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匹顏色各異的戰馬自高遠身前緩緩馳過,每一個經過高遠的士兵都會將手中高高舉起的戰刀凌空虛劈一次,以此向他們的首領致意.
戰馬逐漸加速,一百名騎兵首尾相銜接,越跑越快,每一匹戰馬之間,相距不過一米來遠,如此距離,如此馬速,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因為任意一匹戰馬出現意外,都會給后面跟隨者帶來突如其發的危險,一旦避讓不及,便會造成多米諾骨牌般的反應.
在高遠緊張的表情之中,一百匹戰馬形成了一個圓圈,逆時針不停地旋轉著.
"漂亮!"高遠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這在匈奴和東胡人眼中,算不得什么,但在中原內,能有一個騎兵團隊作出如此的戰術動作,就很不一般了.
"這算得了什么,你瞧著吧,還有呢!"賀蘭燕抿著嘴微笑道.
不遠處,步兵一馬突出,戰馬高舉,虛劈數次,自步兵駛出的缺口處,一左一右兩名騎兵并轡而出,剛剛的圓圈在轉眼之間,已經變成了兩路縱隊,在草原上奔馳,戰馬如風,刀光如雪,在草原上劃出一道刀的波浪,伴隨著士兵的厲聲叱喝之聲,自有一股凜凜殺氣噴勃而出.
往來沖突數次,步兵再次一馬當先,向著高遠所在的方向筆直而來,在他身后,兩列縱隊筆直,隨著步兵的戰刀高舉,猶如一根粗大的樹干之上,突然之間長出無數的枝丫,一小隊一小隊的騎兵從主干之上分離出來,形成一個又一個小小的半圍圈.
"厲害!"高遠雖然對于騎兵作戰并不太熟悉,但只消看著步兵他們的陣形變化,便知道這是騎兵作戰之中的極厲害的套路.
"當然,這是騎兵作戰之中最主要的集中力量突破,一旦形成突破,立刻便是穿插包圍分割.將敵人切割開后分而殲之."賀蘭燕笑道,”這是我們匈奴騎兵最常使用的戰術,屢試而不爽."
"想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你便能將他們調教得如此厲害,看來我這個教頭當真沒有請錯."高遠嘆道.
"你當然沒有請錯,不過高遠,你也別太得意了,他們現在呢,也還只是一個架子,當真想要在戰場之上隨心所欲地運用,哪還差得太遠呢,沒有經歷過幾次實戰,遇上一些突發的困難來考驗他們的應變能力,便遠遠稱不上一支強大的騎兵."賀蘭燕道.
"已經很不錯了."高遠笑道:"如今在我們的對面,是強大的東胡騎兵,難不成你還指望他們成為作戰的主力嗎?我可不想我辛辛苦苦的練出一支騎兵,一仗便給我打沒了,他們是種子,是星星之火,我還指著他們給我燎原呢,慢慢來,我不著急."
賀蘭燕看了一眼高遠,"你的雄心還真不小,不過高遠,你也別太小看了他們,你的這支騎兵的紀律性是我見過最強的,比起我們匈奴騎兵來要強了不少,前段時間,你不在的時候,訓練時候他們經常出現危險,或撞在一起,或跌下馬來,但是后面的人根本無視前面的危險,仍然縱馬直上,為此我還訓斥過他們,但你知道他們怎么回答我嗎?"
"怎么說?"
"他們說,你教導過他們,當沖鋒的號令響起,即便前面是火海刀山,萬丈峭壁,也要沒有絲毫猶豫地迎難而上,不能有絲毫遲疑,所以,即便同伴倒下,也不能停下,因為一旦停下,便會有更多的人倒下."賀蘭燕搖著頭道:"這種想法讓訓練之中,危險迭出,但也逼著每個士兵在訓練之中付出一萬倍的小心,因為這個搞法,訓練中也隨時會搞出人命來.在我們匈奴騎兵之中,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一旦有事,后面的人會立即做出避讓的反應,這樣險形雖然亂了,但卻避免了不必要的受傷.看過你這些部下之后,我才發現,這兩者之間,當真是有區別的."
高遠微微點頭,看著遠處草原之上,時分時合的騎兵隊伍,心中感到無比欣慰,自己從進入這支軍隊之后,無時無刻不在向他們灌輸的紀律觀念終于開始收獲成果了.
騎兵如此,步卒同樣也是如此,他們是一支強大軍隊的基干,有了他們,自己建立一支強軍的希望才有可能實現.
"他們的騎術和馬上格斗基本已經過關了,接下來便是熟練生巧的問題,下一階段我準備要訓練他們奔射之術了,你這百多騎兵,也只有步兵較為熟練,基它人在馬上射擊,基本上都是漫無目的,這個更難,可能需要更多時間."賀蘭燕道.
"行,我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不是么?"高遠笑道:"慢慢來,不著急,一口吃不成胖子,我寧愿慢一點,也要讓他們練得更好一些,打鐵還得自身硬,本事練好了,將來在戰場之上,生存的機會便會成倍增長."
"十年磨一劍,高遠,你準備用多長時間來磨你這把劍呢?"賀蘭燕問道.
"如果需要十年的話,我也不會著急,我們都還很年輕,是吧?"高遠笑道.
"可我哥哥常說,時不我待呢!"賀蘭燕道.
"欲速則不達!"高遠搖搖頭道:"該停的時候就該停,勤練內功,該動的時候,就要一鳴驚人."
"你說得有道理,我們現在還很弱小,不論是東胡人,還是那些匈奴大部,如果真將矛頭對準了我們,我們還真應付不過來,高遠,你也是,按照你的說法,現在是我們需要蜇伏的時候了,是吧?"
"你說得不錯,是該蜇伏一段時間了."高遠轉頭看著居里關的方向,"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當世人對我們刮目相看的時候,我們已經不在是現在這樣一株弱小的幼苗能隨時被他們折斷了,而是已經長出了粗壯的樹桿,誰想砍掉我們,都得準備著崩斷他們的刀,那時候,才是我們叱咤風云的時候."
"我會把你的這段話講給哥哥聽的,有時候我覺得他太急了一些."賀蘭燕若有所思地道.
說話之間,步兵已經完成了他們的演練,騎兵一隊隊的從遠處奔行過來,在高遠身前十數米處列成一個整齊的騎兵方陣.
"縣尉大人,扶風騎兵隊完成演練,請縣尉大人指點."步兵翻身下馬,大步走到高遠身前,左手握拳,用力地撞擊了一下右胸皮甲,大聲道.
"好,不錯!"高遠大笑著上前一步,重重地擂了步兵一拳,抬起頭來,"弟兄們,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們不僅讓我刮目相看,是看得我連眼珠子都險些掉出來了."
轟的一聲,百多名騎兵哄堂大笑,笑聲中,帶著無比的得意.
"為了犒勞弟兄們的辛苦,今天晚上,加餐,殺羊,殺牛,另外,今天我破一次例,許大家喝酒,每人一斤,讓大家好好地過過癮."高遠揮舞著雙手,大聲道.
"多謝縣尉大人!"士兵們頓時驚喜起來,在軍中,現在伙食哪是沒得說,比起一般人家要好太多,居里關養了這么多的牛羊,肉食從來不缺,而且按照高遠的強行規定,每個人每天還必須喝一碗鮮牛奶或者羊奶,從一開始的不習慣,到現在的習以為常,這些士兵們已經開始體會到了好處,每一個人的身體都長得強壯起來,有了足夠的營養保準,訓練量也是越來越大,但身體上的反應反而是越來越小了.每一個人身上那凸起的棱角分明的肌肉,是高遠從開始便苦心經營的最好的回報.
但酒在軍中仍然是被禁的,營中有酒,但是平常根本撈不著喝,只能看著流流口水罷了,每人一斤,足夠大家好好地過過癮了.
"走,我們回家!"翻身上馬,再伸手將賀蘭燕拉了上來,高遠一揮手,大聲喝道.
是夜,居里關燈火通明,大校場之上,十數堆篝火點了起來,面上搭著架子,一頭頭宰剝干凈的羊被吊在上頭,烤得滋滋作響,香氣四溢,士兵們將氈毯鋪在地上,在他們的面前,擺著一個個的海碗,碗里是一塊塊焦黃的牛羊肉,猶在滋滋地冒著油珠,一壇壇的美酒打開了蓋子,場中歡聲雷動.
這是他們第一次如此大規模的歡慶,一來是進行一個遲到的慶功宴,殲滅胡圖部活捉拉托貝之后,因為高遠隨后便跟著路鴻去了遼西城,這場慶功宴便拖了下來,二來也是慶賀高遠榮任扶風縣尉,作為他們的直接領導者,高遠的榮升也意味著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會水漲船高.場中的氣氛是一輪高過一輪.
作為這里的首領,高遠自然是被祝賀敬酒的主要對象,高遠酒量極大,來者不拒,而另一個被敬的便是賀蘭燕了,而向她敬酒的又主要來自步兵的騎兵隊.她可就沒這么好運了,宴會還沒有進行到一半,豪爽的賀蘭燕便已是天旋地轉,一頭栽倒在高遠的身上,偏生她還不愿意回去,就這樣以地為席,地天為被,以高遠的大腿為枕,就這樣沐著滿天星光酣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