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護衛,郝政便一陣頭疼,這護衛的事,他也不懂,在他看來,不過是看家護院罷了,只是郝家有封地,所以這看護的地方比較大而已。
兩千人的規模,這顯然是刻意的低調,按照祖制,親王可以保持三衛的規模,即兩萬余人,郡王則是兩衛,而郝家從的是云南沐家先例,設置家將和護衛家兵只是一衛而已,這是七千五百人,郝政處處謹慎,眼下陛下雖然都在安撫藩臣,可是近來朝廷明顯有裁撤各王府護衛規模的心思,雖然當今天子是靖難起家,打的是保護宗親利益的旗號,而登基之后卻顯然搖身一變,與藩王們的利益相悖起來。
所以人數絕不能太多,必須低調,兩千人是在朝廷所容忍的范圍之內,雖然可以往上追加一點,比如三千甚至四千,也不會引起朝廷反感,可是為了防范未然,免得遭人詬病,郝政覺得還是不宜過多為好。
只是憑兩千人坐鎮交趾,卻也是有夠為難的,從種種情況來看,交趾上下的人經過那些個流官一陣盤剝之后,已是有許多人滋生不滿了。
這讓郝政有些危機感。
最后他搖搖頭,道:“繼續讓火鐃隊操練著,一切都等樓兒回來再說。眼下最緊要的還是造船,你加緊著籌措吧。”
吳雄連忙應下,接著笑嘻嘻地道:“下官豈敢怠慢,侯爺說這是大事,那么對下官來說,這就是天大的事,下官拼了命也要效夫馬之勞的。”
一連幾日,都政都在掐著日子計算時間,只盼著郝風樓來,他在這交趾已有一年多的功夫,不曾回過南京,見自己的妻兒老小,心里甚是掛念,在這里雖然忙碌,可是夜深人靜時不免思念親眷。
其實在這兒寂寞,他倒是動過納妾的心思,身邊沒有一個人照應終究不好,可旋即一想,還是打消主意,郝政居然發現自己很在乎郝風樓的看法,生怕這個兒子對自巴這個父親有反感的心思。
身邊的女人自然不會缺少,偶爾也會風流快活,不過郝政很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十分克制。
轉眼過去了幾天,一到了初夏,交趾這里的天氣便炎熱難當,這種濕熱使人一身粘噠噠的,渾身甚是不爽,而且蚊蟲也逐漸增多,一到夜里攪得人不得安睡。
數十匹快馬在碎石鋪就的官道上奔馳。這里是通往諒山的山道,道路極好,既然是盤山蔓延,可是路肩扎實,道路上不但鋪了碎石,還撒了一層泥漿,馬車通行,可以暢通無阻。
都風樓騎在馬上,頭上帶著斗笠,一旦到了酷著十分,這寬大的斗笠倒是變得實用起來。他穿著的是一件寬大的衣服,雖然在馬上疾馳時衣袂飄飄,卻勝在涼爽。
郝風樓的五官黑了一些,卻更增幾分英武之氣,身后的隨扈個個矯健,都是郝家最忠實的護衛,自從到了諒山地界,道路好走了不少不說,而且每隔一段地方都有驛站,這驛站比之其他地方顯然要密集得多。
自然,這和朝廷的驛站不同,諒山以及附近郝家封地內的驛站,卻都是郝家自己興建,招募了人手在這兒進行管理。與其說是驛站,不如說是客棧、茶攤、貨棧、酒肆的集合體。
這都是統一的大院落,邊上是個大貨棧,很是高聳,再一邊則是馬廄,馬廄不遠,便是四合院式的建筑,里頭有客房,有打尖吃飯的地方。
如此格局,自是因為這商道上有絡繹不絕的商賈,幾乎每一個商隊都是押著貨物,數十乃至上百人結伴而行,天一黑,他們便要打尖休息,有一些貨物不能日曬雨淋,便愿意繳一點銀錢,搬進貨棧里去,而后讓伙計安排了馬去喂草料,所有人員則是進入驛站打尖和安排客房。
此時前頭的這處驛站已經很是熱鬧了,外頭停滿了馬車,車廂從馬匹上卸下來,而馬兒已經被人牽著去喂食草料,貨棧那里,幾十個腳力正在搬運貨物。
瞧這貨物似乎是絲綢,料來是哪里來的商賈想經由銅山集,轉而將絲綢販至交趾或是真臘等地。
這種事極為常見,由于諒山這兒已經逐漸為人所知,而由于大明對商賈販賣貨物前去各國,查禁較為嚴苛,而往往這種貿易又都獲利豐厚,所以這種類似走私的行為,在郝家還沒有在諒山之前就已經屢禁不絕。
而如今,事情變得輕易了許多。諒山這里倒是頗像后世的香港,由于朝廷的封閉政策,使得許多交易,都經過諒山來中轉,比如真臘國的商賈在銅山集候著,江浙來的商賈則是帶著絲綢來,他們就在這銅山集進行交易,交割銀錢之后,真臘國的商賈再將這些絲綢直接販運回國。
這就規避掉了走私的問題,但凡是諒山交割出去的貨物,一般關防不敢輕易查扣,道理很簡單,都家的人就在這兒,雖然郝家不怎么插手地方軍政,可這并不代表他不可以收拾你。
于是在這種情況之下,諒山不但成了生產中心,更成了貨物的集散和中轉中心,大明運來的瓷器、絲綢、茶葉,俱都在這里販賣,商賈們販賣了這些商品之后,也不會空手而回,而是購買一些安南、真臘等國的土特產,或是帶著諒山產的鐵器、家具、布匹回去,一來一回,賺的是兩份銀子,無論是兜售出去的絲綢、瓷器和茶葉,還是帶回去的家具、廉價布匹和鐵器,都是暢銷的東西,所以這算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只要肯往這里來,舍得花費氣力,幾乎可以說是穩賺不賠。
當一個人掙了銀子,以商賈的性子,自然是蜂擁而上,所以近來在這諒山的官道上,單純販貨的商賈絡繹不絕,做小買賣的不過是十幾人,雇幾輛大車,假若是大的商隊,騾馬數百,連綿不絕,隨行的伙計和護衛數以百計,浩浩蕩蕩。
因此這驛站的買賣,郝家從中也獲利不少,這么多人吃喝打尖,看上去好像掙得不多,其實積少成多,每年下來也是一筆大數目。
都風樓人等下了馬,立即有伙計殷勤上來,接過馬匹,喂草料去了。
郝風樓撣了撣身上的衣服的灰塵,進了驛站,忍不住將斗笠摘下來,露出他帶著幾分俊朗的面容,不過在這里認識他的人實在不多,即便所有人對他聞名已久,卻都不曾見過真容,所以當他帶著數十個護衛進去的時候,熱鬧的客棧里閑坐的商賈、伙計和護衛們也只是瞥了他一眼,驚詫于郝風樓身邊護衛的彪悍,便別過頭,各說各話了。
旅途的路上,尤其是到了諒山,他們早已習慣各色各樣的貴家公子和‘大人物’經過,自交趾推行郡縣,這樣的貴人也是不少,既沒必要招惹,也沒必要結交。
一樓已經客滿,足足有數百人,甚至臨時加了不少的長條凳子,依舊還是熙熙攘攘,許多伙計穿梭期間,將茶點和酒菜奉上,自然也有伙計笑吟吟的上前,對郝風樓道:“公子,一樓、二樓已經滿了,實在不成,不妨委屈委屈,在這兒添把椅子,至于客房……倒還剩下三間,怕是也得委屈一下……”
郝風樓抿嘴笑了笑,并不作答,倒是身后的一個護衛,笑吟吟的上前,將一個腰牌送到了伙計的手上。
伙計一看到這腰牌,頓時愕然,旋即壓低聲音道:“六月初五,有三個貴客到了這兒,住的是上房,右拐第三間屋子。卻不知公子可是他們的朋友嗎?”
六五三三,這四個數字串在一起,那護衛便不由笑了,道:“帶我們去。”
伙計沒有說什么,領著都風樓等人直接上了三樓。
三樓這里是不準有人上來的,不但有人看守,而且一望可知,在這里的許多房間里靜得出奇,似乎隱藏著什么。
伙計領著郝風樓到了一間房子停下,將門一推,里頭燈火通明,護衛們便抱著手,守在了門口,郝風樓踏步進去,里頭豁然開朗,這是一個巨大的房間,里頭有三四張案犢,案犢背后都有埋首案犢上的書吏,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武士在這兒看守,見了郝風樓,先是愕然,旋即上前見禮:“敢問公子……”
身后的門已經關了,郝風樓笑吟吟地道:“我是郝風樓,最近有什么消息?”
一聽到郝風樓三字,坐在案犢后的書吏已經淡定不能了,紛紛起身,顯得有些局促。
那武士連忙拜倒,正色道:“神武衛西南百戶所力士張進,見過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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