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安帶著從各處屯墾點聚集起來的一千余騎兵,馳援騰格里已是騰格里駐軍發出發現征東軍哨騎的情報二十余天后,從和林烏蘇密特大帳里發來的命令亦是含糊不清,只是讓他相機行事,所以,他也并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在不緊不慢地集結了各處屯墾點的駐軍之后,這才向著騰格里出發。
直到距離騰格里數十里,看到兩個渾身傷痕的士兵步履蹣跚艱難前行,方才吃了一驚,覺得大事不妙。
從兩個傷兵嘴里得到的情報,讓洪安又驚又怒,一千余騎兵立時加速,風馳電摯地奔向騰格里屯墾點。
這里已經變成了一片白地,不管是駐軍的大帳,還是戰俘們住的草棚,抑或是那些已能指望在秋天收獲的上萬畝莊稼,都被一把火燒得干干凈凈,近半年的努力和心血,全都化為了泡影。
洪安勃然大怒。
如果敵人勢大,說不得,他只能退避三舍,但來襲的敵人,只有區區千騎,他豈能讓敵人如此輕輕松松的離去。
對手也只有千余騎兵,與騰格里駐軍一場戰斗,肯定有了損傷,現在自己在兵力之上,已經占據了優勢,至于那近二千名赤手空拳的燕國戰俘,在洪安眼中,根本算不上戰士。
追上他們,殺死他們,將他們的尸體丟在遼河邊上,給對岸那些不長眼的東西瞧瞧,東胡人不是好惹的,十萬燕國大軍都被東胡擊敗,上至太尉,下到小兵,逃的逃,降的降,現在豈能讓只有區區數千人的征東軍給欺負了。
即便是征東軍。也是從東胡土地之上被喪家之犬一般的打了出去。
征東之戰,烏蘇密特并沒有參與前方的戰斗,而是致力于柄合米蘭達與索普,清洗東胡族內反對勢力以及鞏固和林防備,至于鐵嶺部與克勒三部被征東軍殺得大敗虧輸,上頭自然是清楚的,但到了洪安這一級別的將領,卻是不普與聞,被生生地瞞了下來。
在東胡高層看來,這次燕國與東胡的大戰。應當以東胡沒有瑕疵的勝利來鼓舞整個東胡百姓的士氣,同時為改制創造強大的輿論氛圍,這幾場敗伏,自然要隱瞞下來。
這種信息上的不暢通,便造成了洪安認為燕軍都是不堪一擊的弱軍,騰格里駐軍的失敗,只不過是遭到了對手的突然襲擊。只要自己追上了他,便能一擊而勝。
一天的追擊,洪安終于在距離遼河五十里許處。發現了對方的哨騎,他不由大喜過望,他最擔心的就是敵人逃得太快,已經渡過了遼河。那他可就望河興嘆了,想想也是,對方攜帶了兩千燕軍戰俘,便是想快也快不起來。
洪安雖然瞧不起敵人。但必竟是軍中宿將,一邊派出哨騎往前探明敵情,一邊下令所有騎兵下馬步行。邊走邊補充飲食,同時也讓戰馬得到充分的休息,騎兵作戰,馬力第一,只要讓戰馬保持充沛的體力,洪安便有強大的自信戰勝敵人。
輸,他沒有想過。
半個時辰之后,前方的哨騎飛奔而回,只不過少了數人,看來是被敵人留下了,但帶來的信息也讓人振奮,就在前方十余里處,他們發現了大量的燕軍,這些燕軍大都扛著剛剛砍下來的樹木,看來是想結筏過河。
“上馬,出擊!”洪安興奮地翻身上馬。
追上對手,碾壓他們。
蹄聲隆隆,一千多東胡騎兵縱馬狂奔,身上帶起的是道道灰塵席卷而成灰龍。
一柱香時刻,洪安便看到,在他前方,大約數百名騎兵正在策馬緩行,看他東胡騎兵的出現,那些騎兵,明顯出顯了一些混亂,亂糟糟的撥馬便逃。竟是連一刻也沒有停留,便從兩處丘嶺之間的夾縫之中狂奔而去。
看到對手雜亂的隊形和驚慌的神態,洪安不由更是騰格里駐軍不值,這樣一支毫無紀律的軍隊,居然擊敗了他們烏蘇密特強大的騎兵,哪怕他們這些人,并算不上烏蘇密特的精銳,但放在這些敵人面前,依然是一等一人的好手啊。
“追擊!”洪安揮刀狂呼。
一馬當先,從兩道丘嶺之間穿越而過,洪安的眼前陡然開闊起來。猛然勒馬,坐騎狂嘶聲中從立而起,身后的東胡騎兵撥馬旁行,在他兩邊畫了一個半弧,奔行回來,重新形成了軍陣。
終于追上了敵軍,但洪安的心卻覺了下去,因為他看到的,不是亂糟糟的敵人騎兵,而是兩個旗幟鮮明,排列整齊,正來陣以待的步兵方陣。一左一右,虎視眈眈地看著他,而那些本來在他眼中不堪一擊的敵人騎兵,此時卻正在向側方急奔,直看他們奔行的方向,便知道他們是要堵住自己的后路。
這是一個圈套。他終于省過味來。對手沒有急著逃走,為的就是等待他們這支援軍的出現。
撤退?還是進攻?洪安稍一猶豫之間,兩側奔行的征東騎兵的最前方已經馳上了丘嶺,馬術之精,絲毫不下于他們東胡騎兵。
洪安一顆不由沉了下去。
此時撤退,必然會遭到對手自上而下的碾壓,但如果不退,讓他們堵住了后路,自己連一個也逃不走了。
“撤退!”他大聲吼了起來。
一千余騎兵來得快,去得也急,一言不發,轉身便走。
看到東胡騎兵撥馬后退,身后那列陣而立的兩個步兵方陣一聲吶喊,整個隊形便緩緩向前壓來,洪安回頭一瞥,心中更是惶然,在這些步兵的方陣之中,居然還有載在車上的床弩。
果不其然,就在他回頭的這一瞬間,對方陣中已是下達了發射的命令,床弩巨大的嘶鳴聲劃破了空氣,兒臂粗細的弩箭破突而來,身邊發出慘叫之聲,也不知有幾人栽下馬來。
“走,快走!”洪安打馬急奔。
已經馳上兩邊丘嶺的公孫義與洛雷兩人隔空相望,互相做了一個手勢,兩邊各自五百騎兵吶喊聲中,已是急沖而來,向著撤退的洪安所部奔去。
交戰之前,兩人便有一個約定,要看一看誰殺得東胡人更多一些。
步兵方陣之中的床弩一直發射到雙方膠著在一起的那一刻發才停止,上百名東胡騎兵落下馬來,有的當場身死,有的卻是重傷落馬。
雙方騎兵數目相當,但一方養精蓄銳,一直在等著敵人過來,另一支卻是陷入絕望,此時逃生的比什么都大,士氣此消彼漲,縱然雙方戰斗力相差無幾,但戰斗仍然打成了一邊倒的局面。
洪安什么也顧不得了,如果讓這些征東騎兵纏住,對方那些步兵方陣圍了上來,那自己就插翅難逃了。
帶著身邊最精銳的數十騎兵,洪安拼死沖殺,終于殺出一條血路,頭也不回的沖向騰格里方向,至于身后的那些族人,此時他哪里還顧得上。
征東騎兵纏住了剩余下來的數百騎兵,外頭兩個步卒方陣已經迅速趕了上來,在外圍一層層將其包圍在其中,凝視著戰場之內,附隅頑抗的東胡騎兵,許原嘴角露出一絲獰笑,回首身旁:“吹號,騎兵撤出戰斗!”
號角聲響起,正自殺得歡快的公孫義與洛雷兩人愕然轉頭,看著飄揚著征東軍大旗之下的許原和號手,兩人心中都是有所不甘,兩人一邊砍殺敵人,一邊還在關心對手的殺敵數目,打到現在,兩人卻是不相上下,這樣一個結果,自然是不能令人滿意的。
但撤出戰斗的命令下達,就不能違逆,公孫義自不必說,他加入征東軍已約,即便是洛雷,進入征東軍不過半年時光,也知道征東軍中最強調令行禁止,但有違抗,立時便會軍法從事,輕者板子,重者或逐出軍隊,或直接便被砍了腦袋。
“下次再分勝負!”洛雷大聲道。
“定當奉陪!”公孫義大笑著。
兩人一聲唿哨,征東騎兵逐一擺脫對手的追逐,互相掩護著退向步卒隊列。這種撤退,看似容易,其實極難,雙方膠著在一起,除非是一方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否則是難以說走就走的。
征東騎兵離去,在步卒的包圍圈之外,又形成了另外一道看似松散的圈子。
許原伸手召來一直呆在他身邊的陳斌,笑道:“陳將軍,一群喪家之犬,便讓你麾下兒郎展現一下他們的風彩吧!”
這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戰斗,陳斌直看得熱血沸騰,他在熊本將軍麾下之時,每一場戰斗都打得極苦,何曾見過如此輕而易舉就將勝利抓在手中的戰斗,眼下,被包圍著的幾百東胡騎兵一個個疲憊不堪,便是胯下戰馬,也是氣力不濟,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時候,他知道許原的用意,自己麾下的這群兵,也是該用一場戰斗,一場可以獲得勝利的戰斗,來激起他們的原本昂揚的士氣。
“屬下領命。”他意氣風發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