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在扶風的家,早已經布置得花團錦簇,積雪被打掃得干干凈凈,到處披紅掛彩,大紅的喜字貼滿了門窗,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
與葉氏在瑯琊在擺宴席不同,在扶風這邊的動靜就小了許多,看過熱鬧的老扶風人心滿意足的回家去精心打熬臘八粥,邊喝粥邊議論著以新身份回到扶風的新娘子。在高遠的家里,只不過是擺了兩桌酒,而能進到高遠家里喝這一杯喜酒的都是扶風和赤馬兩地的高官,富商。基本上都是隸屬于征東府的官員以及四海商貿的商人。四海商貿名義是一個商人聯合體,實則上,他就是征東府賺取錢財的一個工具。
新娘子葉菁兒敬了這些人一杯酒之后,便回到了后院,滿院子正自綻發的梅花讓她又驚又喜,曹憐兒扶著她,笑道:“真正想不到將軍這樣一個在沙場上縱橫馳騁的大男人,居然有這樣的小心意,小姐真真正正是好福氣。”
這院子里原本是沒有梅樹的,上一次高遠來清掃這院子之后,便吩咐鐵泫和丁渭從南山之上移來了多株梅樹,眼下,這些梅樹卻正在綻放,整個院子里都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香氣。
聽著曹憐兒的話,葉菁兒滿心的歡喜,從內到外都洋溢著幸福的氣息,輕輕地撫摸著一株老梅的樹干,輕輕地道:“他本來就是一個很有心的人。”
二年的抗爭,終于爭來了自己的幸福,她怎么能不高興?想著兩年前絕望的發下誓言離去,又何曾想過,只不過是兩年,自己便重新回到了這生活了十年的家中。
伸手摘下一朵梅花,放在鼻間輕輕嗅了一下,然后插在鬢間。嬌艷梅花,相互映襯,更顯嬌媚,旁邊的曹憐兒不由看得呆了,“小姐,你可真當得上仙女下凡了,人間可難有您這樣的美麗的女子。”
葉菁兒哧的一聲笑了起來,“說什么呢?要真說起漂亮,寧馨姐姐哪才是國色天香啊,才貌雙全。真正讓我嫉妒。”
聽著葉菁兒這話,曹憐兒卻是不滿起來,“那寧家小姐的確是漂亮,但小姐也絲毫不輸給她啊!”
“你知道什么?”葉菁兒嘆道:“如說起容貌,我倒也自詡不會輸給她多少,但她那氣質,我卻是比不來也學不到的。憐兒,我自小貧苦,整整那樣過了十年。而寧姐姐卻是從小博覽群書,學習才藝,這自小而來的雍容優雅,我卻是比不得的。”
曹憐兒一呆。葉菁兒所說的這些,她卻是有些聽不懂了,不過寧馨那種能讓人在一瞬間便能讓人自感親近的本事,她卻也是知道的。曹憐兒即便是一個丫頭。在那寧馨面前,卻也感覺不到對方有絲毫的輕視。
“算了,不說這些。”葉菁兒卻突然微笑起來。“如今我卻是有了一個如意的英雄郎君,這一次寧姐姐來給我送嫁,聽她那口氣,卻是羨慕嫉妒得很呢!”她突然得意起來,在寧馨面前,她始終有些自慚形穢的感覺,但在這一著上,她卻是大大領先了,“我的運氣卻是比她好多了。”
“那當然,將軍可是不世出的男子,只怕整天下,也就這么一個吧!”曹憐兒格格地笑了起來,“不過那寧大小姐出身名門,自身又才貌雙全,想來也能找一個如意的郎君吧!”
“但是高遠卻只有一個,這天下,卻又哪里再去找一個這樣的人?”葉菁兒開心地笑了起來,“對了,憐兒,我想起一件事,今天高遠的部屬基本上都到了,孫曉他們遠在積石山就不說了,怎么沒見賀蘭雄啊,以前可老是聽高遠說起這個匈奴人的,他可是高遠為數不多的好朋友。”
曹憐兒搖搖頭,“不知道,先前與爹爹聊了幾句,他也沒有說什么。”
“哦!”葉菁兒點點頭,馬上就將這個問題拋諸腦后。一陣涼風吹來,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噤。
“小姐,進屋吧,您剛剛喝了酒,涼風一吹,容易傷風的,屋里暖和,便是坐在窗前,也可以欣賞這滿園的梅花呢!”
屋里地下鋪著地龍,外間燃燒的柴禾將熱氣源源不斷地送過來,外頭寒風凜冽,屋里頭卻是暖意融融,脫下身上的狐裘,披風,捧著曹憐兒沖好的熱茶,輕輕地啜一口,回頭望一眼窗外怒放的梅花,葉菁兒突然覺得,人生當真是如此的美好。
“憐兒,你跟著我快兩年了吧?”放下手中的茶盞,葉菁兒問道。
“嗯,小姐,剛好兩年了。”
“真是委屈你了,曹大人是征東府的司馬,你弟弟也是征東府軍法司的司長,你這個當姐姐的本應當是在家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卻跟著我做了丫頭。”葉菁兒道。
曹憐兒一怔,“小姐,你說什么呢,我父親弟弟官做得再大,那也是將軍的恩蔭,沒有將軍,哪有我曹家興旺發達的這一天,兩年前,我們可是連自己都不能保護,能跟在小姐身邊照顧小姐,是我的福氣,也是我父親的意愿。我們一家都不知道怎樣才能報答將軍的大恩大德!”
“話雖是這樣說,但你曹家現在在征東府的地位不同以往,你再在我身邊當一個丫頭卻是不行了,以前在薊城,在瑯琊,與這里離得遠,但現在回到了扶風,可是不行了。”
“小姐是不要我了么?”曹憐兒一下子跪在了葉菁兒的面前,“小姐,不要趕我走,我愿意一輩子服侍小姐!”
葉菁兒趕緊過來扶起對方,替她抹去臉上的淚花,“憐兒,這兩年相處下來,你也知道,我一向把你當妹妹的,但妹妹如今年紀也不小了,怎么老呆在我這里?自然是要出去覓一佳婿,相夫教子的。你剛剛不是還羨慕我嗎?”
“我才不要呢!”曹憐兒一下子紅了臉,“我就在這里服侍小姐。”
葉菁兒搖搖頭,“憐兒,你今年已經十六了,年紀也不小了,而且以你曹家現在在征東府的地位,無論如何我也是不能讓你留在府里當丫頭的,這樣的話,你讓其它的征東府官員怎么看?而且,高遠跟我說,已經給了相好了一位人,讓我先問問你愿不愿意,回頭他也會和你父親商議,如果你們兩個都同意,便讓我來牽這根紅線。”
曹憐兒瞪大了眼睛,看著葉菁兒,臉紅過耳,她卻是想不到,高將軍竟然已經替她相好了人家,既然將軍看中了這個人,父親是絕不會反對的,這門親事基本上就是板上釘釘,但就是這樣,將軍還讓小姐來問自己的意見,那可是給了自己極大的面子。
“你不想知道這個人是誰嗎?”葉菁兒笑嘻嘻的問道。
曹憐兒漲紅了臉,低著頭,卻是不作聲。
“是將軍手下第一得用的大將,孫曉!”葉菁兒輕輕地道:“憐兒,他今年已過三十,年紀是比你大了不少,但是你自小受了不少苦楚,心里頭一直有些自怨自艾,這樣年紀大一些的男人,倒是可以好好的疼你,而且那人對將軍忠心耿耿,與你父親亦是同年袍澤,必然不會虧待你。”她頓了頓,笑道:“他也不敢虧待你。”
曹憐兒低低地道:“我都沒有見過他!”
葉菁兒格格笑了起來,“這還不簡單,他現在身負重任,暫時是回不來了,但你可以去見他啊,積石山離這里也不過幾百里的路程,高遠說了,這件事他還沒有跟孫曉說,如果你不愿意,他絕不勉強。”
曹憐兒跟著葉菁兒已經兩年,在葉家也呆了兩年了,耳聞目濡,見識也不再是當初那個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聽了葉菁兒的話,她便很清楚地知道,這樁婚姻的背后,還有著極其強烈的政治意圖。
曹家是現在高遠最為信任的,父親是征東府司馬,掌控著整個征東府的后勤和錢袋子,弟弟任軍法司司長,掌控全軍軍法,也是大權在握。而讓自己嫁給征東府麾下第一大將孫曉,這也是要進一步地拉攏孫曉,可以說,這樁婚事,不管自己的意愿如何,最后都會水到渠成。
更何況,她自己也并沒有排斥心理。
孫曉是征東府中深得高遠信任的大將,前途不可限量,那人雖然沒有見過,但多多少少也聽父親提到過一些,也是一個義薄云天的漢子,于自己而言,又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呢?
“等過了年,便將高遠安排你去積石山,見一見那個孫曉,只要你看中了,那這門婚事便可以定下來了!”葉菁兒笑道。
“不用看了,我同意!”曹憐兒低聲道:“將軍的眼光哪會錯得了。”
“當真?”葉菁兒喜道。
“嗯!只是小姐,以后我嫁了人,還能隨時來看你么?”曹憐兒可憐兮兮地抬起頭,問道。
“傻丫頭,說什么呢?先前我就說了,我可是一直把你當妹妹看的,你想什么時候來,就什么時候來,我這家呀,可是隨時對你敞開大門的!”她伸手將曹憐兒攬進懷中,“這兩年來,我們兩人相依為命,我怎么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