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節過去了三天,大部分參加競賽單元的影片紛紛亮相,每天晚上,瑞恩等評委會的成員,都會在主辦方提供的會議室中碰面,在翻譯的協助下,交換彼此對參賽影片的看法,與那些典型商業化的好萊塢電影不同,《斷背山》那特殊的題材和緩慢的節奏,得到了不少歐洲評委的青睞。
當然,歐洲的評委更傾向于歐洲電影。
“非常令人震撼的一部電影,我參加過馮提爾導演的試映會。”
評委會成員,來自法國的女導演阿涅斯瓦爾達極力向瑞恩等評委推薦,“拍攝手法好像在演舞臺劇,整個過程中看起來似乎前路一片光明,而結局那黑暗的真相令人幾乎無法正視,覺得它不單是反映了黑人問題,其實用于每一種政治都適合。”
瑞恩沒有發表意見,這部電影別人也對他游說過。
阿涅斯瓦爾達說的是丹麥猶太裔導演拉斯馮提爾的參賽作品《曼德勒》,這部影片是《狗鎮》的續作,也是拉斯馮提爾的美國三部曲之二。
當然,這兩部電影今世與妮可沒有任何關系,第二部的女主角更是換成了克爾斯騰鄧斯特。
實際上,在歐洲電影界,支持拉斯馮提爾的人不少,這些天有不少人都在瑞恩面前,為這位猶太裔導演說過好話。
戛納電影節的公關活動雖然沒有奧斯卡那么活躍,卻也好不到哪里去,海灘的游艇和各個酒店中的那些派對,可不僅僅是招待派對。
“你怎么看?”坐在旁邊的希拉里斯旺克低聲問道。
瑞恩聳了聳肩,同樣低聲說道,“你認為一個從來沒有去過美國的人。能拍攝出反應美國社會問題的影片嗎?”
“明天就能看到電影了。”瑞恩對她比劃了一個過后討論的手勢,“看完之后我們再討論。”
《曼德勒》的首映式僅次于開幕影片《斷背山》,拉斯馮提爾不但找人游說評委。還向評委團發出了正式的邀請,當然觀看參賽影片也是評委們的義務和責任。
第二天。瑞恩抵達影節宮的時候,正好遇到了拉斯馮特爾和克爾斯騰鄧斯特,雖然對他的電影不感興趣,但對方笑著握手時,他也同樣回以了笑容,兩人的圈子天差地別,以后也不會有太多交集。
“你好,瑞恩。”
“你好。卡洛琳。”
穿著明黃色禮服的克爾斯騰鄧斯特就不同了,即便不是熟識的朋友,但嚴格說起來,兩人十多年前就認識了,她能大紅大紫,也是因為出演了瑞恩公司名下的《蜘蛛俠》系列。
兩人之間也有更多的共同話題。
“我跟雷米導演請了一周的假。”她邊對兩邊揮手,邊向瑞恩低聲說道,“頒獎典禮結束后,就要趕回紐約,繼續《蜘蛛俠3》的拍攝。”
“以后還有興趣出演瑪麗簡嗎?”瑞恩則隨意的開著玩笑。“你應該聽驚奇的人說過吧,過幾年我打算重新啟動這個系列。”
克爾斯騰鄧斯特知道瑞恩是在開玩笑,幽雅的聳了聳肩。“你知道的,瑞恩,現在所有人都在叫我瑪麗簡,而不是克爾斯騰卡洛琳鄧斯特。”
“這說明他們都很喜歡你。”
影節宮前的紅地毯并不長,兩人落后拉斯馮提爾大概二十幾英尺,很快就走進了采訪區。
一般來說,瑞恩出現的大多數場合,都容易搶走別人的風頭,不過他們走進采訪區后。所有記者不但緊緊圍著半分種前進來的拉斯馮提爾,還罕見的保持著良好的秩序。沒有發出亂哄哄的聲音。
除了紅地毯兩邊不怎么響亮的影迷喧嘩聲,此時的采訪區相當安靜。瑞恩也清楚的聽到了拉斯馮提爾在用英語說著些什么。
當有記者問到關于他自稱的德國血統的問題時,這位猶太裔導演脫口說道,“一直以來,我都為自己猶太人的身份感到驕傲,但經過這些年的思考后,我不再為這個身份而高興了,我發現自己實際上是名納.粹信徒,我的家族來自德國,這讓我很興奮,還能說什么呢?我很理解阿道夫希特勒,甚至還有點兒同情他呢。”
“噢,上帝啊!”
旁邊的克爾斯騰鄧斯特掩嘴低呼了一句,似乎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出自那位猶太裔導演之口。
瑞恩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不過他什么都沒做,對方的話明顯還沒有結束。
面對十多名記者的錄音筆和攝像機,拉斯馮提爾仍大放厥詞,“我并不是說自己支持二戰,我也不反感猶太人;實際上我很支持他們——所有猶太人,當然,以色列就另當別論了。”
或許意識到自己的表述仍有問題,說到此他停了下來,考慮著該如何繼續,最后說出了令記者興奮若狂的話,“好吧,我就是個納.粹!”
這話說完的時候,瑞恩旁邊的克爾斯騰鄧斯特幾乎愣住了,好像根本不認識前面站著的那位導演。
她不是笨蛋,知道這樣的話很可能會帶來嚴重的后果,這部她主演的作品說不定就會被驅逐出電影節。
“詹金斯先生!”
立即有記者發現了更加勁爆的新聞點,后面那位可是全球最著名的猶太裔之一,兩個反應快的記者已經沖了過來,“馮提爾導演自稱是納.粹,請問你有什么看法。”
“在這個屬于自由和民主的世界里,我不敢相信我聽到的這一切,但我的耳朵告訴我,我聽到的都是事實。”
撥開身邊的話筒,瑞恩轉頭就走,“抱歉,我覺得我不適合出席這部影片的首映式。”
說完,他不管那些記者,大步向著影節宮外走去。
沒走多遠,身后傳來了微不可查的細碎腳步聲,克爾斯騰鄧斯特追了過來,走到瑞恩身邊時,低聲說道,“我會退出這部電影的所有宣傳。”
點了點頭,兩人根本不在意那些記者的相機鏡頭和提問,迅速走到了紅地毯盡頭,瑞恩的車子已經等在了這里,他拉開車門后,對克爾斯騰鄧斯特做了個請的手勢,瑪麗簡立即鉆進了車里。
“我能做些什么?”克爾斯騰是個聰明人,“需要我發表聲明嗎?”
瑞恩搖了搖頭,“我處理就好了。”
如果拉斯馮提爾只是私下里說說,也沒什么大不了,哪怕是公開說自己是納粹,只要不當著他的面,瑞恩也懶得理會,但現在那么多攝像機將他圈進了這件事中,加之他還是評委會的主席,必須拿出公開的態度來。
“約翰。”瑞恩對副駕駛上保鏢兼助理說道,“回頭擬訂一份譴責聲明,態度嚴厲一些,還有,回去后幫我聯系戛納電影節的官方。”
如今是信息的時代,新聞借助網絡傳播的速度難以想象的快,送下克爾斯騰鄧斯特,返回入住的酒店的時候,瑞恩就接到了戛納電影節董事會負責人皮埃爾讓的電話。
他得知消息后,已經聯系過拉斯馮提爾了,對方說那只是玩笑話,隨后就會發表公開道歉聲明。
“抱歉,讓先生。”瑞恩的聲音很平和,態度很堅決,“事件涉及到了我的族裔和參賽的影片,我很難以公平的眼光來判斷參賽的作品,我想我不再適合擔任這屆評委會的主席和評委……”
如果不拿出強硬的態度,北美公眾會怎么看他?納.粹可是所有猶太組織都無法容忍的話題。
從二戰結束后,全美猶太人協會就一直在資助追殺納.粹殘余份子的行動。
掛斷電話,瑞恩讓約翰將幾份措辭嚴厲的聲明,轉發給幾家相熟的歐洲媒體后,坐等法國方面的處理。
這絕對是戛納電影節有史以來最大的丑聞,絕對不是玩笑就能解釋過去的,如果法國方面還繼續容忍這種行為,哪怕是他當時不在場,也會辭去評委會的所有職務。
盡管不到中午的時候,拉斯馮提爾就發表了道歉聲明,但戛納電影節董事會召開特別會議后,迅速作出了決定,下午就舉行了新聞發布會。
“戛納電影節旨在為全球廣大電影工作者提供一個特別的平臺,供他們呈現各自的作品,并捍衛藝術創新和表達的權益,電影節董事會今天召開了特別會議,對于拉斯馮提爾導演發表的令人無法接受、不能容忍的論表示遺憾,他還違背了電影節所倡導的人道主義和仁慈的理念。”
“電影節董事會對于拉斯馮提爾的論表示強烈譴責,并宣布拉斯馮提爾和他的電影在戛納電影節‘不受歡迎’,此決定即刻生效。”
看著電視中的新聞發布會,瑞恩聳了聳肩,《斷背山》少了一個強力的競爭對手。
在西方世界,任意公眾場合聲明自己是納.粹,那絕對是主流社會無法容忍的事情。
法國方面的聲明中,甚至用上了拉丁語‘.grata’即不受歡迎,這是作為外交行為中的一個法律詞令,常用來禁止人員進入本國,它是一個國家對外籍人士所能做出的最嚴厲的譴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