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兵從孫曉的身后慢慢地走了出來,雖然乍一看,瞧不出他與正常人有什么區別,但心細的人仍然會發現,他走路的姿式與他人有異,眼光再往下的話,就一目了然了。
孫曉看著瞠目結舌的公孫義,微笑道:“他叫步兵,最早跟隨高遠將軍的幾個人之一,原來就是我扶風軍的騎兵將軍,后來受傷,暫時卸任養傷,現在傷好歸隊,因為扶風的騎兵營高將軍已經委任了賀蘭雄將軍擔任,所以,步將軍便轉任到我這里。”
聽著孫曉的介紹,公孫義的一顆心卻在不斷地往下沉,從孫曉的話里,他聽出了好幾層含義,第一,步兵原本是騎兵將領,只是受傷才卸任,那這樣的家伙,手里必然是有真功夫的。第二,這個殘廢是高遠的心腹,只看他已然殘廢,高遠仍然起用他,便可以說明此人在高遠心中的份量。
這便將他置入到了一個難題之中,如果勝了這樣一個人,先不說勝之不武的問題,只說哪怕他贏了這一局,恐也惡了高遠。而公孫部族進入扶風軍系列已是不容改變的事實,得罪了這樣一個人,對自己的今后,絕非好事。
他不由躊躇起來。
進退兩難之間,步兵已是走到了他的面前,“公孫將軍,你想比什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公孫義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先過了這一關再說,哪怕事后自己去向眼前這個將軍負荊請罪也罷,但眼下這一場,卻是不容有失的。
“將軍腿腳不利索,我們倒也不必比格斗了,便比騎射吧,要是我輸了,甘愿去做一個小兵!”公孫義大聲道。
“比騎射?”步兵歪著腦袋。反問了一句。
“比騎射!”公孫義重重地點點頭。
一邊的孫曉,賀蘭燕,橫刀,虎頭等人臉上都是露出奇異的表情,如果是比格斗,他們不敢賭步兵贏,但如果是比騎射,公孫義便輸定了。
步兵沉吟片刻,“好,你倒也光明磊落。不占我便宜,說實話,我腿還沒有好利索,比格斗我肯定打不過你,但你要比騎射,我也不想占你便宜,這樣吧,我先來射幾箭,假如你能照樣做到。便算是我輸了。”
馬上格斗步兵以前并不差,但現在一只腳換成了鐵的,他還沒有完全適應,如果是比格斗的話。他已是先輸了三分,但比騎射,考較的卻是手上和眼力功夫了。
步兵招了招手,后頭的衛兵立馬送來了步兵的鐵弓與一壺雕翎。伸指在弦上一彈。嗡嗡之聲不絕于耳,聽著這弦聲,公孫義的臉色已經有些變了。他亦是騎射的大行家,但聽這弦響,便知眼前步兵所用的這張弓,只怕有三石。
能開一石弓,便已算是好手了,而能開三石弓的人,這世上便少之又少了,他隱隱有些后悔,或許自己當真選錯了題目。
糾弓,搭箭,很是隨意的,步兵松弦,嗡的一聲,羽箭昂首竄上天空。在場所有人都抬頭,注視著那破空直上的羽箭,羽箭的前方空無一物,眾人不明所以,不知道步兵倒底是想干什么。
箭到,掉頭回落,便在哪一霎那,步兵手中弓弦再響,第二只羽箭脫弦而出,叮的一聲,一上一下兩箭的箭頭在空中碰了一個正著,雙雙昂頭,再次飛上高空。
場中頓時爆出一聲驚嘆之聲。
然而步兵之技顯然不止于此,當兩箭掉頭回落之時,他已是閃電般的連射兩箭,后發的每一箭都正好命中前一箭的箭頭,四箭再一次飛上高空,竟然無法墜下。
四箭之后,又是四箭,步兵的射速越來越快,但準頭卻不曾稍差,看到八支長箭在空中飛舞,公孫義面如死灰。場中卻是歡聲雷動,在場的卻是騎兵,騎射乃是看家功夫,但能將箭技玩到這種水準的,他們卻是聞所未聞。只有隨著步兵多次征戰的騎兵方才知道,他們的步兵將軍之技何止如此,在混亂之極的戰場之上,有步兵在側,眾人便如同多了一條命一般,因為他總能在你最危險的時候,一箭幫你了結你無法對付的敵人,而那種在亂戰之中,準備分辯敵我,預判對手下一步動作的技藝才是真正的殺人利器,而眼下,只不過是一些好看的雜耍罷了。
嚓嚓聲音響起,八支羽產同時落下,在步兵的身前,排列的整整齊齊。隨手將弓和箭壺仍給侍衛,“公孫將軍,假如你能同樣做到,我便認輸!”
公孫義呆了片刻,搖搖頭,頓了一下,又搖搖頭,“我做不到,我認輸!”他轉頭看著孫曉,“孫將軍,愿賭服輸,我愿去扶風騎兵之中做普通一兵。”
看著此人倒也光棍,孫曉笑了一笑,“公孫義將軍,你雖然輸了,但你輸在不明敵我,不知彼此,步兵將軍的騎射,別說是扶風,草原了,便是放眼天下,也沒有幾人能及得,你輸得不冤,但是,讓你卻做普通一兵,卻也是屈才了。”
“孫將軍的意思是?”公孫義心頭一跳。
孫曉擺了擺手,“規紀不可廢,既然我先前說了那規紀,當然便得遵守,便請公孫將軍先委屈做我幾天親兵吧,相信我,不會沒有你的用武之地的。不知公孫義將軍愿不愿意?”
公孫義點了點頭,“公孫義愿意!”
“哪就好,今天這場比試就到此為止了,步兵將軍,你是騎兵將軍,這整編一事便交給你了,公孫義將軍,你熟悉公孫部族士兵的情況,便在這里協助步兵將軍處理相關事宜。”
“是!”兩人齊齊向孫曉拱手。
孫曉擺擺手,沖兩人點點頭,轉身便向營內走去,賀蘭燕看了一眼兩人,亦是一笑之下,轉身隨著孫曉而去。
“孫曉,你現在越來越陰險了!”大帳之內,再無旁人,賀蘭燕說話自然也就肆無忌憚起來,“將人玩弄于鼓掌之上,那個公孫義,碰上你,簡直是倒了八輩子霉。”
“我可沒有玩弄他!”孫曉笑道:“此人是個人才,但現在,必須要將他與公孫部族的其他士卒隔離開來,我們才能有效地整合所有公孫部族士兵,等過了這個階段,我們的隊伍強大起來,我還是會放他出去的。”
賀蘭燕撇了撇嘴,“不過步兵這家伙,還真是讓人佩服,單論騎射,這天下,只怕沒人是他的對手了。”
“他的騎射,還不是賀蘭教頭親自教的!”孫曉趕緊去捧了一把賀蘭燕的臭嘴,“這叫做名師出高徒。”
“你還是算了吧,我可比不得他!”
“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嘛,都會徒弟餓死師傅的事情,可是世上常有的事情!”孫曉哈哈大笑起來。
賀蘭燕啐了一口,“孫曉,你讓步兵去帶騎兵了,那我干什么?”
“教頭,您可是我們這積石山的一尊神,您還怕沒事情干,我就怕到時候事情太多了,你撂桃子不干或者找我麻煩!”孫曉陪笑著道。
“看不出有什么事情?”賀蘭燕搖搖頭。
“賀蘭教頭,我們要吸引那些失去部族的匈奴兵來投,您便是最好的招降者。您是賀蘭族的小姐,名聲傳于草原,自然比我們這些家伙去說得天花爛墜還要有吸引力,我再把那個公孫義給你當助手,必然事半功倍。”
“就這些?”
“當然不了!”孫曉接著道:“我叫您賀蘭教頭,您當然還得當起教頭的職責,橫豎我們扶風騎兵算是你賀蘭教頭手把手教出來的,眼下,我們又要從奴隸當中鱗選一批騎兵出來,這些人,不交給您還能交給誰呢?我還盼著您再給我們訓一個步兵出來呢!”
“我發現你現在一張嘴完全是油花花的,不就是想讓我幫你做事嗎,用得著說得這般肉麻?”賀蘭燕嘴里不屑,心里卻著實高興,眉花眼笑地看著孫曉:“再練一個步兵出來只怕是不可能的了,這射箭啊,還是要有天份的,不過再給你訓一支騎兵出來,倒不是沒可能的。左右你們扶風騎兵的那些條例,我是一清二楚的。”
“那是那是,這些在我們眼中難上加難的事情,在您哪,還不是手到擒來!”孫曉笑咪咪地道。
對于賀蘭燕,像孫曉,步兵這些人,感情是很復雜的,賀蘭燕即像是他們的戰友,又如同他們的嚴師,再加上她與高遠之間那復雜的情感糾葛,更是讓孫曉步兵這些下屬極為難,在他們看來,興許賀蘭燕嫁給高遠,他們會更高興一些,回為,葉菁兒于他們而言,只是一個傳說,但賀蘭燕卻是活生生地在他們面前。
“感情這玩意兒,當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孫曉摸著腦袋,在心里遺憾地道。
“別戴高帽子啦!”賀蘭燕不知孫曉此時已經想到了別處,“你快些將人交到我手里吧,越早一點,便越能早練一支精兵出來,前些日子在扶風,我聽著高遠的話,倒是頗有些時不我待的意思。”
孫曉點點頭,“是啊,將軍說,亂世將至,想要在亂世之中自保,除了手中的刀子,別的什么都指望不著。想要活下來,想要活得好,那就得拿命去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