派提出某派的服飾看起來讓人提不起精神,更別提打仗了,強烈要求更換。
諸葛明清只有在他們爭得快打起來時才會開口當和事老,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睡著了。
“諸位怎么看濁魔!”這時有人提到了大家最不想聽到的字眼。
眾人看向開口的人,卻是蘇伏。
“妖帝有什么要說的么?”諸葛明清睜開眼睛。
蘇伏道:“我還不曾喝它們正面交過手,所以很好奇,濁魔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
“秉承了濁氣的混亂而誕生的怪物,”諸葛明清道,“可在軟硬、大小、形狀等等方面進行兩極變幻。硬時連飛劍也奈何不得;軟時可彈飛雷霆;大時可如山岳;小時可如蚊蠅……形狀偶爾是人、偶爾是怪,變幻無端,讓人無從捉摸。目前知道的是,濁魔每次復活都需要一定的濁氣,如同鬼將一樣。”
他頭疼地捏了捏眉心:“但場內多是鬼兵,鬼兵本身就是濁氣,根本用之不盡!”
“據說妖帝殺死了一個鬼將!”
就在這時,坐在下首位置的魔劍珞羽突然開口,他的目光灼灼,盯著蘇伏說道:“不知用了什么辦法,可否講述一二。”
蘇伏搖了搖頭:“事涉寡人劍道核心,說不上來。寡人只能說,鬼將并不難對付,需要掌握方法;而且每個鬼將都不同,方法自也不同。”
朝夕月“哼”了一聲:“說了等于沒說。”
蘇伏想了想,補充道:“每個鬼將都有不同的習慣,受到致命傷時的反應也不同,復活的方式就會存在差異;對付鬼將不一定要殺死他,可以讓他重傷無法行動。”
朝夕月臉色稍緩:“這倒是一個好辦法。可是妖帝還是沒說,到底怎么殺死鬼將的。”
蘇伏看了她一眼,只見她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故意要讓他為難,好像又不是。
“難道她已經知道了孫仲謀是我分身的事?可就算知道,那一夜發生的事,也是分身自己所為,與我沒有半點關系。”
蘇伏心里這樣想著,面上不動聲色,道:“理論上,攻擊強度只要能把鬼將的身體直接摧毀,殺死鬼將還是不難的。”
眾人一聽,紛紛若有所思。
此后又商談了些對付鬼將的方法,會議便宣告結束。
散會后,蘇伏回到營帳,卻見夜流蘇躺在他的床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