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雖然高傲,但不得不承認,高遠在與東胡人的這一次較量之中,完全占據了先機,無論是在戰前的布局與計算,還是戰中時機的把握.自己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還遠遠談不上謀劃布局,只是簡單地跟隨著主帥的命令,沖鋒,再沖鋒.如果以年紀而論的話,這個高遠的確要比自己強.
“最妙的是最后一招,以對方大營為誘餌,卻將埋伏設在遠離大營的所在.”李信擊節贊嘆,”一環套著一環,招招都出對手所料,這個高遠,如果假以時時,加以磨練,必然能成為天下名將.”
“只怕此人命不久矣!”秦武烈王卻是搖著頭道:”這一次燕趙之戰,葉天南點名征召了這個高遠參戰,兩國大戰,兵馬以數十萬計,小小一個縣尉,要陰死他太簡單了,可惜了一位未來的天下名將,恐怕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李信一聽,不由暗自嗟呀,”可惜了,這樣的人如果就這樣死去,真是太不值得的了.如果他能僥幸不死,將來可以與他面對面的戰上一場,哪才是人生幸事.”
秦武烈王大笑起來,”我可不這么希望,正如你所說,此人小小年紀便展露出了超強的軍事天賦,假以時日磨練,必成天下名將,可惜他卻不是我秦國的人,所以,還是早早死了的好.免得將來成為我秦國的大敵,嗯,等我踏破薊城的時候,我一定要好好地敬葉天南一杯,感謝他將我大秦一個未來的敵人給提前干掉了,哈哈哈!”
“這杯苦酒只怕葉天南喝不下去.”李信微笑道.
“到了那個時候,喝不喝還由得他么”秦武烈王自信地道.
贏騰細細看完手上的卷宗后,突然道:”此人既然如此有才干,沒有可能將他納入我大秦麾下么我老了,活不了幾年了,李信今年也過了四十,此子還不滿二十,如果能收歸我秦國,過上二十年,李信便是現在的我,而此人便是現在的李信,我大秦名將便可保代代相傳,永鎮國邦,大秦不是燕國,王上也不是葉天南,如果能招得此人來歸,便是將公主許給他,也是值得的.”
李信一聽不禁芫爾.
秦武烈王笑看著贏騰:”吾一句玩笑話,想不到王叔竟當真了,這個高遠,我可是不敢要的.此人小小年紀,已是桀驁不馴,兵困葉氏私兵,將本朝國相視若無物,而且還是當著他的頂頭上司張守約,想那張守約也是一個英雄人物,竟然也徒呼奈何,如此人物,將來誰能掌控他我或許行,我之后呢他可只有二十歲.這樣的人物,本領愈大,危害愈大,忠則為國之柱石,逆便為禍國奸雄,我膽子小,可是不敢冒這個險的.所以,他還是早早死了的好.我們秦國的大敵,有一個趙牧已經夠了.”
贏騰聳聳肩,秦武烈王說得也有道理,像高遠這樣的人物,如果沒有把握掌控,真還不如早早死了的好,否則將來必成大患.
三人談笑之間,卻是渾然沒有在意高遠的生死,于他們而言,一個燕國的小小縣尉,能讓他們花上這么長的時間來討論,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
收拾起心態,李信看著腳下的地圖,”我們這一戰,與這個高遠與東胡部一戰,只是大小規模不同,其它倒是極為相似,我們完全可以在大的方向之上,取其策略,在小的方面上加以變動,來切合我們實際的形式.如此一來,獲勝把握當可增加到八成.”
“一旦匈奴王知道王庭遭襲,必然會迅速撤軍回歸,但如同那個東胡部落一般,匈奴人的戰斗力也是差次不齊的,最強的當然是匈奴王的部隊,其次是幾個大部落,而大量的中小部落必然會拉在后面.”贏騰道:”攻打代郡,匈奴王必然會使這些中小部落沖鋒在前,這些中小部落進入最深,也便最難后撤.”
“所以,臣以八萬步兵與霍蘭山下設伏,放過匈奴王與幾個大部落的精銳部隊之后,立即封堵霍蘭山口,將這些中小部落一舉擊潰.”李信道:”王上,對這些家伙,只能是擊潰,而不可能全殲,因為見識不妙,他們是要跑的,而且是向來跑,步兵無論如何是追不上的.”
“能擊潰已經達到了我們的目的,我們要滅的是匈奴王與幾個大部落,這些個小蝦米無所謂!”秦武烈王笑道:”你以兩萬騎兵配合十萬步卒一路橫掃匈奴領地,摧毀他們的王庭,轉過頭來,半道而擊他們,長途跋涉之后的匈奴騎兵戰力大減,而且為了奪回王庭,他們將不得不與我們正面決戰,后方的八萬部眾在完成任務之后,急赴第二戰場,助你完成任務.”
李信輕輕搖頭:”臣以二萬騎兵,十萬步卒,以逸待勞,半道而擊,如果尚不能擊敗匈奴王的話,那臣就可以把腦袋割下來獻給王上了,這八萬步卒在完成任務之后,不需要來支援我,而是要立即趕赴函谷關,支援贏騰將軍.相比于匈奴王,趙牧可更怕.”
“你這么有把握”秦武烈王看著李信.
“臣愿立軍令狀!”李信昂然道.
“我信你,軍令狀嘛,倒也罷了.”秦武烈王一笑作罷.”二位愛卿,今年這個新年,你們可是在咸陽呆不成了.眼下天寒地凍,倒真是我們秘密調兵的好時節,為了欺騙對手,這個調兵的周期可就長了一些,你們也得離家遠行了.”
“保密,王上,無論如何,保密工作要作到極致.”李信強調道.
“放心,黑冰臺已經接到了我的命令,從現在開始,到明年大戰結束,寧可殺錯,絕不放過,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但凡有些許嫌疑,便準備著吃牢飯,掉腦袋吧!”秦武烈王道.
“王上,也要注意黑冰臺借此亂殺無辜,咸陽不少王公貴族對他們已經很有看法了,如果再鬧得太熱鬧了,不免會生出更多非議來.”贏騰道.
“吾為了這一戰,賭上了大秦的國運,即便錯殺一些,也是顧不得了,誰敢生事,更是要殺,了不起事后,我多給撫恤,多多賞賜他們的后輩.”秦武烈王冷冷地道.
李信默然不語,贏騰無奈搖頭,”臣回去之后,這便啟程往函谷關了,今年,我就在哪里過年了,我過不好這個新年,趙牧也別相輕松了,咱哥兒倆便在函谷關耗上吧.”
“不妨在新年過后,偶爾讓李信露上一面!”秦武烈王笑道:”軍中這么多人,找一個像他的,總還是能找到的,嗯,不妨隱隱藏藏,搞得神秘一點,這些玩意黑冰臺在行,讓他們來協助你,總之要讓趙牧相信,李信悄悄地躲在函谷關.”
李信與贏騰二人都是笑了起來.李信贏騰二人全都出現在函谷關,另一個還躲著不現身,一旦讓趙牧偵知,必然確信秦軍正在醞釀著針對趙國的一場大的軍事行動,神經緊張的他,肯定不會注意到另一個方向上秦軍的動作了,等他反應過來,時間上卻已是不多了.
秦國人在謀劃著打掉匈奴主力,以解決他們在圖謀中原之時,匈奴人多次在后院燒火的困撓,而匈奴人卻仍是茫然不覺,在匈奴王看來,如此大好的時機,秦國怎么會放棄趁火打劫,卻狠狠地痛打一頓他們圖謀中原的最大對手趙國呢這樣痛打落水狗的機會,可不是時時都有的.
可惜的是,匈奴王卻是沒有想象到秦武烈王的心思.后院不靖,他根本不可能集中全力來經略中原.匈奴的部隊仍在源源不斷地集結,先頭部隊已經開始向著代郡進發了.
賀蘭雄騎在馬上,身上裹著厚厚的披風,這件披風是妹子賀蘭燕親手縫的,極是厚實.妹子人長得好看,上馬能統帶群雄作戰,下馬女紅烹飪,無所不精,不知多少匈奴好漢子欲求之而不得,她卻偏偏喜歡上了高遠.賀蘭雄承認高遠的確是一個極了不起的人物,但問題是,他不喜歡賀蘭燕啊.嗯,也不是不喜歡,只是他那種喜歡,倒和自己喜歡妹妹差不多.
妹妹是個死心眼,勸是沒有用的,只能等她自己想通了,但前幾天接到妹妹的來信,信中說了高遠與葉菁兒的事情,賀蘭雄不禁又是歡喜又是擔心,歡喜的是葉氏悔婚,妹妹說不定便能趁虛而入,得償心愿,擔心的是,如果高遠出了什么事,那自己以后可就少了一個得力的外援.這兩年來,賀蘭部迅猛發展,與高遠可是密不可分的,高遠這一次得罪的可是他們燕國的二號人物,捻死他還不跟捻死一只螞蟻似的.
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又將披風裹得更緊了一些,該死的大雪,下個沒完沒了.這一次應匈奴王的征軍令集結而來,更讓賀蘭雄體會到了,如果自己不強大,便只有任人揉捏的份兒,賀蘭部這兩年來已經從當初的百多騎戰士,發展到了可以出動五百戰士,但在那些大部落的眼中,自己仍是一個可以任意欺負的小家伙.
托高遠的福,這一年來做一些轉手的買賣,部落是不缺錢,糧了,此次出征,自己也帶了足夠的后勤補給,但一到集結地,便給栗藉部族長栗藉圭堯給強征走了一半,自己稍稍有些不滿,便被他派作第一支哨騎,給趕出了集結地.
誰讓栗藉部是匈奴之中有數的大部落呢,栗藉圭堯更是這一次大戰的前鋒大將,他有充足的理由將自己派出來.第一支哨騎,向來便是傷亡率最高,死亡率居高不下的部隊.
等著吧,總有一天,我要將你栗藉部踩在腳下.賀蘭雄在心中狠狠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