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鋒與白云山頂的太一道尊等人平靜對視,天地間一時陷入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太一道尊徐徐搖頭:“玄門之主,閣下這柄劍,甚是不詳,劍意便是滅絕屠戮一切,到頭來如果不斷提升,便是真正的滅世,恐怕你本人也會受害。”
林鋒淡淡一笑:“有勞太一道尊多慮了,本座的劍,本座自然心中有數。”
說罷,林鋒右手一松,放開了誅天劍的劍柄,心念動處,誅天劍一路向上升起。
他腳下的誅天劍陣中,光芒閃動萬千劍器飛出,脫離了劍陣,仿佛漫天花雨,在下方的蜀山群峰間散落。
這些劍器此刻已經完全恢復如初,只是劍刃上的光彩與往日迥異,有些劍刃直接落在山川間,大部分則化作流光,向著四名八方的遙遠天際飛散。
而誅天劍陣中心處的血紅氣柱已然消失不見,徹底融入劍陣本身,巨大的劍陣閃動烏黑劍光,煞氣驚人。
劍陣中已經看不見單另的黑色光劍,倒是天地戾氣凝聚,化作萬千黑色氣劍,威懾神州。
原本纏繞玉京山的歲月之河落下,重新化作造化之鐘的模樣,一個五、六歲大小的童子站在造化之鐘身旁,向著林鋒躬身行禮:“造化參見老爺。”
林鋒說道:“你可與這劍陣一起,繼續砥礪誅天劍,依本座秘法行事,他日你和劍陣。都可隨誅天劍一起更上樓。”
造化童子微微有些發毛的看著那兇戾的誅天劍,吐了吐舌頭:“謹遵老爺諭令。”
誅天劍震動了一下,一個光影在劍身旁閃現。漸漸化作一個女子,正是玄璃。
只不過這時的玄璃,比起此前十七、八歲時的模樣,又有了些許變化。
容顏秀麗依舊,甚至更添風采,但長相超過雙十年華,在二十二、三歲的樣子。
原本半黑半白的長發。粗看上去沒有變化,但細看卻感覺。仿佛誅天劍的劍刃一樣,混沌模糊,玄奧莫測。
夙愿得償,斬斷了仙天劍。玄璃的精神面貌看上去極好,但清麗的臉上,仍然面無表情,神色漠然,仿佛一個冰冷精致的人偶。
只有看著林鋒的時候,她眼珠子微微動了動,似乎有光芒閃動。
林鋒微微一笑,屈指在誅天劍劍刃上輕彈了一下,劍刃傳出一聲輕響。震動虛空。
“好好修練。”
玄璃嘴唇微微抿了抿,動作有些僵硬的輕輕點了下頭,伸手握住誅天劍。
林鋒輕輕一擊掌。下方巨大的誅天劍陣已經升起,造化童子與造化之鐘相合,顯化第一重物象創命之門,漆黑大門打開,茫茫白色創生之氣從中涌出,與下方誅天劍陣內沖天而起的黑氣交融。形成一個長條形的氣柱。
黑白氣柱將玄璃與誅天劍裹在中央,玄璃在黑白二氣間盤膝坐下。誅天劍橫放在膝頭,雙目徐徐閉攏。
林鋒雙手法訣連續變幻,一道又一道法力被他打入黑白氣柱中,黑白氣柱徐徐向天空上方升去。
天穹洞開,露出黑暗虛空,黑白氣柱徐徐升入其中,很快消失不見。
林鋒看向太虛觀眾人,平靜說道:“清一道尊此前曾短暫投影駕臨我玄門天宗,貴派的昊天鏡似乎也在分心關注其他地方,想來是天荒廣陸那邊有了動靜?”
“天魅和金鵬昔年在云林界都曾得到一部分幽都冥華,若是能收獲幽皇天海的經驗,或許也會感受到此前貴派和本座經歷的異變,因此鼓動群妖生亂。”
“本座很快便將往天荒廣陸一行,貴我雙方,或許有合作的機會。”
他雖然以誅天劍陣和造化之鐘一同封存了誅天劍,但那是為了讓誅天劍、造化之鐘、誅天劍陣都得到進一步增長,短暫蟄伏是為了日后更為長遠的進步。
若是有需要,大不了提前解封就是,充其量未盡全功,再一次重頭開始。
說罷,林鋒腳下微微一頓,人已經上了玉京山,彼岸金橋和兩儀生滅陣一收,山頂玄天寶樹枝葉招展,破開虛空,遁入其中。
對于蜀山眾人,林鋒沒有過多留難,關沖劍尊、少則劍尊、太陰劍尊三人雖也參與圍攻玄門天宗中人,但他們已然被蕭焱、石天昊打得半殘,林鋒沒興趣繼續計較。
蜀山眾人或茫然,或畏懼,或憎恨的看著林鋒和玉京山消失,可是卻不敢多說什么。
有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之人,卻見自家三位大佬這時都神色怔忪,沒有與林鋒死戰之意。
辛龍生、天罡劍尊和蒼冥劍尊此刻都神情復雜,看著斷裂的仙天劍,沉默不語。
雖然個個都重傷在身,他們倒是沒有畏懼瑟縮之意,反而臉上表情很奇怪,似哭似笑,似迷似悟,全都陷入沉思之中。
風起云涌的蜀山,此刻煙消云散,空留落寞。
白云山頂,太虛觀眾人看著誅天劍、林鋒和玉京山先后遁入虛空,都沒有說話。
山頂上空的圓鏡光影此刻已經消失,白云山周圍的云霧,再次濃厚,將整座山遮掩起來,不透絲毫聲息。
白云之間,正一道尊站在山頂,平靜說道:“先把天荒廣陸的局勢穩定住,我們再細談吧。”
太一道尊一聲輕嘆,點了點頭,和正一道尊一同在山頂消失。
雁南來身體沒動,雙手法訣連續變化。
白云山上,一道若隱若現的鏡光,仿佛穿越了兩個世界的界障,此刻正照向天荒廣陸某處,隨著雁南來的動作,鏡光更加明亮,氣息更加玄奧。界域之力越發稀薄,卻沒有真的瓦解崩亂,但鏡光卻透過其中。
玄霖道尊和蔡鳳洲一起踏前一步。太上破陣鼓和虛空陰陽鐘也出現在他們面前,兩人兩寶一起消失不見。
云遠真、玉淵道尊和林道寒則繼續留在白云山頂,和雁南來站在一起,眾人盡皆沉默不語。
漫長的時間過去之后,那道明亮的鏡光漸漸變得平和了一些。
太一道尊的身影重新出現在白云山頂,他對著那道明亮鏡光輕輕屈指一彈,鏡光中頓時分出多道光線。分別遁入虛空中。
下一刻,諸多光影出現在太一道尊等人面前。并非真人,只是法力投影。
當先三人,一個是剛剛和太一道尊一起離開的正一道尊,一個是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的清冷少女。一個則是看上去二十歲左右的俊朗青年,后兩者正是太虛四老中的其他兩位,清一道尊和玄一道尊。
正一道尊和清一道尊的本尊此刻都在天荒廣陸,玄一道尊則剛歷衰劫不久,正在閉關靜養。
在正一道尊三人身后,還有幾人,最右邊的人是一個神情寧靜,目光滄桑的孩童,正是自西陵城一戰后一直不曾露面的匡恒。他和玄一道尊一樣,剛剛經歷一次衰劫,處于靜養中。
匡恒身旁是方才一同前往天荒廣陸的玄霖道尊和蔡鳳洲。
另外還有兩人。一個神態沉靜的中年白衣男子,氣質高華悠遠,乃是太虛觀太上長老會另一位成員,保守派大佬,傅云空。
另一人,模樣看上去是個神采飛揚。略帶幾分桀驁之氣的青年,與傅云空、玄霖道尊等人同為太虛觀太上長老會成員。激進派大佬,吳孟其。
此前便是他和傅云空一起坐鎮天荒廣陸那邊。
在他們的身邊,站著一個老者的光影,神態隱約間有些煩躁,則是另一位保守派太上長老,太虛觀第一煉丹圣手青寧道尊,此前一直在閉關煉制一爐重要神丹,連天荒廣陸事變都顧不上出關,直到剛剛才清閑一些,就被昊天鏡直接引動了法力投影送過來。
青寧道尊身旁出現兩個高大身影,卻不是法力投影了,而是真人,一男一女,只不過這兩個人,雖是人形,額頭上卻赫然長著兩支龍族犄角。
太虛觀太上龍池的領袖,黑鱗龍王和火云龍王,一個傾向保守派,一個傾向激進派。
觀主雁南來之外,太一道尊、正一道尊、清一道尊、玄一道尊、匡恒、玄霖道尊、吳孟其、傅云空、云遠真、玉淵道尊、蔡鳳洲、青寧道尊十二人,共同組成太虛觀如今的太上長老會。
而黑鱗龍王、火云龍王和林道寒,則有旁聽之權。
青寧道尊蹙眉問道:“太一師叔,到底何事,要再次召開大會?觀里探索靈海受阻了?”
林道寒簡練清晰的將靈海中發生的事和此前玉京山之變,蜀山大戰的經過訴說一遍。
雁南來在他說完之后,彈指輕輕一點昊天鏡,一團光影浮現,完整重現了林鋒返回大千后的幾場大戰全過程。
頓時,先前不知情的幾人全部陷入沉默之中。
正一道尊的法力投影環視全場,語氣平和:“時至今日,玄門天宗才是終于成了氣候。”
玄一道尊看著昊天鏡映射的光影,徐徐說道:“玄門之主自身,加上玉京山、兩儀生滅陣、那柄終于徹底鑄成的兇劍、被他化為己用的劍陣,還有他那件本命證道法寶,這樣的實力,確實是氣候大成。”
“步入今古紀元以來的所有存在,恐怕只有完滿狀態下的昊天鏡,天海幽都,曾經挑戰天海幽都皇位后被其擊殺的那頭真犼,以及四千六百年前未曾受傷的太一師兄才能勝過。”
“若是他能渡過造化中劫,大道之崩,又或者他那柄劍和他那口鐘再一次大幅度提升,恐怕就真的是又一個天海幽都了。”
正一道尊淡漠的說道:“便是以他現在的實力,昊天鏡重回巔峰前,除了全面開戰以外,我們也再制不住他和玄門天宗了。”
而全面開戰的結果,多半是一死一傷,或者兩敗俱傷。
太虛觀眾人一時間都沉默下去,沒有說話。
實在是太過久遠了,已經有多年不曾出現一個能單獨與他們太虛觀扳手腕的人族勢力了。
而今天,終于又有棋子跳出棋盤,化身為真正值得重視的棋手,站在太虛觀面前。
從今往后,神州浩土局勢再不相同!(