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懂我的意思嗎?
在場的所有人自然是懂得。
“先前我所說的話,只不過是激勵士兵們而已,如果你們也這樣想,那就錯了!”檀鋒淡淡地道。“這積石城不是哪么好打得,高遠不聲不響,瞞天過海經營了這么久的這座城池,焉會不留后手,這城里,只怕兵不少。”
他掃了一眼身周的將領一眼,“攻打積石城,要么一鼓作氣,要么便是曠日持久。城中不缺糧,不缺守城器械,不缺人,如果真要說他們缺什么的話,他們只缺訓練有素的士兵,高遠即便留了后手,但也不會有太多的精兵駐扎在里頭,但如果戰事一多久,菜鳥便會打成老鳥,新兵會打成老兵。”
眾人盡皆凜然。
“今天傍晚時分,我的特使會入城勸降。”檀鋒嘴里說著,眼光卻看向了積石城旁那高聳的積石山,“張君寶,二更時分,你部派出一支人馬,奪取積石山制高點。占領了那里,我們便可以在上頭架上投石機等遠型武器,直接攻擊城墻上的守軍。”
張君寶一驚,“檀統領,不是要派人去招降么?”
“招降是招降,打積石山是打積石山,這兩件事有相干么?”
“我們這邊一開打,那入城的人豈不是……”張君寶遲疑地道。
檀鋒哈的一聲,不再理會張君寶,轉頭對姬無歸道:“看蔣家權從扶風退走的速度和果絕來看,他們對今日之事早有準備,招降,只不過是為了掩飾我們奪取積石山的動作,從明天起,先由天河郡兵展開試探性進攻,希望姬將軍能盡快找出城防的弱點。”
“末將明白。”姬無歸點點頭,“檀統領,如果周將軍那邊得手的話。不管是生擒還是殺死高遠,我想對我們攻取這座城池都會有莫大的幫助,到時候只要將高遠的腦袋往旗桿上一掛,這積石城只怕不攻自破。”
檀鋒微笑了一下。“以我對高遠的了解,周將軍此趟擊敗他或許有把握,但想要生擒會殺死他,只怕是難上加難,我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打算,為防萬一,我們只消打下積石城,而周將軍那頭摧毀他的主力,他即便逃走,但從此也是孤家寡人。不過一流竄土匪而已,但如果讓他逃回積石城前,我們沒有拿下積石城的話,那就麻煩了。他有時間熬,我們沒有時間等。趙國那邊趙牧已經開始調配人馬了,等趙牧將兵力配置好之后,以此人的能耐,姜大維與姜新亮兩人便是生出三頭六臂來,也會給趙牧打成一灘亂泥,我們必須盡快將注意力轉到漁陽去了。”
“我明白了!”姬無歸恍然大悟。
“再者姬將軍,任何事情。不要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你這種指望周將軍那邊先得手,然后不勞而獲的心思,會影響你指揮作戰的,而你的心思會讓你的手下察覺,一級級的影響到冇最普通的士兵。上陣之時,不存必死之心,沒有必勝之念,離敗不遠矣,不要忘了。你面對的可是葉真,他可不是藉藉無名之輩。”
被檀鋒疾言利色一頓排說,姬無歸身上出了一身冷汗,他的確是有這種懈怠心思,此時如同醍醐灌頂,雙手抱拳,“多謝檀統領指點。”
積石城中,最先建成的便是將軍府,位于整個積石城的正中心,將軍府并不華麗,但卻異常高大,堅固,整個府第,完全是由一塊塊打磨好的條石建成,便連屋頂,也經過了防火處理,占地數十畝的將軍府內,各類有司衙門都設在前院,兩排石屋一溜排開,一塊塊木牌上寫著這些衙門的名號,正中間,是一個占地數畝的校場,地面之上,先用三合土碾實,再鋪上厚實的青石板,一進將軍府的大門,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這寬敞的校場,再向內望,便是高大的將軍府正堂,亦是高遠聚將,議事的節堂。
此時的將軍府內,燈火通明,節堂之內,居中而坐的卻是高遠的夫人,葉菁兒。而在他的下頭,以蔣家權為首的文官與以葉真為首的武將,分列兩排,肅然而立。
積石城驟遇大敵,城內自然是緊張萬分,但在節堂之內,文武官員卻并沒有多少擔心,便連葉菁兒,經過了在相府的兩年磨練,亦是神態從容。
從扶風之變到如今,四年的時間過去了,當年不諳世事的鄉野丫頭葉菁兒,如今已是前國相之女,現將軍之夫人,雖說本事不見得長了多少,但這一家之內主的風范卻是歷練出來了。
“長史,敵人兵臨城下,自然是有恃無恐,高大哥哪頭,可有危險?”不問積石城能否保住,而先問高遠的安危,葉菁兒話一出口,下頭所有人都是暗自點頭。
所有人的根,都系于高遠一身,高遠安,則眾人安,高遠殆,則眾人危,在場所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夫人但請放心,我們已經獲取了準確的情報,周玉于牛欄山大營之中帶了一萬步騎入草原截擊將軍,但此時此刻,步兵已經與將軍匯合,便是當面鑼對鑼,鼓對鼓,我征東軍也是穩操勝卷,更何況周玉連情部都沒有弄明白,再加上高將軍的高出一籌的臨戰指揮,周玉必然大敗無疑。”蔣家權肯定地道。
“那就好,大哥那邊既然無恙,我們這頭,能否堅持到大哥歸來?”葉菁兒轉頭看向葉真,高遠麾下眾多心腹將領,盡皆隨他東去,此時積石城中,武將自以葉真居首。
“小姐放心!”葉真大聲道:“積石城中,末將麾下一千精兵,皆是以一擋十之倍,唐將軍,王將軍麾下各一千人,也都是經過戰場的老兵居多,賀蘭教頭更是在城中匈奴人之中,征集了二千騎兵,別看這些匈奴人青壯年不多,多有婦孺老者,但無一不是精通馬術之輩,城內亦不缺馬,再者長史從瑯琊工匠之中選集了數千青壯。這些青壯出城野戰不足,但守城,輔戰卻可勝勝。積石城之險之固,遠勝一般州城。敵人不攻城則罷,如果膽敢不攻,則必然損兵折將。”
“好,此刻城中,文以長史為首,武以你為尊,我不過一婦道人家,文武皆不足為憑,所能做的,只不過是為各位大人祈禱助威。愿各位值此危難之機,同心協力,共渡難關。”葉菁兒站了起來,躬身道:“菁兒謝謝諸位了。”
“不敢當!”堂下文武官員,齊齊躬身為禮。
“請城內諸位。各安其事吧!”葉菁兒沖著眾人點點頭,“將軍臨走之前,托蔣長史全盤負責所有事情,蔣長史,積石城就交給你了。”
走下大堂,葉菁兒帶著曹憐兒徑直離開。
“報!”節堂之外,一員裨將如飛趕來。“各位大人。城外有人叩門,自稱對方使者,要見夫人與蔣長史。”
葉菁兒已去,節堂之中,自以蔣家權為首,眾人的目光一齊轉向他。蔣家權曬然一笑,“魃魑勾當,也來現眼,也罷,既然對方要先禮后兵。我們亦不妨虛以委蛇,放下吊橋,開門,讓他進來。”
積石山上,何沖坐在堡壘頂端,俯視著整個積石城,從他這個位置,整個積石城一覽無余,積石城依山而建,有一條大道與積石城相連,位處要沖,自己人冇占住這里,便可以攻擊攻城的敵軍,而如果讓對手占了這里,便可以肆無忌憚的利用遠程武器打擊城中守軍,積石山上,使用床弩,投石機,均可以有效地攻擊,城內守軍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地方。
何沖便是率軍駐守積石山的一名校尉,他的手下,統率著五百名士兵,山上,那些移植而來的大樹之間,一臺臺投石機錯落有致,一枚枚打磨好的石彈整齊的堆放在一個個的蘿筐之中。而在山的邊緣處,一臺臺蒙著氈布的床弩,早已絞好了弦,長長的弩箭扣在弦上,蓄勢待發。
何沖雖然不是扶風老兵,但加入征東軍也已經數年了,是當年跟著高遠去漁陽遠征的士兵之一,當年,他還是一個初入伍的新兵蛋子,但現在,他已經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老兵了。麾下五百人中,只有一百人是老兵,剩下的四百人,卻都是入伍不久的新兵,那些投石機,床弩,便由這些人操縱,而何沖和那一百老兵的責任,便是駐守那條唯一通向山頂的道路。
積石山上巨石頭,哪怕現在積石城中所有石料,大部分都是采自山上,但開采之初,高層便注意到了積石山對山下城池的重要作用,所采石料基本上來自這條寬約十數米的大道以及山頂,這使得山頂形成了一塊極大的平地,覆蓋上泥土之后,栽上樹木,郁郁蔥蔥。而整個山體四面,卻仍是怪石嶙峋,極為險峻,如果想拿下積石山,除了自開采出來的這一條道路攻上來之外,基本上沒有其它的辦法。
當初孫曉兵臨積石山的時候,就望山興嘆,為了不付出大的傷亡,最終采取的是協迫,威脅,以及從內部瓦解對手的防守意志,使公孫部族不戰而降,如果硬打,不付出極大的代價,是根本不可能的。
何部所坐的這個堡壘,建造的極其巧妙,從外頭看,他就是一塊巨大的山石,但在這山石之下,卻是一個可以藏數十人的巨型地堡,山石與地面的縫隙之間,弩機林立。
“葉將軍說對方一定會先攻打積石山,今天他們會不會來呢?”想著自己在山道之上的布置,何沖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經歷過漁陽那十數萬人混戰的大場面之后,何沖如今早已將戰爭當成了游戲一般,只不過這游戲是會要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