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李云聰三個字,張君寶陡然便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整個人都呆在了原地,臉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間凝固,與高松濤不同,他自然是聽過李云聰這個名字的。
李云聰,燕翎衛副指揮使,由于御史大夫寧則誠事務繁多,燕翎衛的實際事務其實是由這個掌控的,他是燕翎衛的實際掌控者,同時也是寧則誠的心腹愛將。
此人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從不上朝,亦極少在人前露面,在大燕,除了極少數人知道他的真容之外,根本沒有人見過他。但他的名字卻是如雷貫耳。
張君寶協助張守約處理遼西政務經年,這樣一個人物自然是清楚的。
現在,他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半晌,張君寶才吶吶地道:“李云聰李大人?”
高松濤趕緊將手里的銘牌再一次遞了上去。鑲著四道白紋的黑色銘牌,張君寶只瞄了一眼,就知道他是真的,臉上表情數度變幻,終于是雙手捧著銘牌,恭恭敬敬地將牌子奉到了李云聰的面前。
“不知是李大人駕到,實在是得罪了。君寶失態,讓李大人笑話。”他低眉順眼地道。
李云聰嘿然一笑,“不知者不罪,張大公子如今日子過得不順,被兄弟壓得抬不起頭來,心情可以理解。”
張君寶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打人不打臉,這李云聰恁地盛氣凌人,燕翎衛是厲害,但這里可是遼西城,是張家的老巢,便是條龍,到了遼西城,也得給我盤著。
“君寶家一點家務事,倒是勞大人費心了,我們兄弟二人雖有小隙。倒也用不著外人說些什么,叔寶年紀還輕,有時候盛氣凌人一點兒,我這個當大哥得。自當容忍一二。”他昂著頭道。
李云聰嘿然一笑,“原來如此,好一個兄友弟恭,你儂我儂啊,看來寧大人讓我專程跑這一趟完全是多此一舉,君寶公子早已服軟認輸,準備將遼西郡守之位拱手送于叔寶公子,既然如此,我這一趟純屬多余,告辭。”
李云聰拂袖轉身。大步便向門外走去。
一言不合,轉身便走,這一招倒是讓張君寶立時傻了,一邊的高松濤明白主子心意,橫跨一步。擋在李云聰面前,“李大人!”
一語未必,李云聰伸手在他肩上略略一按,高松濤頓時半邊身子酸麻,被對方輕輕一推便一個趔趄閃到了一邊。
看著李云聰毫無回頭之意,張君寶心下大急,急跨前一步。一伸手牽住了李云聰的衣袖,“李大人,且請留步。”
李云聰轉過身來,“張大公子還有話說?”
張君寶嘆了一口氣:“也罷,我也不必打腫臉充胖子,我現在的確情形不妙。剛剛李大人說寧大夫讓你前來,是什么意思?難不成我遼西這點家務事,還傳到了薊城寧大人耳中了么?”
“燕國之事,又有哪件能瞞得過寧大人?”李云聰冷笑。
“李大人請坐!”張君寶伸手相讓,“寧大人既然讓李大人前來。自然不會是為了空跑這一趟的。松濤,上茶。”
“是,公子!”高松濤趕緊躬身退了下去。
“李大人,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如今在遼西城中,我快要成孤家寡人了,叔寶步步緊逼,遼西四軍之中,如今的他,已經手握三軍,只余下中軍尚在父親的掌控之中,而父親對此不置一詞,不發一言,使得老二更加肆無忌憚,如今遼西城中,文武官員中,十有倒是投到他哪邊去了。”張君寶哀聲嘆氣,如喪老妣。
“既然如此,公子是何想法?是奮起一搏呢,還是就此認輸?”李云聰笑問道。
“我倒想要奮起一搏,但此時此景,我還有多少力量可以用呢?”張君寶嘆道。
“內即不順,借外力可也!”李云聰道:“這也是寧大人派我來此的理由。大公子,情形遠沒有你想得那么不堪,只要運籌得當,反敗為勝亦不是沒有可能的。”
張君寶看著李云聰,“李大人,我有一事不明,還請大人為我解惑。”
“請講?”
“我與寧大人并沒有什么交情?如果說是薊城閑云樓那點關系的話,那僅僅是銀錢往來的利益,遠遠還談不上交情深厚,寧大人想要趟這一趟渾水,所為何來?”
“高遠!”李云聰吐出兩個字,既然這一次的謀劃之中,張君寶是其中最為至要的一環,那自然就不需要瞞他,而是要想法子將他往這個泥潭得拉得越深越好:“大公子,恕我直言,如果不是為了對付高遠,你張家二位公子誰成為下一代的郡守,寧大人都不會理會,不過張二公子既然與高遠交情莫逆,而且以高遠為后援,我家大人,還包括太尉周大人,自然就都不會從視不管了。”
“高遠已經是征東將軍,手下有虎賁銳士數千人,瑯琊郡葉天南是他岳父,以后也自然會竭力支持于他,如果遼西再落入他手,高遠可就要由一頭狼變成一頭虎了。未雨綢繆,自然得將這個苗頭掐滅在萌芽之中。”
不怕被人利用,就怕連一點利用的價值都沒有,那才真叫慘了!對于這一點,張君寶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在被人利用的同時也利用別人,各取所需,各有所得。
“大人所說甚是。高遠此人,狼子野心,單看其麾下軍隊,眼中只有他而無郡守,無朝廷,便可知一斑,不是我說二弟,二弟武勇是有的,小機靈也是有的,但如果遼西郡當真落在他手中,他豈是高遠的對手,他日遼西必是高遠囊中之物,如此一來,遼西,瑯琊聯成一片,如果高遠在征東胡之中再獲勝利,攫起大片土地的話,只怕王室危矣,大燕危矣。”張君寶連連點頭。
聽著張君寶的話,李云聰心中曬笑。將張叔寶說得如此不堪,你卻被此人迫得毫無還手之力,豈不是轉了個彎罵自己更差么?不過此人將來有大用,倒也不用揭穿他。讓他惱羞成怒。
“公子說得不錯,所以無論如何,遼西也不能落在二公子手中,將來遼西的主人只能是大公子你,這才是寧大人,周大人二位派我來此的理由。張大公子,有了周太尉,寧大夫的支持,你還怕斗不過張二公子嗎?”李云聰胸有成竹地道。
聞聽此言,張君寶心中頓時大喜過望。“想不到君寶能得到二位國之股肱的看重,真是幸莫大焉,君寶定然不負二位大人所望,愿為二位大人效犬馬之勞。”張君寶站了起來,雙手抱拳。向李云聰深深施了一禮。
李云聰微微頷首,拋出了這么大一個誘餌,不怕眼前這位張大公子不上鉤。“大公子請坐,寧大人也是非常看重君寶公子的,叔寶公子終究只是一個武夫,如何當得起遼西郡這等邊郡重擔,這自然還得著落在大公子身上。”
張君寶喜滋滋地坐了下來。“李大人,恕我直言,二弟現在如此囂張,其實也不過是仗了高遠的勢,遼西軍中,雖然路鴻。黃得勝二人都傾向于他,但只要父親說話,此二人必然會偃旗息鼓,而父親不說話的原因,也不過是因為高遠而已。李大人手掌燕翎衛,只需稍施手段,便能輕而易舉地扳回這一局來,卻如何遲遲不見行動啊?李大人,寧周二位大人既然在薊城已經動了一次手,雙方已結成死仇,無可化解,何不一勞永逸?”
李云聰微笑道:”大公子的意思是?“
“將薊城之事再上演一次,李大人燕翎衛之中高手如云,想來于刺殺之道,必然是精研頗深吧!“
“刺殺高遠?”李云聰嘿然一笑,“公子想得太容易了。其一,高遠吃過一次虧了,吃一暫長一智,防衛必然森嚴,哪有這么容易得手的道理?而且他本身武功極其高明,想要暗殺得手,機率幾乎為零。”
“其二,高遠手中握有虎賁之士數千,這才我大燕征服東胡之役這宮,可是一大力量,此際正值我大燕征服東胡的國戰關鍵之時,無論是周太尉,還是寧大人,豈會自折一翼?”
聽著李云聰大義凜然之言,張君寶不由有些糊涂了,寧則誠明明要對付高遠,此刻卻又說要靠著高遠來打東胡,這,豈不是自相矛盾么?
“張公子!”李云聰加強了語氣,“刺殺暗殺,終歸是陰謀小道,上不得臺面,實乃是圖窮匕現之舉,薊城之事,你以為周寧二位大人的目的是想殺高遠么?他只不過是附代著遭了池魚之殃而已,二位大人真正要對付的是葉天南,不過高遠能在那樣的局面下逃出來,的確是出人意料,可惜那時我不在薊城,否則,定然不會讓高遠逃出生天。”
“那二位大人準備如何對付高遠?”張君寶問道。
“這個,張大公子暫時就不要問了,總之,公子只需知道,薊城二位大人是絕對支持你的,而你現在,萬萬不可自暴自棄,還需得打點精神,做好自己的一切,讓你父親放心,也讓你二弟放心。”
“這個沒有問題!”張君寶點點頭。
“其二,遼西四軍,二公子掌了三軍,但實力最強的中軍,不是還沒有投向他么?在這期間,大公子要將這股力量牢牢地掌控在手中。”
“中軍由父親親領,平素軍權握在副將張灼之手,此人是父親心腹,根本就不會理會我。”張君寶無奈地道。
李云聰微笑道:“那是以前,現在,我來了,自然便有辦法讓你能夠穩穩地掌控張灼。讓他不得不為你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