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陸雪青禁不住的冷笑,說著:“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說到底不過是成王敗寇,莫要說廢言,你不會無緣故地來尋我,說罷,又有什么算計。”
青衣頗為認真地說:“請你回云氏,撥亂反正。”
“撥亂反正?”
陸雪青聞了此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笑得將屋梁都震地顫抖,當然,只是徒有氣勢罷了,若是她的修為足夠強大,又怎么會被迫得如此下場,又怎么會眼睜睜望著青衣‘耀武揚威’?
“小丫頭,你今日是專程來逗姐姐笑的嗎?”
陸雪青笑到眼淚都溢出,這時好不容易歇止,她動作從容優雅,拭去眼角的星點淚光,才繼言:“云中天死了之后,云氏就沒有正過,何談反正?這個家族從上到下,從主到仆都是一副丑陋的面孔,骯臟的心靈,尤其是那個賤人!”
“那個賤人!”
她咬牙重復了一遍,“將我關在此地,一關便是九載!她罔顧人倫,就該遭天打雷劈……不……天打雷劈怎么消我心頭之恨,我要抽她筋,扒她骨……”
青衣皺眉打斷:“我以為那么多年過去,你至少能清醒一些,云素素當時不過九歲年紀,她懂得什么?”
“閉嘴!”
陸雪青忽然疾步沖向青衣,用著很大的力氣激動地捉著她手臂,憤怒使她絕艷的容顏猙獰著,咆哮著:“你同她一般大,便能將我算計!她當時不懂,現在還不懂?不要以為我不知道,現下整個云氏大半掌在她手里,她仍不還我自由,她到底想做什么?”
面對著她的歇斯底里,青衣只是淡淡地甩開她,道:“你說的全都是錯的,她不將你關著,你早也就死了。誰都知道,云中天的死,與你脫不了干系,你以為你老妖婆的別號是如何來的?她難以面對殺父仇人,卻也不忍害了生母,盡管她的生母不愛她。”
“至于云氏,我今日來尋你,便是請你歸去,盡一盡母親的職責,你也該好好補償補償她了。她自小失去父親,母親卻想著毒害自己,她尚且能笑著面對各種困境,你以為她是誰的女兒?”
陸雪青緩緩止住了暴走的情緒,沉默,似乎也默認了謀害親夫的事實。她高聳的胸脯因憤怒余韻而持續上下伏動,半晌沒有言語。
“倘若有人叛亂,我只能想到一個人。”
半晌過去,陸雪青似乎穩定了情緒,這才緩緩說著:“他看似為了家族付出一切,不娶妻生子,不為個人計較得失,其實早有野心之火。如今也該到了燎原之時,可是我這只喪家犬,又能夠做些甚?”
青衣眸子微閃,說著:“你早就注意到了,卻從來不說,如今這局面莫非也是你所希望的?”
陸雪青冷冷一笑,頗有些報復快感道:“小丫頭不是很聰明?自己想罷!”
“陸病癆死了!”青衣卻在這時說起了不相干的事。
陸雪青聞得此言,嬌軀一震,如遭雷擊,臉色霎時就蒼白。她伸手去,顫巍巍地抓著青衣的手臂,翕動著唇:“你說什么……再說一次……”
青衣面無表情地重復說:“云素素被黑虎宮帶走,我怕她有失,便欲去一觀,他半路阻我,死在我手中。最后他告訴我,云氏掀起變天的內幕之人,我有些懷疑,便來此尋你查證。”
“本來以為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搗鬼,可現下看來卻不是。”
陸雪青臉上閃著紅白之芒,銀牙緊咬,其十指忽而化作厲刺,無聲無息地刺向青衣。
“嘭!”
一聲劇烈的爆響,陸雪青身形被爆裂震地急遽倒退,含恨的全力一擊,卻不能傷青衣分毫,她臉現灰敗絕望,尚有濃烈的痛楚,仿似失去了摯愛。
她倒在地上,卻也不愿起來,就那樣躺著,無神地望著梁頂。
青衣微諷著說:“云中天死的時候,可沒見你這般神態。而況你便不想為了你的情人報仇?如今你想報仇,除非重入云氏權利核心,你心里應該清楚,唯有云素素掌權,你才有一些翻身的希望,其他人都巴不得你早一些死。”
“倘你不愿,我也不會勉強,你便在此等人來收拾你的性命罷。”
語罷,她便欲轉身離開。
“慢著!我隨你去!”
陸雪青緩緩站了起來,理了理衣襟,面色變得無比冷漠。
云素素被玉溪生帶出了黑虎宮,這才放開了她,卻徑自踏入雨幕,聲音略有些冷淡地說著:“快些回去罷。”
“等等!”
云素素疾走幾步追上他,豈料對方忽然取了一柄傘出來,遮在她頭頂上,望著他那并不出奇的側臉,云素素臉蛋微紅,垂螓期期艾艾說著:“魔劍大人……為何專程來救……素素?”
玉溪生心頭微覺不妙,這云素素該不會就此對師兄種下情根罷?
思及此,他哪里愿意停留,淡漠地留下一句:“受人所托罷了。”其語罷,身形閃了兩閃便不見了蹤跡。
云素素持著傘,愣愣地駐地良久,忽而抿嘴兒一笑,自語著:原來真人也是會害羞的。
她心緒愉快,踏著輕快的步伐往城南去,蓮鞋沾了許多污泥,她也不在意,然而行不多久,她的眉頭卻忽然蹙起,步伐頓住。
在這驟雨聲聲不斷的街道上,忽然就自旁邊的巷道里涌出來一群人,這是一群黑衣蒙面人,各自手持利刃,不知為何,云素素總覺著利刃閃動著令她心悸的氣息,與恐懼無關,只是心里這寒意卻無法止住。
“爾等是何人?”
她很鎮定地調整著法體,臉色也絲毫未變,素手從容地取出了一件菱紗狀的法器,其上閃動著淡紅的光,僅僅禁制而言,應當不少于十一層,這在太淵城,于散修而言,乃是天價的法器。
“小姐……快逃……”
便在此時,她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道細微的聲音,她可以肯定,發出聲音的人便在這群黑衣人里面,且還是自己認識的人。
其中一個黑衣蒙面人忽然微微抬手,正欲做個斬落的姿勢,他的身側卻又有一個黑衣人突然暴起發難,其手中利刃驟然劃過黑衣人的頸脖處。
“啊!”
慘叫響徹在雨幕里,傳出老遠,也驚呆了所有人。
“小姐快逃!他們布了‘水獄’……”
暴露了本來面目,那暴起殺人的黑衣人再也不顧得許多,扯開嗓子便吼著。
云素素呼吸驟然一窒,黑衣人內亂沒有給她任何欣喜的感覺,因為那是石不二的聲音,她忽然有些明白自己為何會心寒,這些黑衣人都是云氏培養出來的,他們身上的氣息自己再熟悉不過,即是說,族內有人欲要自己的性命。
她的思緒宛如電轉,然而就在這幾息內,石不二已被其余黑衣人剮了幾刀,身上鮮血淋漓。
云素素猛然回神,素手挑動菱紗,菱紗紅光大盛,忽而沖天而起,旋即宛如龍蛇般落地,擊在了黑衣人的間中處。
“嘭!”
宛如石破天驚般的巨響,那菱紗蘊著難以想象的巨力,由巨力擊出的大坑,土石飛濺中,將雨幕推開一瞬。
下一息,便見菱紗將石不二捆個正著,輕輕一甩,便將其甩到了自己這一邊,然而身處半空的石不二臉色一變,卻忽然從懷中取出了一柄短刃。
云素素心頭微驚之際,石不二身形便忽然閃沒,她的耳邊適時響起兩道‘嗤’的悶響,旋即是‘滴答,滴答’,極其刺耳的聲音,那是鮮血滴落的聲音,此時此刻,卻蓋過了雨聲,清晰地傳入她的耳內。
不知何時,她的身后忽然出現一道影子,影子同樣是一個黑衣人,他的手上持著一柄短刃,刃身盡數沒入了石不二的左胸。
原來石不二忽然的異動,卻是來到云素素身后,替他擋下了這致命一擊,他手中的短刃,則插在了對方的左胸里,竟是一命換一命。
“不二!”
云素素面含怒意,素手微動,菱紗便纏上已然死去的黑衣人頸脖,旋即狠狠一絞,頓使其頭顱與軀殼分家。
而后她扶住了倒下的石不二,急聲道:“不二,你……”
石不二虛弱無力地扯下面巾,露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小姐……死真的好可怕……不過……原來死前……什么痛都沒有了……”
云素素眼眶泛紅,徒勞無功地想要把石不二胸口的傷止住:“傻瓜,什么死不死的,青衣姐姐一定可以治好你,不要說話了……”
石不二努力地保持笑容,聲音愈發微弱:“我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娘了……替小的照顧她……當心楚小川……”
他的手,終是無力地垂落。
云素素表情凝固,旋即漸漸淡漠,她輕手地將石不二的雙眼合上。
而正此時,那群黑衣人持著利刃緩緩圍將過來,其中一個且行且捻決,以云素素為中心,驀地有一道水藍色的光罩將所有的雨幕都攔在了外頭。
隨著大雨落在光罩上,它愈發凝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