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之為剛,斯柔也,天下皆知過剛易折,是以百鍛兵柔韌無雙。此人武道平平,一身偉力所系,乃是那口大環刀,若能破之,便是其陣破之時……”
宮月衣耳邊復傳來蘇伏音聲,她心頭震驚,動作卻不曾緩下,但見那數十個銀甲衛士紛紛倒飛而出,有著盔甲抵消大部傷害,卻只輕傷,倒地后便又爬起沖上。銀甲衛士首領一時捉她不著,其面微顯怒意,隨著他怒意勃發,那血蟒便無聲怒吼,向著宮月衣撲去。
蘇伏雙眸閃著異芒,若非煉魂幡見不得光,血蟒頃刻可除,可靈覺里總有被人盯住的感覺,定是那暗中守衛方瑜的修士,絕不能在沒把握滅口的人面前曝露煉魂幡,這法器太受忌諱,容易引來禍端。
“全力攻擊大環刀,莫有顧慮。”
宮月衣正隱隱有著險兆,她不知危險從何處逼近,耳中再度傳來蘇伏傳音,清冷臉頰閃過一絲猶疑,隨即斂去,當機立斷下,身形突沖天而起,正躲過兩個銀甲衛士撲擊,而后如謫仙臨塵,便見空中閃過一抹紫影,一道冷鋒若隱若現。
看去似有短暫滯空,實則乃是殘影,下一息,那道冷鋒劃過虛空,劃過血蟒,直挺挺刺向那健壯首領。
那首領眸中閃過一絲諷意,其手中大環刀猛然上劈,他自信可在對方擊中自己之前,將其一刀兩段,而后卻臉色大變,于半途突撤刀回護。
“當啷!”
一個金屬撞擊聲,帶有莫名震顫,而后便見精鋼所制大環刀從中斷開,首領‘撲哧’地噴出一口鮮血,其面潮紅,雙眸帶著難以置信,其氣機紊亂不暢,連帶著手下兵士亦然,盡皆失了銳氣。
銳氣一失,那紅芒便逐漸消散,連帶著那血蟒亦化作虛無,宮月衣心頭沉重感頓消散無形,她有些疑惑地蹙眉。
那首領卻問:“你怎知我刀上破綻!”
既敗下陣來,他反而坦然了,其持斷刀駐地,望著那一襲紫衣的小姑娘,這般年歲,武道修為已如斯恐怖,怕有些修為低的修士亦難與其對敵。
宮月衣一擊破開敵陣,太守府大門再無人可阻,卻連她自己都有些恍惚,聞言卻轉向蘇伏,后者輕輕搖頭,示意她無需多言。
“哇!只一段時日不見,月衣你變得好生厲害呀。”
方瑜見那阻路衛士盡皆敗退,很是歡喜地跑去拉著宮月衣的手,眸中盡是崇拜的小星星,隨即不滿地皺鼻,哼道:“不像某人,竟躲在一個小姑娘背后,也不害臊。”
宮月衣搖頭,待言,卻見蘇伏若沒事人般徑自走去太守府。
方瑜暗惱這廝臉皮厚,卻拿他沒甚辦法,只得疾步追去,行在他前頭,好歹她也是主人不是?豈能弱了面子。
宮月衣見之,只得轉向那首領,微躬身行禮,而后疾步追上前方二人。
那首領身形一震,第一次被人用如此正式的行武道禮,隨即嘴角掛上一抹苦笑,想起早年武道不成,投身軍旅,現下想回頭亦難了。
若說青州乃是孕育武道的搖籃,此言還真不錯,真正厲害的殺招,并非只有戰場上可以錘煉出,人類總有無限的創造力,尤其是在欲望的驅使下。
蘇伏走在前頭,面上不顯,心頭卻驚異,方才那招,似緩實急,那首領肉眼只見其還在半空,算好軌跡劈下,卻不想宮月衣轉眼至他眼前,攜著凌厲冷鋒,驟然回防本就難以回氣,氣機便紊亂,而后大環刀碎裂,更是雪上加霜,若他猜測不差,那首領體內定七零八落,想恢復,卻是猴年馬月的事了。
而那首領若是反應慢上一絲,那劍便會直直穿過他咽喉,當其時,宮月衣雙眸沒有一絲情緒,似目標只是一根木頭,顯然雙手亦是沾盡了血腥,這樣年歲怎能不教人心驚?
進得太守府,迎面卻是一個小型校場,幾道長排兵器架橫亙在視線內,其上有刀、槍、劍、戟、環、錘、廉、矛、棍……等等兵器,可說是應有盡有。
在其正前方有個大堂,其上掛了匾額,書就‘守正堂’三個大字,字體端正、剛硬,可見行文之人心胸自有一股直氣。
校場周圍,墻根下有一排四通八達的亭廊,那亭廊約莫二丈多高,透過一根根玉柱與一排排雕欄,隱隱可見院房、園林的輪廓,還有陣陣微風自那亭洞穿過。
在其左側,又有一個由巖木打造的擂臺,擂臺背景正中,書就一個大大的‘武’字,凡人見之震心魄,在蘇伏眼內,反而沒有甚特殊感覺。
巖木乃是一種石樹,非常堅固,其本身價值不菲,且用途廣泛,種植條件困難,因其重如鋼石,是以自產地運送至各地,代價又高昂,普通人家幾乎沒有條件。
方瑜徑自帶頭去了那擂臺,太守府乃是重地,自有兵士把守,只是府內兵士顯然認識方瑜,便有幾個兵士笑著過來招呼:
“原是方大小姐,您是來找少爺?”
方瑜不耐煩地撇了他一眼,冷冷說:“廢話,莫非還找你不成?”
“快叫荀麟那廝出來,本小姐今日定要一雪前恥,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那兵士被呵斥亦不敢反駁,仍小心在意地陪著說話:“自前次一別,少爺對方大小姐可謂是非常想念,不期今日大小姐芳駕至此,我想少爺定會由衷歡喜。”
方瑜聞了此言不禁冷冷笑說:“既如此,今日之后,我便教他見了我便由衷難過。”
進得太守府,蘇伏并未感應到有修者,卻不代表太守府沒有修士,是以他仍需暗暗提神警惕。
少頃,忽有感應,自那‘守正堂’內步出一群人,為首之人身著雪白綢緞,其上繡有魚龍圖案,遠遠見之,方瑜便認出其人,面上有些驚喜,遠遠招呼道:
“九皇子殿下!”
正欲行去,宮月衣卻悄悄拉住她,方瑜疑惑望去,頓明白她意思,便裝模作樣‘咳’了一聲,復站定,只是面上仍是笑顏滿面,比之方才卻是兩個模樣。
那李凌云領著人過來,待行至擂臺下,熏暖笑顏不變,揖禮道:“原是方大小姐,聽聞方才大小姐受了府外兵士攔截,實在對不住,那些是我護衛,因初到金鱗,不識大小姐芳顏,凌云代他們向方大小姐致歉……”
這姿態放得實在低,反而有些可疑,即便方瑜的背后有個劍齋外門長老,可他乃堂堂大律皇族,正牌皇子,且有根骨在身,修為通神境,可說前途一片光明,若無意外,方瑜日后恐還需仰仗此人。
此幕落在蘇伏眼里,便不禁留了心,前世他便是有關部門所屬,所見大員不知凡幾,深知上位者秉性。
九命昨夜去探,卻探出方府來歷,蘇伏才逗留在方府,否則以他性子,那凝竅修士一走,他便悄悄離開方府了,恢復本來面貌,誰能認得出他?
方瑜笑道:“罷了罷了,既是殿下護衛,些許摩擦而已,還請殿下恕他們不知之罪。”
李凌云聞言笑容更盛,卻又揖禮:“既如此,凌云多謝大小姐海量。”復轉向宮月衣問:“這位姑娘是?”
方瑜身后二人,一個蘇伏他見過,并沒有任何出奇之處,是以不曾放在心上,倒是那個紫衣少女好生讓他在意。
“好教殿下知道,此女乃是方大小姐貼身護衛,武道修為厲害著呢。”
方瑜尚未發言,李凌云身后一人便搶著答道,但見那人面容英挺,濃眉大眼,神采奕奕,身量與李凌云齊平,錦衣加身,亦束玉冠,裝扮看去甚是嚴謹,顯家教甚嚴,音聲微帶剛硬。
聞了此言,方瑜笑顏斂去,擰眉說:“荀麟,要你多嘴,我與殿下說話,有你甚事?”
此人正是荀太守獨子荀麟,年方二十,正是血氣方剛時,幾年前方瑜還未長成,不期幾年后長了一副美人相,倒讓他逐漸對其傾心,是以常借武斗之名邀之,雖屢屢遭拒,卻鍥而不舍,算是個有心人。
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方大小姐壓根想不到這位荀公子暗戀她已久。
荀麟卻不惱,而是微笑說:“大小姐今日可是來尋荀某武斗?”
言罷將注意力轉至蘇伏身上,想來她有信心來叫板,便是因此人吧?
方瑜下意識抱了膀子,旋即意識到李凌云還在場,掩飾般拿玉指指著荀麟說:“哼!今日定叫你知道我們厲害,快快將你家武師全部喊出來,免得待會輸得難看。”
“咳!”
李凌云卻假意咳嗽打斷,復言:“這武斗是?”
荀麟忙行禮解釋道:“稟殿下,武斗乃是荀某與方大小姐閑時所玩一個游戲,雙方各出一個武師比斗,通常三局兩勝,然……”
言至此,荀麟古怪地望著方瑜,繼言:“有時亦會變作五局三勝或七局四勝,倒是平添幾分樂趣也。”
蘇伏差點笑出來,此言無異指出方瑜經常耍賴。
那荀麟不管方瑜羞惱,復對著李凌云行禮道:“今日還望殿下替荀某做個主,若方大小姐此次武斗再輸,還請殿下監督她完成賭約。”
“賭約?”李凌云問。
“方大小姐有諾,若連輸我荀麟三次,便下嫁于我作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