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同是這一日未時將近午時之際,一道劍光呼嘯著劃過天際,劃過了趕往日曦城的散修的頭頂,卻未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每日里不知有多少劍修進進出出,早也習以為常。
那道劍光卻落在了離日曦城還有一段距離的楓葉湖邊,顯露出一個著淺藍色道袍,道髻打扮的青年,他長得頂多只是清秀而已,只是兩道劍眉極有味道,楓葉湖清澈的湖水倒映出來,就見著他的兩道劍眉擰起,復落下,旋即自語:我這一身衣服進去,豈不自曝身份?
此人可不正是星夜兼程趕來日曦城的水洛澤,他對于日曦城并不陌生,只是以往來,都只是停駐數日,主要是尋找煉制劍器的材料,是以總是匆匆而來,匆匆便走。
不過,雖然如此,卻對日曦城的‘規矩’并不陌生。
這規矩還只對有實力御器入城的修士而言。首先是禁令,但凡私斗者,日曦城有權任意處置,包括死。當然,這只是對于一般修士而言,玲瓏閣在日曦城勢力再龐大,也不敢得罪各大門閥,是以頂多抓去關個幾日而已。
其次是入城者,皆需報備來歷,購置身份玉牒,記錄姓名與目的,否則便不予入城許可。
再次是有敵攻城時,須由日曦城一方提供相應報償,請入城者出手助日曦城抵御。
此乃日曦城三大鐵律,不是無人違反過,只是這三條并不會引起多數人反感,倒也就此盛行。而處于底層的散修,是無權知道這三條鐵律的,是以王明陽才會一直強調,要他們別惹事。
昨夜倘不是他擔保,即便他們非是先出手一方,亦要帶回去審查。散修被金闕衛帶回去,非得脫下兩層皮來不可。
水洛澤這時恢復著體力,邊思忖著:按說蘇師弟也該突破凝竅了,他本來就有飛行法器,只是神魂受著重創,必然不會張揚。是以倘他入城,必然飛到城外不引人注目地徒步而入,那便會被當成底層散修來對待。
“只是不知道他跟的是哪一個雇頭,不若我也同他一般好了?如此一來才能盡快找到他,好令劍主安心……”
想到這里,他不禁黯然一嘆,劍齋已然失去一個石泰,再不能失去蘇伏了,否則劍主該會有多自責。
這個時候,他還聯想不到石泰的死,與蘇伏不無關系,只是時也命也,無人能夠抗拒,也無人知道石泰的死,究竟推動了什么樣的因果。
沒有停駐多久,他隨意地換了普通裝束,將道髻打散,隨意披散,少了幾分嚴謹,多了幾分瀟灑不羈,他滿意地望著湖水中映出來的新造型,忽然頗覺新奇。
“聽聞蘇師弟掌了一門高妙的易容術,倒是可向他討要來,就不懼別亦難那個女人糾纏了。”
想到此,他不禁心情愉悅了一些,不過愉悅之余,卻有一些疑惑,他趕來日曦城這途中,似乎并未見別亦難蹤跡,莫非已放棄了糾纏?
“洛澤師兄,你在看什么呀,那么入神。”
然而就在此時,耳邊卻傳來一道令他身體一僵的悅耳聲音,他有些僵硬地轉首,便見別亦難笑盈盈地邁著蓮步,其容顏色絲毫未改,有著密密的楓葉襯托,曦耀下,她的嬌媚分外顯眼,分外令人心動。
“你幾時到的!”水洛澤黑著臉問。
別亦難嘻嘻一笑:“人家方才來到,沒有偷看你換衣服拉!”
水洛澤臉色更黑了,此言一點可信度也沒有,他面上有些冷淡,說道:“亦難道友,我可以認可你是道友,接下來我有一些私事要去辦,能不能請你不要再跟著我?”
“洛澤師兄,你叫我師妹就好了嘛,顯得親近!”別亦難媚眼如絲,忽而優雅地舞動旋轉,身上彩色衣飾一陣變幻,居然也換上了普通的裝飾,只是嬌媚容顏依舊動人。
“洛澤師兄你看!”她來到水洛澤身邊,輕輕挽起他的手,“咱們這樣就好似普通道侶,這樣更利于你隱藏身份嘛……”
水洛澤心頭微跳,香風如芝蘭鉆入鼻間,直入心田,撓得泛起漣漪來。
她鼓脹的胸脯不時地摩擦著手臂,令他不禁心猿意馬起來,然而還是止了念想,他不動聲色地抽開手去,淡淡道:“被人望見,對道友聲名不好,尋人一事,我自己便能完成,真的多謝道友好意……”
別亦難望著他的背影,好生氣惱,恨恨一跺腳:你不讓我跟著,好,我便在你之前尋到他,讓你這一輩子也別想找到他!
隨之兩人便以散修身份,一前一后入了城,很快就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時光荏苒,一日疏乎就過。
蘇伏等人這一日,再也沒有出過門,那一夜之后,眾人之間的距離并未因此而親近多少。
尤其是羅丁丁,李煜,許四維與羅煉四個散修,明顯對蘇伏與葉清秋的身份起了疑惑,只是即便不親近,也不會排斥,仍然有說有笑。
當然,蘇伏對此并不在意,令他在意的是,突破凝竅后,這一日功夫,他已將《少白帝印》堪透一絲,已然漸漸悟懂先前難以修習的因由。
《少白帝印》乃是《浩然度滅》更上一層的修煉法決,其實這個說法本身存在問題。抉擇了《浩然度滅》之后,蘇伏不止一次在想,為何《浩然度滅》沒有像《通明絕劍》的《羽化三千雷印》那樣的招式,勘破《少白帝印》之后,他便明了,《少白帝印》便是基于《浩然度滅》而成的‘招式’。只是被單獨列出來,因其入門條件極高。
首先便需要將《浩然度滅》修到最高境界,氣海蘊著顏色最純正的白色浩然氣,方能為修習《少白帝印》打下基礎,其次便是劍心通明,再次便是修為凝竅,三者皆成,才能修習。
《少白帝印》便是以少白之氣,即浩然氣最高境界顯化,凝聚成帝印劍,以指劍為柄,依修為而定,可凝成一柄似虛非虛,似實非實之劍。
此劍稱之‘帝印劍’,蘇伏初時凝聚,不過堪堪兩寸長,便連脫‘鞘’都不可能。
此法決,在于劍,在于操控由心,無需祭煉便能擁有一柄與修為相當的飛劍。一般劍修只能擁有一柄本命飛劍,而此法決卻能令你多出一柄,這便是它最大的妙用,比之任何威能巨大的劍招都要來得實際。
只需想想,對敵時忽然放出另一柄飛劍,必能建奇功。只是就目前而言,蘇伏想要將其凝成飛劍模樣,任重而道遠。
這一日約莫辰時,蘇伏緩緩醒轉來,因他的靈覺里,忽然有一個修為頗不俗的修士踏入這‘貧民居’,突破凝竅后,他的靈覺大幅增長,已可延伸至二百丈有余,且愈發隱蔽,倘非神魂受損,怕是能多出一倍來,較之一般凝竅修士而言,要高出數倍。
他緩緩睜開眸子,先施了個除塵咒,打理了灰塵,這才推門出屋去。
聞到動靜的修士,也盡都出來,不到一刻,便齊聚一地,統有四十余。
王明陽掃了眾人一眼,微微笑道:“諸位想來對日曦城有了一些了解,今日依約帶大家去見東家,切記多做事少說話,表現優異者,或許還能跟在我身邊做事。”
“李煜,你從今日開始,便跟在我身邊,替我記錄他們的功績與過失。”
李煜大喜,在眾人羨慕嫉妒的眼神交織下,來到王明陽身邊。
“在去見你們東家前,我先給你們簡單介紹一下。接下來你們要見的東家,喚作邵逸夫,乃是邵氏商行的家主。邵氏商行的實力,在城中亦能排入前十,少待邵家主會對你們提出問題,或是考核,能通過的便能加入邵氏商行,不能通過便先回來,我會再安排你們見下一個東家。”
王明陽的話宛如驚雷炸響在羅丁丁耳畔,他恍惚想起,前日傍晚入城扇了自己耳光,前夜欲欺侮自己等人的那混賬,可不正是邵氏之人,王雇頭怎么會明知如此,還要引自己等人去邵氏?
然而他的疑問未及得到解答,王明陽便又開口:“你們要謹記,倘見了三個東家都沒能被選上,便只能怪你們自己不爭氣了,明白沒有?”
眾人連忙應下,王明陽似乎注意到羅丁丁臉上又異色,便對著他微笑道:“你似乎有著疑問?”
羅丁丁想了想,還是咬牙說道:“敢問雇頭,那邵氏似乎聲名不好,我等即便成功加入邵氏,又如何保障性命?”
李煜最是理解他,這時他便在王明陽耳邊悄聲說了入城時發生之事。
王明陽聽后,略略點頭,他將攏在袖子里的手伸出來,很認真地拍了拍胸膛,用著并不是很有力的聲音說道:“不要擔心,我就是你們的保障,倘邵氏有任何地方對不起你們,你們隨時可以向我匯報,我王明陽也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很普通的話,并不慷慨激昂,卻很有擔當,羅丁丁慚愧地低頭,道:“多謝王雇頭解惑……”
然而,人群內卻突兀地響起一個疑問:“敢問王雇頭,倘在向您匯報前,便先就死去了,又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