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嚴鵬統率下的河間郡兵保持是當初嚴圣浩率河間郡投降高遠的條件之一,高遠也的確是說到做到了,但這不能不說是征東軍的一個隱患,嚴圣浩想讓河間郡兵來河套建功立業以證明河間郡的價值,高遠也是二話不說,當即便讓嚴鵬到了這里,對于河間郡兵的能力,高遠并不是不清楚,或者嚴圣浩還有嚴鵬都很自傲他們這支最后的部隊,但很顯然,他們都過高地估計了這支部隊的能力。無彈窗<-》而高遠很清楚,卻不想去說破,有些人,必須撞了南墻才知道回道,有些事,說得早了,不但起不了最好的效果,說不定還要有反作用。
所幸的是,嚴鵬省悟得過早,雖然這省悟是用無數士兵的鮮血換來的。讓河間郡兵自愿地接受整編,這便是高遠想要的。
而除此之外,他收獲更大的或許是羅慰然與陳斌兩名原燕軍將領,兩個人有很多的共同點,都在熊本手下效力,都出自平民家庭,如果沒有什么意外的話,他們兩人走到裨將這一步,已經是他們軍旅生涯的頂峰了。一個出自平民的士兵,十幾年的時間,硬生生地靠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走到裨將這個位置,那就絕不會有弱者。
實則上,他們兩個能在熊本的先鋒軍中最后存活下來,已經證明了他們的價值,而與宇文恪的這一戰,兩人更是體現出了遠高于一般人的能力。
現在兩人在征東軍中,都算是手握重兵了,也許,在燕國常備軍中,他們永遠也無法想象會有今天的地位,他們或者對燕國常備軍還有那么一些眷念,但高遠相信,用不了多久,這兩個人就會成為征東軍之中的棟梁。
上官宏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都督,陳平來了。”
收回思緒,高遠道:“讓他進來。”
陳平有些惶恐,他不知道高遠單獨召見是干什么,心中實在有些忐忑,高遠,他自然是久離大名的,從遼西進兵之時,他就聽說過無數有關他的故事,與他一樣,都是平民出身,但不同的時,短短的五年時間,這位高都督已是名震天下了。沒有那個男人,不想叱咤風云,天下的,‘私’底下,像他們這樣的人,都視高遠為心目之中的偶像。
羅慰然已經隨著嚴鵬離開了先鋒城回到了自己的部隊之中,而兩人見面之后,甚至連‘私’下里聊一下也沒有做,不是不能,而是不愿,兩人的身份都有些尷尬,在這樣一支軍隊之中,都手握著重兵,任何異樣的舉動,都有可能遭人疑忌,兩人都是小心謹慎之人,他們這樣出身的將領,如果不是小心謹慎,也不會有今天。
走進房中,高遠正低著頭在批閱著一份報告,陳平沒有打擾,而是仔細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位讓他一直都心折不已的征東將軍,比起自己,高遠年輕的讓人嫉妒,二十多歲的年紀,便已經手握數郡之地,掌控數萬雄兵,跺一跺腳,不說整個天下,燕國反正是要震三震的。而自己,已經三十有七,卻還只‘混’到了一個裨將的位置,最后還可恥地成了俘虜,雖然那不是自己的過錯。
想到這里,他有些悲涼,相比起自己的很多同僚,自己已經算是幸運的了,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本來以為自己的軍旅生涯已告終結,但沒有想到,還有手掌數千兵馬,向著敵人發起決死沖鋒的那一天。
心中微微一顫,看著那個仍然在奮筆疾書的年輕人,莫非自己人生的轉折點,會在這個人身上實現么?他亦是平民出身,他重用的將領,除了嚴鵬,基本上都是寒‘門’,像孫曉,許原,他們,一個個都在他的體系之中身居高位,自己的本領可并不比他們差。
高遠手里雖然在寫著字,但卻一直將注意力放在陳斌的身上,感知著他的目光,他的呼吸,從急促到平穩,再到急促,最后終于完完全全地放松了自己,高遠微笑著抬起了頭,“陳平將軍!”
“都督!”陳平行了一個軍禮,高遠注意到,他行得是征東軍獨有的軍禮,并不是燕國常備軍中通行的禮節。
“坐吧!”指了指身邊的一把椅子,高遠笑道。
“都督面前,哪有我的座位!”陳平搖頭。
高遠笑道:“軍中都是袍澤兄弟,眼下又不是行軍打仗發號施令的中軍帳,你可能不知道,許原他們到了我這里,向來都是拉椅子便坐,看到好東西便往懷里塞的家伙,不必拘束。”
陳斌躊躇了一下,大步走到椅子前,四平八穩地坐下,雙手放在膝上,上身‘挺’得筆直。
“你在征東軍中,過得可還如意?”高遠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之上,十指‘交’叉,很是輕松隨意。
“很好,如果不是許軍長派出軍隊,救了我們這些人出來,現在只怕我們還在東胡人的皮鞭之下,替他們墾田,到了這里后,許軍長不但讓我們重新拿起了武器,更是對我們這些人與征東軍其它部一視同仁,我甚至可以指揮一支五千人的作戰部隊,這在以前,我是想也不敢想的。”
高遠哈哈一笑,“許原知人善任,也是你有這個本領,他才會給予你這個機會,同樣的,你做得很不錯,沒有辜負他的信任。”
“士為知己者死。”
高遠點點頭,“今天我找你來,主要是向你征詢一下東胡軍隊的情況,也不怕你笑話,世人都道我是東胡的克星,說什么我與東胡人作戰,百戰百勝,從為有過敗仗,這其實是說胡話,不說別的,單是去年我們的東征,我可是夾著尾巴從東胡逃出來的。所以,我非常想了解東胡軍隊,特別是他們的宮衛軍的具體情況。”
聽到高遠提起去年的那一場戰爭,陳斌眼中‘露’出了痛苦之‘色’,但轉瞬之間,卻又化為了一片兇戾,兩種神情在眼中一閃而過,卻仍是沒有瞞過高遠的眼睛。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回都督,從遼西進入東胡控制區之后,我們先鋒軍打得一直都是硬仗,從開頭的不堪一擊,慢慢的開始勢均力敵,到得最后,我們在和林城下,終于與他們的宮衛軍硬碰硬的打了一仗。”
他抬頭看著高遠,“宮衛軍與其它的東胡軍隊是截然不同的。”
“說詳細的一點,怎么不同?”
“宮衛軍的人數并不多,絕不會超過三萬騎,在和林城下與我們打最后一仗的,不到一萬騎。”陳斌仰著頭,微閉著眼,腦子里不停地閃過那最后一戰的血腥場面:“與一般的東胡軍隊作戰不同,宮衛軍作戰,有著嚴格的作戰隊形與陣勢變化,反應之迅速,應變之快,都是末將平生之僅見。我們燕隊,騎兵不多,因為平時更注重這種陣形的變幻,以便依靠團隊的力量與敵作戰,而一般的東胡軍隊,并不在乎這個,他們更多的憑借著高超的馬術和騎‘射’猛攻猛打,這樣的軍隊,順風仗還好說,一旦打逆風戰,并不能持久,當然,這也是游牧民族的特‘性’所決定,但他們的宮衛軍,卻顛覆了我們的這個念頭,因為他們高超的騎藝,使得他們變幻陣形更加游忍有余,許多我們以前燕軍設想過的一些戰術,因為騎兵的素質無法完成,但在他們手里,卻是輕松自如.我們先鋒軍,算得上常備軍中最能打的部隊之一,但最后在和林城下,仍然被他們擊潰了,那種感覺,有些絕望.”
“當時你們還剩下多少人”高遠問道.
“當時先鋒軍還剩下不到一萬人.”陳斌道,但他緊接著說:”可是都督,說起來騎兵人數與我們差不多,但當步兵列成緊密的戰陣之后,騎兵人多并不足畏,因為他們可怕的只是第一輪沖擊,所以到時我們還是抱著必勝信念的,當然,結果給了我們重重一擊.”
高遠眉頭緊皺,陳斌并不是一個怕死的人,從他在這一戰中的表現便可以看出來,但他明顯,對宮衛軍心中已有懼意.
“此戰過后,你想過如何擊敗這支宮衛軍了么”高遠問道.
陳斌神‘色’終于振作了一些,”當然想,做夢都想,但是一直沒有什么好的辦法,除非有一支與他們戰斗力差不多的騎兵,直到我到了征東軍中,才看到了一絲希望.”
“哦,你認為征東軍有能力對抗他們”高遠訝然問道:”說實話,我并不認為征東軍的戰斗力要比常備軍高上多少”
“征東軍有一樣對付騎兵的利器!”陳斌道.
“你是說臂張弩.”
“是的,臂張弩.再配上更長的長槍.現在軍中的制式長槍多為兩米出頭,對付一般的東胡部隊還行,但對付宮衛軍,不行,至少得有四米長.”
“四米長”高遠驚問道.
“是,四米長,沒有必要用上好的材料,只要給一根長四米的木桿之上,配上一個鐵槍頭就行了.這樣可以大量裝備給步卒.以臂張弩進行覆蓋‘射’擊,先盡可能地進行遠程打擊,再與對方陣戰,以這種長達四米的長槍攢刺,當可勝之.”
“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那要看具體情況.”陳斌實話實話,”如果在我方有準備的情況下,傷亡可以控制在二比一,而且大量的傷亡只會出現在雙方接觸的那一個短短的時間內,之后便會盡入我軍掌控之中,如果我方準備不足,那就沒有絲毫勝算.”
高遠倒吸了一口涼氣,這豈不是說,他們三萬宮衛軍,自己要拿六萬人去填.
“既然你認為這個辦法可行,這件事便‘交’給你去做.臂張弩,你要多少,給你多少,你剛剛所說的這種長槍,不費事,想來你自己便可以做好,你需要多長時間的訓練”
“三個月到半年.”
“好,就以此為期限,想來半年之后,我們便會碰上對方的宮衛軍了,到時候,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高遠道.
“必定不會!”陳斌霍然站了起來.
高遠看著對方,突然笑問道:”陳將軍,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回到燕國常備軍中去,你會回去嗎”
陳斌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都督,我在常備軍中,只是一個小小的裨將,帶兵不到千人,還得事事看一些人的臉‘色’,時常擔心連這個職位都保不住,每當有一些世家子弟下到軍中來渡金的時候,我們都膽戰心驚,但到了征東軍中,我現在帶著五千人的軍隊,更有與東胡人廝殺的機會,我在常備軍中的路已經走到了終點,但在征東軍中,我的旅程才剛剛開始.”
高遠大笑,合掌道:”此言大善,好好干吧,征東軍能讓你得償所愿,你能飛多高,我便能給你多高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