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巡城、治安兩司軍帥古河圖大人,以軍帥大人身份,何以親自迎我這無足輕重的劍齋弟子?”
蘇伏不動聲色地說著,腦子急轉,忽然想起來自從五個妖王洞合并后,大王山的妖兵對他多了一些尊敬,莫非這便是破綻?
古河圖淡淡作了一個請的手勢,也不言語,徑自在游廊前頭帶路。
蘇伏無奈,只好跟上,行不多久,便來到一處殿院,殿前有階六層,殿墻石門上掛著一幅書就“千秋殿”的紫金牌匾。
踏進殿門,便見一幅紫檀架子青花巖的大插屏,轉過插屏,卻是雕梁畫棟的穿山游廊,兩邊游廊皆有廂房,復行不遠,便見幾個穿紅著綠的侍女恭立。
侍女身后是一個寬宏的廳堂,粗壯的梁柱與格子狀的窗墻上刻畫有各類禽鳥,其中有一只栩栩如生的彩玉尾羽孔雀圖,便刻在頂梁之上,廳門已是大開。
妖皇陛下一生收有六個弟子,五弟子古河圖在莒州是個跺一跺腳便會令莒州震上一震的角色,當然,他的權勢半數來自于妖皇陛下,另半數則與三足烏古氏息息相關,這些都是九命告知于他。
踏入廳內,古河圖果真備了一桌酒宴,恭立外頭的侍女待蘇伏踏入廳內,便掩上廳門。
蘇伏沒有在意,面色如常地坐在擺著豐盛酒宴的大圓桌前,淡淡掃了一眼周遭,發覺此地擺設甚為簡潔,與其建筑本身的奢華不同,僅僅二三裝飾。
“此地乃是師尊每十年一次與我等各弟子小聚之地,他老人家雖喜排場,卻不喜自己居所奢華,是以才會是這副模樣。”
古河圖坐在左側,舉盞道:“道友遠道而來,先敬一杯薄酒。”語罷一飲而盡。
那盞有人族瓷碗大小,約莫可裝數兩酒。
蘇伏端起早已倒好的酒盞,輕掃一眼里頭如同碧玉般的液體,也不含糊,同樣一飲而盡。
酒入口中他臉色便微變,一股辛辣直沖鼻腔與腦顱,而后轟然滾落肚里,如火燒一般的液體在肚內熊熊翻滾,這是蘇伏從未嘗過的烈酒,一抹暈紅悄然浮上面頰,他腦顱開始犯暈。
古河圖面色淡然,親自執壺,又倒兩盞,淡淡地說:“再敬道友一杯,多謝道友給家師慶壽。”他語罷,二度飲盡,面色絲毫不改,顯見是個酒中仙。
理由牽強,蘇伏略暈,卻也不言語,舉起酒盞傾倒入口中,酒入肝腸,肝腸盡醉,他只覺頭暈眼花,坐也快坐不穩,只能努力平穩著呼吸,卻是不愿意就此倒下。
古河圖面上略顯贊賞之色,他繼續執壺倒酒,手沒有一絲晃動,此次他輕輕一笑,說道:“酒名碧云,出自天工坊,一兩價比萬兩黃金,道友海量,連飲兩盞已有七兩,不若再喝一盞,湊足斤數,意味十全……”
蘇伏二話不說,再次傾倒入口,這一盞下肚,他眼眸驀地恢復清明,暈眩感奇跡般消散無蹤,他平日并非貪杯之人,且此酒非靈酒,同樣非為面皮,只是他從一開始便知道,若不喝下這三盞,連與古河圖交談的資格也沒有。
此廳堂意義于古河圖非常重大,他不知何故將蘇伏帶來此處。
“好酒!”
蘇伏輕聲贊道:“碧云,碧云,果真是碧玉如云,我目下只覺身處云端之上,快活甚過神仙,軍帥大人將此酒拿來招待我,是否太過隆重一些?”
古河圖輕淡一笑:“酒不在珍貴,而在于飲它之人是否懂它,若是懂它,它自然珍貴,若是不懂它,亦只是尋常水酒罷了,道友顯見懂它,否則不會如此快便醒來。”
“慚愧,三杯才悟!”
蘇伏把玩酒盞,微微笑著說:“不過軍帥大人這一盞可還沒下肚呢,總不能賴了我這個客人罷?”
古河圖不禁失笑:“道友風趣得很。”語罷同樣一飲而盡,他精致的面上閃過一抹暈紅,顯見并非千杯不倒。
蘇伏這時反過來執壺,說也奇怪,酒壺只比酒盞大一點點,傾倒出的酒,卻早已超出它所能容納的極限,可此時卻仍有如碧玉般的酒液溢出,真叫稀奇。
“這一杯反敬軍帥大人!”蘇伏也不說理由,徑自傾倒入口,只覺先前辛辣全數不見,入口便變作了甘甜可口的玉露,令他覺得非常享受。
古河圖先未飲下,而是輕描淡寫地說道:“道友飲下三杯碧云,便是我古河圖的客人,也不枉我將道友帶來此處。不過道友要知道,莒州是妖族的莒州,道友無心或是有意勿論,本帥只問道友一句,緣何要出任大王山妖王位?”
蘇伏面色平靜,自顧自地倒了一杯碧云,他早已猜到古河圖邀他來此的意圖,是以早已醞釀了應對,這時便從容說著:“因為我殺了杜之一。”
古河圖眉頭微蹙,卻是先飲,隨即同樣自顧自倒上滿盞,才道:“你蘇伏在我莒州是貴客沒錯,可說句難聽一點的話,若非陛下給劍齋幾分薄面,你在莒州什么都不是,你怎么敢殺我曲連三十六洞的妖王?”
這時古河圖身上氣勢略顯,妖帥境界的威壓淡淡凝在蘇伏上空,幾乎要壓得他不能喘息。
本來因碧云之故,尚在云端徘徊,此時卻驟然被打落地獄,頓使之如墜冰窟。
酒醒了一些,這令他清晰地知道了自己面對的是妖帥,略沉吟片刻,忽然好奇地說:“我為何不敢?就因為杜之一是個妖王?而我蘇伏只是人族修士?”
蘇伏舉盞飲盡,這已是他第五盞下肚,他冷冷一笑:“杜之一該死,所以他死了,妖帥大人欲要我如何,明言便可。”
古河圖同樣飲盡,才淡淡道:“我確是在想用何法治你,免得你在我莒州太過囂張,堂堂一域妖王說殺便給殺了。不過我更好奇的是,你是如何辦到的?”
桌上珍味佳肴尚未動過一筷,一人一妖這會都發覺暈眩感回來了。
碧云另有一個別稱,喚作碧云三重天,便是三盞為一個循環,它的醉感會隨著盞數而變得強烈,即是說第六盞是第二個循環最強烈的一盞,若是不能撐過,便會就此倒下,若是能撐過,便可開始第三循環。
蘇伏倒了第六盞,卻未動,平靜地說:“杜之一非大妖,殺他還需要甚么講究?我修《浩然度滅》已臻至最高境界,我有劍器‘曼珠沙華’,乃是我門大師傾盡全力打造,我掌有兩門幾近神通級的《劍指》與《星劍》,其中《星劍》還是我自創的劍訣,我憑什么不敢殺他?”
語罷,他將第六盞飲盡,眸子幾近混沌,再無任何焦距。
古河圖‘哈哈’大笑,隨即飲盡第六盞,他優雅地放下酒盞,笑意難止地說:“你真是個有意思的劍修,與那些古板的劍修都不太一樣,不過你輸了……”
他甩了甩腦袋,喘息突如其來,猶若破風箱一般‘吭哧吭哧’。
“那……可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