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變得嚴肅起來,若有所思地說道:“這幾天的探查發現,乙支文德的大軍幾乎全是步兵,只有兩萬不到的騎兵,雖然說這回他們沒有了蠻族仆從騎兵的幫忙,但也不至于只有兩萬不到,要知道上回的平壤到薩水之戰,他們光是高句麗本部的騎兵就不下十萬的。”
李淵的臉色一變:“二郎,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是說乙支文德的騎兵現在有可能隱藏了起來,或者正在包抄我軍的側翼?”
李世民點了點頭:“沒有別的解釋了,乙支文德也熟悉我軍的內情,知道我軍以精兵斷后,他若是硬打,討不得什么便宜,所以如果我是乙支文德的話,就會以騎兵奔襲,去截我軍的結合部。”
李淵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滿臉的皺紋都在抖動著:“結合部?二郎,你覺得這個結合部在哪里?”
李世民正色道:“按兵法和人的心理,一般剛撤軍的時候,警惕性是最高的,防范也是最嚴,走了八到十天左右的時候,隨身帶的干糧將要吃光,而一路之上沒有受到攻擊,防范的心理也會放松,這個時候,就是最危險的!如果此時有大河或者高山相阻,利于突襲和埋伏的話,那一戰可以大勝,就如薩水之戰!”
李淵的雙眼一亮:“你的意思是,遼河一帶?”
李世民點了點頭:“沒有比這更合適的地方了,乙支文德如果分出騎兵走南線,經過安市城,插到遼河南邊的入海口,然后趁夜北上,在黎明的時候突襲過河的我軍。一定可以收到奇效!若是給他突擊得手,立營固守,則我軍遼河以東的部隊。都無法渡過河去,到時候乙支文德的主力大軍從后面追上。兩面夾擊,我軍這十幾萬還沒有過河的部隊,盡成人家的囊中之物!”
李淵嘆了口氣:“二郎,你這是從哪里學到的兵法?竟然把高句麗人的動向,算得如此準確?”
李世民微微一笑:“孩兒只是時不時地把自己放在乙支文德和淵太祚的立場上來考慮,如何才能一口吃掉我軍,現在淵太祚暫時算是穩住了,可是乙支文德絕不甘心只是把我軍這樣禮送出境。他既然吞并不了淵太祚,就只能再次通過大敗我軍來爭取一個軍功了,不然這回高句麗勞師動眾,把舉國之兵交由他指揮,卻是一無所獲,下面的將士也不會答應,他上次薩水大捷的人望就付之東流啦
李淵點了點頭:“那如何防范他的這一招呢?要不要我們的后衛騎兵火速馳援遼河一線?”
李世民搖了搖頭:“不可,后衛部隊的騎兵若是盡撤,那乙支文德就會揮軍攻擊我們,我們這支部隊一旦頂不住。那前面的諸軍也會相繼崩潰,所以我們這四萬人的后軍,萬萬動不得。”
李淵勾了勾嘴角:“那以二郎的意思。如何處置呢?”
李世民微微一笑:“這里還請阿大來領軍,孩兒帶上百余名部曲與世家子弟,馳援到遼河一帶,還有五天,就是楊義臣將軍過河的時間了,料那高句麗軍也不可能在五天內趕到遼河,孩兒只需要向楊將軍曉以利害,請他不要急著過河,而是留在遼河一帶助守。以他們朔州部隊的強悍戰力,只要作好準備。那就不會被高句麗軍偷襲成功!”
李淵搖了搖頭:“可是你又有何權力,去命令和指揮楊將軍呢?他可是只聽至尊和薛大帥的命令。連阿大我都沒辦法指揮得動他!”
李世民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要是別的將軍,那多半只顧自己的安危,不會聽的,最多是在自己過河的時候加強一下戒備,可是楊將軍不一樣,他赤膽忠心,一心為國,這點從他上回寧可抗旨也想要繼續攻城可以看出來,他是不會拒絕我的提議的,而且,如果能和高句麗的精銳主力痛快打一仗,恐怕也是能緩解他心中的郁悶吧。”
李淵點了點頭,但眉頭還是緊皺著:“可是現在我軍各軍的糧草都不足,只帶了十二天的干糧,卻要一路走到營州,算上時間,也不過是勉強到達而已,楊將軍若是留在原地,沒有了軍糧,那可怎么辦?”
李世民微微一笑:“這也容易,還請父帥下一道詔命,以您大軍副帥的名義,要各軍在經過遼河的時候,給楊將軍所部都留下半天的軍糧,現在還有六軍沒有過河,每軍留下半天的糧食,不會影響他們到達營州,但加起來就可以為楊將軍爭取三天的時間,有三天的時間,也差不多可以撐到父帥的這支后衛部隊過河了,到時候我們可以和楊將軍一起渡過遼河,只要到了遼西,進入大隋境內,我們就安全啦!”
李淵沉吟了一下,說道:“那就依你說的辦,二郎,見到楊將軍的時候,一定要客氣,尊重,若是他不肯留在遼河固守,那你就留在遼河,讓每一支過河的我軍部隊一定要當心敵軍偷襲,明白了嗎?”
李世民收起了笑容,行了個軍禮:“孩兒遵命!”
四天后,遼河西側,楊義臣軍大營。
中軍營帳處,一面寫著“楊”字的高大帥旗迎風飄揚,遼河之上,十余座浮橋已經架起,而河東側的隋軍士兵們,正整理著各自的軍械與行裝,做好了過河的準備,這座大營是前面過河的各軍所留下的,遺棄的輜重與裝備在河邊堆積如山,可見前面各軍過河時的匆忙。
可是楊義臣的軍隊卻是井井有條,無論是在營中固守的軍隊,還是在河邊準備過河的軍隊,都一如平時的行軍作戰一般,沉默而有序,只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中軍帥帳的方向,等著本方大將楊義臣的軍令下達!
楊義臣一臉的嚴肅,手里拿著李淵的令牌,仔細地看了幾遍,終于抬起頭,看著站在帳中的李世民,緩緩地說道:“李千牛(李世民此時的官職還是上次入城談判時的千牛衛),請問你不陪著令尊做后衛,卻是遠道來此,有何貴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