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
見到蘇伏醒來,水洛澤等人行來,關切道:“醒了啊,感覺如何?”
蘇伏被置于一陰涼處,他爬了起來,背靠大石,微笑說道:“只要沒死,感覺便不會差。”他這一爬起來,小白便躍至他肩頭,將復眼一閉,呼呼地沉睡而去。
眾人面上微露笑容,便連絕塵與賈士道神情亦變得柔和了一些。
隨即又有些沉默,此行三十人,僅九人存活。比之往屆要慘烈不少,以往最高記錄不過半數。
少頃,水洛澤又笑了笑說:“玉清宗四位師弟先行一步回去了,李師弟亦言有事,便余下我等……”
其實另有一人,便是蕭無極,只是他臨走前囑咐眾人不可將他來過之事告知蘇伏,是以蘇伏尚不知蕭無極于歸墟出現過。
蘇伏環視一圈,卻未見到龍吟瑤,眉頭微皺道:“龍師姐人呢?”
黃紫韻柔聲應道:“師弟安心,她無事,或尚需一些時間消化所得,歸墟異狀與師妹有關,此事已自凌云師弟口中得到證實。”
“歸墟自此不再開啟?”
蘇伏心頭微有凜意,歸墟不屬于誰之前,尚不會挑起爭斗,歸墟若有主,可以預見的,他州定有針對青州之策。
龍吟瑤得歸墟,幾于劍齋與龍宮各得一半,即便將利益分割,將玉清宗拉入……不,是一定要將玉清宗拉入己方陣營,此亦是長久以來青州對外的策略。
蘇伏腦海瞬息便轉過諸多想法,卻又微微苦笑,心想以自己目下修為,如何能插手,未免做了出頭鳥,還是低調一些罷。
眾人席地而坐,交談中分享了一些分開后的經歷。蘇伏隱去六道界不談,只說自己得了一份大機緣,才勉強將《指劍》使來。
又交換了一些修煉上的心得,蘇伏屢屢一針見血的見解頗引人驚訝。至此,孟帆再如何不服蘇伏,亦知李凌云與其相較,還差得遠。
自然,蘇伏亦因此受益良多。
交談約莫持續了四個多時辰,直至天光放暗,小雨淅瀝瀝地終于落下時,眾人才各自散去。因不知龍吟瑤何時歸來,眾人已搭好了簡易營帳,正是蘇伏醒來前不久搭好。
眾人各自分開后,蘇伏回到自己的營帳內,卻見黃紫韻亦跟了進來。
方才人多尚不覺,此時蘇伏忽然感到有些尷尬,他定了定神,伸手虛引道:“師姐請坐罷,不知尚有何事尋我?”
黃紫韻亦不扭捏,盤膝坐下,卻靜靜望著蘇伏不語。蘇伏本來亦欲坐下,卻被她看得頗為不自在,一時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
“撲哧——”
少頃,黃紫韻捂嘴一笑,略帶一絲俏皮地說道:“坐下罷,我又不會吃了你。”
“呵呵……”
蘇伏干笑兩聲,便與她相對而坐,想了想,便問道:“師姐莫非對方才伏之言有不同見解?只是不好明說,便私下里提醒?”
兩人相距不過一個身位的距離,蘇伏雖非首次如此近距離打量她,卻發覺每次都能看出不同的韻味來。
營帳內僅有一盞燭火照明,以蘇伏眼力,自然已經足夠。
無論何種贊美于黃紫韻身上皆相得益彰,她本就貌若天仙,有時好似繽紛舞動的彩蝶,美不勝收,卻脆弱不堪。有時好似清靈透徹的冰雪,直入人心,卻不可冒犯。
她的一顰一笑皆有種醉人魔力,倘為她吸引,便會發覺她的一雙美目無論嗔怒或喜悅,無論悲慟或淡漠,皆有絲絲的嫵媚溢出,隨即流入你心底,化作一絲絲的莫名悸動縈繞。
蘇伏看得呆怔,卻見黃紫韻移開視線,其雙頰便有一些紅暈涌上。
“師……師姐?”蘇伏撓了撓頭,愈發尷尬了。
不能怪蘇伏定力不夠,概因此時的黃紫韻,已換下了淺藍色道服,反披上了橘紅的薄紗披風,內里裹著橙白相間的蠶絲錦衣。
那錦衣顯得頗貼身,無需腰帶便將其美好身段襯托。
她的一雙美目盈著秋水,不敢與蘇伏對視,卻囁囁地說:“我們家鄉的女子,若被哪個男人看了身體。那個男人便須娶那個女子,否則便會有牢獄之災。”
蘇伏心頭微跳,正欲言,黃紫韻忽而轉眸,定定地望著他,面上暈紅更甚,說道:“你看……看了我……”
蘇伏想說自己當時心急,根本沒有看清,而且之后便替她穿上了衣物。穿的時候,確實是看了那么一點點,可他當時心里滿是憤怒,哪里看得清楚?
可他又不能不承認,因他確實看了。
“這……師姐,此乃終身大事,絕不可如此冒然……雖我輩修士不講究許多,可道侶對于我等非常重要,師姐若欲于長生路上走得遠一些,我覺得你該好好考慮才是……”
蘇伏說得底氣不足,是以不敢看黃紫韻。
他沒有望見黃紫韻雙目瞬息恢復了清明,一抹深沉的黯然閃過。但見她忽然淺淺一笑,說道:“師弟,你莫想得那么美。我又不曾言會嫁與你,在我們家鄉,若果那男人欲娶那女子,還須那女子同意才行。”
她沒有說出口的是:若那女子不同意,此生此世便不能再與別的男子有染,否則將會被處死。
不過,自然不能用凡俗的規矩束縛修士。
蘇伏聞言心頭微松,卻又有一些復雜的感覺,他輕輕笑道:“我就知道師姐在與我玩鬧,有師姐如此美人兒做道侶,怕是修也修不來的福分呢。”
黃紫韻雙眸一亮,道:“你真如此認為?”
蘇伏毫不猶豫地點點頭,道:“真的。”
此后兩人再無言,靜默許久,黃紫韻起身告辭,行出營帳,她忽然轉身,略帶一絲俏皮地說道:“倘今日便是你我最后一次見面,師弟日后可會思念我?”
蘇伏一怔,隨即微笑說:“自然不會。”
黃紫韻淺淺一笑,不再說什么,轉身而去。
“不會是最后一次見面……”蘇伏沖著她背影說道。
黃紫韻身形微頓,卻未停下,回了自己營帳。蘇伏望著她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回到自己營帳,蘇伏將心神沉入心內虛空處,此時那一絲絲信愿以一種恒定的規模涌來。不多亦不少,猶如涓涓的溪流無聲流淌。
而那一絲絲的信愿便化作與浩然氣性質一致的靈氣,歸于氣海處。因信愿不多,他有充足的時間可將多余的靈氣散入四肢百骸,以此捶鍛法體。
神丹形神愈發的完滿,蘇伏預計,若有‘補源丹’相助,加上憎惡神通激發潛力之效,或可于三載內達至化陰所需,而他陰神早有,屆時或許便可直入陰神境。
目下當務之急,便是‘九轉回元丹’了,若再尋不到,便只能用五個上品陰魂與魔靈作交易,雖與魔靈交易次數不多,可蘇伏還是非常忌憚。
而劍齋或有人可解,然此神通非同一般,倘解此神通因而曝露自家秘密,怕是得不償失。
蘇伏立于道基圓臺上空,望著周圍一片沉靜的虛空,暗暗忖思:“若進境陰神境,此處亦可向外擴張罷,屆時便可將信愿暫時儲存于此,以備不時之需。”
“可聽尤子逾言,大律似是正與天神教戰爭,若欲信愿穩定,于凡俗便須一個穩定教派,須想個法子將天神教取締才是。”
他緩緩將雙眸投向受青光封禁的‘絕夢陰陽花’,心頭思緒微轉。深知此事不得急躁,否則反而討不得好,一切還須以凡俗百姓為出發點,否則人們憑何信奉于你。
若欲信愿穩定,還須有手段替凡俗之人還愿才行。
思及此,他取出了‘無量寶典’,輕輕翻開,一頁頁瀏覽,至第四頁,其上內容卻令他微怔。
本來他以為每一頁只可記錄一種法決,可經過那一次冒險實驗,才知并非如此。
此時兩種法決錄于其上,內容蘇伏完全無法看清,一片模糊,若勉強去看,便有一陣陣暈眩感傳來。
左邊乃記錄法決原本經義,而右邊則是推衍結果。可已然過了大半日,推衍竟還未出結果,且觀之如此模糊,只表明推衍尚只開始而已。
“兩門大道啊……”蘇伏微微感嘆,即便由‘玄衍神術’推衍,兩門大道可不是大眾貨,自然不可能一蹴而就。
“罷了,此事暫且放下。”
自語中,他將目光投向了虛空那一片血海,愉悅一笑,便有一道青光降下,將血海絲絲地化成純凈靈氣流入道基圓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